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山山腹之中,輪迴觀的藏身之地,樂意的專屬石室內。
樂意腦中還在迴響着昨日容若的言語,心中百味雜陳,把玩了會兒逍遙後,便開始盤膝而坐,內視體內,吐納了起來。
直到此刻內視,樂意才驟然發現,自己的靈識,卻是比之前去嶓冢山前卻是強大了不止幾許,嶓冢山前,自己的靈識不過只是一道虛影,而今卻是可以幾近凝聚爲實體,若是再進一步,自己是否可以破開泥丸宮,與神相合,神體下沉,熔鍊道嬰,徹底踏足無相境界?
思慮及此,樂意驟然睜開雙目,喃喃道:“若是一味溫養元神,再輔以丹藥,三年五載,或許我便可踏足無相,不過雖是可以儘快踏足無相,但是唯恐積累不足,師尊曾命我鳳初境打磨十載,若是此刻爲了快速踏足無相而動搖根基,有怠戰力,那纔可惜了師尊的一番苦心,不可因小失大。”
樂意再次凝視體內,卻是徑直奔着丹田而去,只見道嬰依然盤坐于丹田法海誕生的蓮臺之上,不住地吐納,此刻的丹田之海的變化並未有太多的異樣,只是法力更爲精純,丹田之海更爲浩瀚。
逍遙一如圍繞着道嬰滴溜溜的旋轉,而在道嬰的眉心之前,卻是有着一顆種子,草木之意瀰漫,隱隱有着諸般色彩流轉,似有四季輪迴在其上不斷演繹,但在此凝神細觀,又是一顆普普通通的種子。
此物,便是宸的傳承之種,是以宸自己的道念所凝聚而出,種子是爲了儘可能保證自己的傳承通過無盡的時空阻礙,雖然天條之下,道種的防禦已然百不存一,但樂意隱隱有種明悟,如是想要獲得宸的傳承,將這種子澆灌成大道之花,
喚醒其中的宸的傳承,至少需要無相境道嬰所提煉的道嬰之血,道嬰乃是無相修士的根基,又豈能輕易獲得?
想到日後可能的種種廝殺,需要不斷的獵殺無相修士,樂意就感覺到一陣頭皮發麻,再一次扼殺了自己儘快踏入無相的想法,厚積薄發,深厚的積累之下,再去爆發,將獲得非凡之力,從而方可轉化爲戰仙之力。
而道種不遠處的冥皇傳承則更像是歷經了數不盡的滄桑,與其說是一個傳承,不如說是更像一個液體與固體之間的介質,其上花紋繁複,彷彿存在着諸多變化,遠遠望去,就像是一組活着的金屬液體。
樂意主動凝視靈識化爲虛幻的實體,一把抓住印記,這印記眨眼間,便融入了樂意的靈識之內,且在同一時間,樂意的靈識感受到肉體眉心一陣地刺痛,很快的,變凝結出一個銀色的印記,而那印記,赫然便是一朵栩栩如生的彼岸花。
與此同時,樂意靈識於肉體同時大震,一股無法形容的力量,隱隱從眉心的印記中釋放出來,與此同時,體內的無相聖宗的鎮山執法,五行天巫經,居然自行運轉,並非是道嬰吐納的純粹精純的法力,而是遊走於經脈之中法力轉化而出的五行天巫經法力。
這一刻,印記釋放的氣息和五行天巫經的氣息瞬間融合。
在融合的一瞬之間,樂意靈識直接被從內視之中震盪而出,雙目陡然睜開,目中還不掩飾地震驚,肉身如同雷劈,不住地顫抖,一瞬之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如天崩地裂的聲音不住地轟擊着樂意的心神。
似夢似幻之間,樂意感覺自己的靈識像是被帶入一片神秘的蒼穹,看到自己化作了一道光,在繁星點點的夜空之中不斷的遨遊,直到,眼前出現了一座虛幻的城池。
樂意雙目微微收縮,目光開始掃視身前虛幻的城池,而就在此時,蒼穹之上的虛幻城池,在樂意目光注視的這一刻,開始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轟然震動,城牆破碎,大地開裂,一切破碎之時,又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雕像。
這雕像,如同戰仙一般,驚天動地,可以讓所有看到之人,都會心神震動,而當樂意看清楚雕像面目之時,卻是一陣愕然,此雕像,正是他樂意。
與此同時,一道滄桑疲憊的聲音,驟然出現,迴盪在整個蒼穹,整片星空之下。
“冥界陰司成了最後的避難之地。左衛贏得了造化,卻敗給了人心……這天地,這蒼生,當真值得麼?”
