武嘉年,自在陵守山一脈的普通巡山弟子,年近三十,已然于山上娶妻生子,一家四口其樂融融,溫馨不已。
他的妻子只是耀陽城內一家普通人家的女兒,以前的武嘉年,乃是執法堂的執法箐英弟子,早在一次下山任務,于山匪中救下了一位正值豆蔻年華的女子。
待將女子送到相對安全的村鎮之後,武嘉年便帶着師弟們離開,消失在漫漫官道上。目送武嘉年離去的年輕女子,想起武嘉年辭別的一番話:“皆是江湖兒女,這是應該做的,換作是基地稍微有些良知的人,也一定會像我一樣出手相救。”
可是武嘉年不知道的是,偏偏是這般休說還說,方能情到心悸,終是逃不過,逃不過那絕境中一眼初見裡。
英雄救美骨子裡散發的是俠客精神,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果敢,是除暴安良的勇氣,是捨生取義的無悔。
這與陣營無關。
也許緣分本天定,耀陽城中再相遇,小姑娘見到他只有一句話:“大俠,我有兩個心願,你必須幫我實現!”
武嘉年見狀也不禁感嘆世事奇妙打趣道:“你又怎知,我便是大俠?而不是比那山匪更一籌的邪魔妖道?”
“我說你是你便是,你是我的大俠便夠了。若你當真是那邪魔妖道,你殺人時,我幫你遞刀便是。你到底……幫不幫我?”女孩嬌嗔道。
諸位師弟們起鬨說道:“自是要幫的,佳人相求,武師兄自是萬死不辭。是不是啊,武師兄。”
武嘉年轉頭用眼神制止了起鬨的師弟們,然後溫聲對姑娘說道:“姑娘,若是姑娘的願望在下可以幫得上,姑娘大可說來。在下自無不可。”
“你在身邊,在你身邊。”女孩脆生生地說道,紅了臉,昂着頭,眼含情,手指只管弄衣服,那一種軟惜嬌羞、輕憐痛惜之情,竟難以形容。
在之後的之後武嘉年就離開了執法堂,轉爲了守山一脈的一名普通的巡山弟子。
就這麼安靜地在山上陪伴着自己的妻子,兩人相視溫柔淺笑;每天操着笨拙的廚藝爲全家做飯,有人抱怨難吃也是呵呵輕笑,每天晚上,也會很細緻很溫柔地爲妻子洗腳……
昔日的女孩,現如今的妻子,曾經對武嘉年說道:“其實,我們都是一個個的平凡的普通人,我們也需要成爲一個個平凡的普通人,在一個個普通的位置上做出不平凡的事情。
家庭可以做得更溫馨,宗門可以更強大,守山可以更細緻。我們平凡的人,就讓我們平平安安地度過平凡的一生吧。”
我們一生都要面對許多選擇。
從天而降的一滴雨水悄無聲息地落在了荷葉上,荷葉輕輕一顫,雨水便掉入池塘,隨着池水開始它漫長而短暫的旅程。
從池水到了清澈湍急的小溪,小溪氣候溫暖,兩旁是青翠的樹木和嫩綠的小草,一片生機勃勃,但雨水最終放棄了小溪,繼續流淌。
後來到了平靜的湖泊,湖泊深邃而神秘,襯着淺灰色的天空,湖泊又有些陰暗的感覺,想了想,雨水最終也放棄了湖泊,繼續流淌。
最後到了波瀾壯闊的大海了,海浪拍打着海面,激起一圈圈白色的浪花,溫柔的海風輕拂着雨水,雨水流入大海,成爲了海水,看到了海底無盡的神秘與美麗。
這或許就是一滴雨水最後的歸宿,但,雨水落入池塘的一瞬間,雨水還是雨水麼?
武嘉年選擇了在山上做一個普通的守山人,陪伴着至愛親朋,秦堯士選擇了埋首回春堂,只爲能夠救回更多的爲自己在浴血的門人,凌菱自縛傳功殿,只是不願有朝一日有可能與那人對壘,玄墨熙將歲月耗在守山一脈之上,默默無聞地成爲自在陵陰影下的一柄利刃。這些都是他們自我的選擇,如果從來一次,他們真的還會這麼選擇麼?
我們經常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不知該向哪個方向去,生怕一個不小心,拐錯了方向,讓自己之前的努力全部付諸東流。
總在渴望自己能夠選到那條正確的路,但是哪裡有正確的道路上呢?