這聲音剛剛說到這裡,突然一頓,樂意頓時覺得有一道視線對着自己注視而來,而在這目光之下,自己竟如剛出生的嬰兒一般,脆弱且無知。而在目光注視而來的瞬間,彷彿時間停止,彷彿秩序都打亂,彷彿此人在前,衆生皆需跪拜,此人在前,天地皆需退讓。
終於,樂意看清了目光來源,在巨大的雕像肩膀上,有一個黑衣人,似乎很疲憊的半躺其上,而此刻,正是他緩緩坐起了身來。
“你說的?左衛值得麼?”
在這聲音傳出的瞬間,天地轟鳴,似是天地在一起質問一般,這質問,讓樂意迷茫的雙眼,露出了一絲清明,隨着清醒,亦是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晚輩雖僅是聽聞殘言片語,但是晚輩左衛前輩的所作所爲,值得!”
那黑衣人突然站起了身,帶着無盡黑色長髮,那是一個蒼白的面孔,沒有過多的表情,甚至長相也很平凡,可是在這平凡之中又透露出難以言表的霸氣和殺意。
聽聞樂意地回答,目中居然出現一抹追億,喃喃之聲,更是在這一刻傳出。
這聲音,似乎也蘊含着回憶,可是依舊得滄桑疲憊。
“當年,他也說了,值得,可……我就是因爲他覺得不值,明明有着別的選擇,爲何選擇沒有退路的一條道路。”
聲音似是打開了一扇回憶的大門,也像是這個黑衣人對着樂意打開了自己塵封的記憶,於是,樂意看到了。
屍橫遍野的疆場,破碎的界關,開裂的天空,紊亂的時空,破碎的道則,一處處的破碎,一處處的觸目驚心,無不昭示着此地到底經受了怎樣的蹂躪和慘烈。
圓月之下,繁盛人間,已化作了一地廢墟,望不盡的荒涼淒厲,不時傳來的不可名狀的淒厲聲音,猶如哭泣,足以讓所有人聽到之後,都會觸目驚心,但又難以感同身受,大地之上,隨處可見的殘骨沒怎麼叫一個淒涼與蕭索。
明月依舊,但繁盛人間已成過往,再不見昔日至尊紅顏,而就在這一日,自己拖着重傷幾近破碎的軀體,來到了此地,見到了那人最後一面。
一道人影顯化而出,引人注意的是那雙璀璨的眸子,像是一股自心底燃燒而出的火光,通過雙目映照出來,要焚遍諸天。
那是那人不屈的鬥志,是他洶涌澎湃的靈魂之光,在熊熊的焚燒,在最後一戰中極盡昇華,越發的刺目,耀眼!
但註定了要永遠的沉寂。
他苦澀地問道:“值得麼?”
那人鏗鏘有力的聲音迴盪在荒涼的大地之上。
“值得!”
“若是不戰,縱是繁盛一如往昔,亦是大夢一場,吾輩修士,何惜一戰?”
“兄弟,再見……”
話音剛落,那人身影便如盛世裡的煙火一般,璀璨,耀眼,奪目,但終究歸爲沉寂,他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最終飄然而去。
而不時傳出的淒厲吼聲,也在他離去之時戛然而止,只餘下一句含混的話語在月色下的蒼穹迴盪。
“慕……你會……會後悔的……”
“本座,無悔!”
“哈哈哈哈哈哈,無悔,但本皇不甘!”黑衣身影笑聲癲狂,轉身之時大袖一甩,轟鳴間,記憶畫面轟然破碎,可隨着崩潰,這黑衣身影,一樣的顫抖,神色志宏帶着追憶,帶着一絲樂意看不懂的怨恨,轉身之時,他的身影,與記憶畫面一起,消失了。
“你是宸的抉擇之人,依據賭約,你便是本皇的嫡傳弟子,神融雕像,可得本皇畢生所學,去吧……”
聞言樂意一怔,就這麼消失了?那您留下這一縷神念,就是爲了問我一句值得麼?莫不是道無涯這個境界神念留影就可以這麼的隨性的嗎?
看着前方虛幻的巨大雕像,樂意驀然良久,對着黑衣人消散的地方恭敬地叩拜,正是拜師之禮,但是,他所叩拜的究竟是他自己的雕像,還是那消散的黑衣人,誰都不知道。
而當了一個剛剛靠近雕像之時,頓時天旋地轉,轟鳴之間,樂意頓時感覺腦袋要炸開了一般,自己的泥丸宮頓時裂開了陣陣細紋,恍惚之間,並非是自己融合了雕像,而是在自己靠近雕像一定距離之後,雕像主動融合了自己,或許用主動撞向了自己更爲合適。
只是在樂意失去意識之前,恍惚之間好像看見,雕像好像變得更加地凝實,身軀也縮小了很多,還未待看清,便深深地昏迷了過去,而此刻,丹田之中的傳承印記,也彷彿是擦拭去了時光所烙印的痕跡,開始變得璀璨耀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