其實,每一個選擇都是正確的,我們的一生都是在一路選擇,一路堅持中,書寫着自己的人生。
夜黑如墨,萬籟俱靜,風從極遠處的山關吹來,揚起地上的黃沙,在半空中打着旋,發出類似於野獸的低吼。
武嘉年如同往日一般在隱蔽的哨點默默看着,夜空下的石龍山,影影錯錯,如同一個擇人而噬的猛獸。
今日陸纖穎垂死回山之時,最先發現的其實便是武嘉年,如今的宗門的銳氣新星,宗門大師姐,武嘉年自是認得。
而如此身份的顯赫的掌宗弟子卻突然不走山門正道歸宗,反而要闖山而行,自是透露着些許詭異,而那滿身血污,累累傷痕,誰知道是經歷了什麼樣子的血腥廝殺才僥倖回來。
而那看到玄墨熙之後才發出的低不可聞的聲音,宛如孤狼淒厲垂死呼喚:“我要見凌師叔。”
更是給武嘉年心中更添幾分惶恐,本是執法一脈的武嘉年,自從娶妻之後,才由執法轉爲守山,再說本武嘉年當年也是執法的精銳翹楚,自是與宗門中有着幾分人脈,知道的也比普通弟子更多幾分。
掌宗樂萱與執法堂首座炎子瑜率領掌宗一脈精銳弟子和執法堂精銳弟子,悄然下山,陸纖穎便是隨行伺候在掌宗身側,而今,陸纖穎垂死歸來,求見凌菱真人,卻不走山門正道,莫不是……
“呼……呼呼……呼……”,時不時可以聽見陣陣山風呼嘯,周圍草木綽綽影影、沙沙地搖晃着,武嘉年的喃喃聲隨着山風縹緲而散:“若真如此,怕是要出大事了……”
正所謂,夜黑風高月,殺人放火天,平靜的夜色當中天空未起波瀾,然而在石龍山山腳卻掀起了驚濤駭浪,一羣實力強大的修士身着夜行衣潛入了石龍山,來襲之人實力之強大,速度之快,甚至在武嘉年還來不及出聲示警和拔劍,一把牛耳尖刀已架在他的喉頭上。
“指出其他暗哨所在,饒你不死。”來着陰森森的說道,言語間還用尖刀用力地抵住了武嘉年喉嚨,滲出了絲絲血跡。
“呵呵,堂堂無相境大能,親自威逼我這小小守山弟子,在下受寵若驚呢。不知前輩,夜訪我自在陵,有何貴幹?”武嘉年絲毫不慌地反問道,好似完全感覺到喉嚨上鋒利的刀刃。
“廢話少說,不說,便死!”來者彷彿喪失了逼迫的興趣,直接以死相脅,初步發現的自在陵暗哨有四五個,他不信每一個都是硬骨頭,再說,如今的自在陵雖然已是外強中乾,精銳盡失,但是少一分損失總歸是好的。
“前輩……晚輩,想活。”武嘉年臉上掙扎的神色一晃而過,最終低眉順目的說道。
“很好,你說。”來者對武嘉年的識時務感到異常的欣慰。
“前輩,請隨我來,我帶您親自前去,我本就是安排於此的巡山弟子,隨意走動本是正常,此處,便是我臨時歇息的地方。”既已選擇,武嘉年越發的恭敬,語言越發的順暢,主動引領深夜來客向着其他方向走去。
見武嘉年如此的配合,來襲之人略微放鬆了繃緊的心絃,心道:看此人濃眉大眼,一臉正氣,沒想到也是一個軟腳蝦,三言兩語,便主動帶路,也好,這樣損失也可以小點。
嘴中卻說道:“嗯,不錯,若是你立下大功,老夫親自保你全家大小無恙。”言語間便封禁了武嘉年的修爲,且放下了架在武嘉年脖子上的尖刀。
縱然失去修爲的武嘉年,被山間寒風一吹,冷地打了一個哆嗦,摸了摸劃傷的脖子,將手上沾染的血跡放在嘴角舔了舔,說道:“多謝前輩,你看那一處,便是山腳的一個暗哨之一。”武嘉年隨手指向前方暗處的一個地方,只可惜,此時是一天之中最黑暗的時刻,縱使是黑衣老者乃無相修爲,也只能看到影影綽綽,看不分明。
而就在此時,來襲之人順着武嘉年所指方向看去,心神凝聚,試圖尋找前方暗哨之人所在,這晃神的一瞬間,武嘉年驀然一聲長嘯:“敵……襲……哼……”同時右手自乾坤袋中取出示警煙花,打於高空之上。
朵朵煙花,從天而生,嘭的一聲,在黑黑的夜空綻放成一朵朵妖嬈美麗的花。短暫的一瞬,一如武嘉年的一生。
來襲之人反應極快,在武嘉年喊出敵的一瞬間,便瞬間將牛耳尖刀刺向武嘉年,誰知武嘉年不閃不避,愣是以血肉之軀迎像了牛耳尖刀,在這短短的一瞬間,讓武嘉年完成示警,此時唯有山風偶爾的呼嘯聲,以及武嘉年因爲急促而破聲的示警聲在迴盪。
“啊啊啊啊,小賊,矇騙老夫,受死!”
來襲之人感受到了莫大侮辱,縱橫百多年,如今卻被一小輩矇騙,氣急敗壞地將牛耳尖刀自武嘉年體內抽出,欲要再來一刀,而武嘉年示警完成後卻主動飛身而上,一個虎撲,迎着刀尖緊緊抱住來襲之人,眼神中閃爍着不知名的光彩,似火,似眷戀,似希冀。
刀尖再一次洞穿了武嘉年的身體,武嘉年卻低聲道:“不知晚輩五境初期,施用望鄉之後,是否可以帶着前輩一起走呢?”
來襲之人頓時大驚,感受到武嘉年體內的澎湃的能量,頓時欲要掙脫開來,只聽“嘭”的一聲,武嘉年頓時爆炸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