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日落,夕陽滿天。秦遠和田小婷走在一條人來人往的長街上,夕陽把他們倆的倒影拉得很長。
兩個倒影看起來是那麼溫馨幸福,人卻並不如此,秦遠此時就好像是一個做錯的孩子,不知如何像家長認錯。
他心中有話,每次想對田小婷說的時候,卻總是不知如何開口。
他今天來不是爲了陪她的,他今天來是要跟她說分手的。
而她,到現在還一直被矇在鼓裡,還以爲秦遠依然那麼愛她,那麼喜歡她,那麼在乎她。
秦遠確實還愛她,喜歡她,在乎她,可是他更愛、更喜歡、更在乎夏潔。他已和夏潔有了一種靈魂結合的感覺,即使是人相隔十萬八千里,但他們的心仍在,這就是田小婷和夏潔在秦遠心中的不同。
田小婷可以不要,但夏潔不能不要,如果沒有夏潔,秦遠就活不下去。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只要是有過真正愛情經歷的人,都能明白這個道理。
但秦遠不是一個無情的人,他對田小婷還有感情,他不忍傷害她。
可是在生活中我們偏偏總是遇到一些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
這是一種無奈。
此時已是下午,夕陽仍那麼美,人卻已憔悴滄桑。
秦遠此時若在不開口,他以後可能再也不敢開口了。
他突然停下腳步,看着田小婷。
田小婷奇怪的看着他,臉上露着一種比此時夕陽更美的笑容,她溫柔的說:“小遠,你看着我幹嘛?”
她的臉微微紅潤,在夕陽下,當真美不可言,這麼一個小可人兒,秦遠怎麼忍心傷害她?爲什麼老天要給他這樣一個命運,這種命運簡直就是在折磨人。
秦遠恨不得去死,死了,他就不用經歷這些事,這些讓人苦不堪言,有苦不能說的事。
人在面對自己不願面對的事情的時候,那件事就會給他帶來痛苦,這種痛苦卻又是無可奈何的,這個時候,就會想到死!
死!
死很容易!
不容易的是放不下。
秦遠此時就想到了死,可是他放不下,放不下夏潔,放不下小曉他們,更放不下自己的父母。
所以他只能說!
除了說,他已別無選擇。
或許這也是田小婷必須經歷、必須接受的命運。
秦遠突然在心裡苦笑:老天爺實在太會折磨人了。
他說:“小婷,我們……我們……”
“我們怎麼了?”
她突然看到了秦遠眼中的那種複雜的神情。
這種複雜的神情好像隱隱讓她感到一絲不安感。
——他到底要說什麼?
她在心裡問着自己。
秦遠終於又開口說:“我們……我們分手吧!”
吧字出口,田小婷情不自禁的倒退了兩步,就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在後面拉了她一下。
她的雙眼瞪得很大,神情充滿了不敢相信;她的臉已開始變白,慘白;她的心跳得很快,就好像隨時要跳出來把秦遠的那句話從新塞進他的腹裡。
她看着他,看了良久,她的笑容已消失,此時全是痛苦之色。
夕陽,好美麗的夕陽,好美麗的長街,好美麗的分手。
人!
人在走,走在長街上,行在夕陽中,滿天夕陽把大地所有的一切也映紅了。
人來人往的街道依然那樣平靜,下午夕陽滿天的時候,總是會讓人感到異常寧靜。這個時候,本是坐在窗臺或陽臺上欣賞這美麗的夕陽的時候。
可是田小婷卻是在痛苦,爲失去的愛情而痛苦。
她眼中有熱淚,沒有流下來。
她看着秦遠,秦遠看着她。
兩個人就這樣對看了很久,街道上有很多人,很多人都從他們身邊走過。他們卻彷彿這世界上沒有了別人,只有他們倆。
田小婷突然笑了,一笑起來,她的那雙美麗的眼睛就成了一彎新月,在夕陽下閃閃發光。
那是淚光!
她依然溫柔的說:“好,我們分手!”
她說完這五個字,就轉身了。
一轉身,眼淚就如泉水般流下來,下來!
夕陽映在她整張臉上,流着淚的臉上,顯得慘白淒涼。
淚,淚在夕陽下反射着光。
順着她的臉頰流到她潔白的下巴,然後才滴落在街道的水泥地上。
很快就幹了。
幹了,還有!
田小婷每走一步,眼淚就滴一顆下來。
她此時已走了十幾步,裡秦遠已有一些距離。
他沒有追上來,他只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在夕陽下的背影。
他在嘴裡輕輕的說:“對不起,對不起……我這種人做不了你的男人,沒有資格做。”
田小婷跑了出去,她揮淚跑了出去。
那十幾步的距離是她留給秦遠最後挽回的機會。
可是他始終沒有追過來,拉着她的手
充滿愛意的說:對不起,爲不應該說這種話,我依然愛你,很愛很愛你,你不要離開了好不好?
如果秦遠那個時候追上去向她這樣道歉,她一定會原諒他,可是他沒有,沒有追上來。
所以她跑了出去,她要跑得遠遠的,跑到秦遠追不上,看不見,找不到爲止。
就算是天涯海角她也要跑,最好跑到大地的盡頭,讓她天涯自盡。
可是沒有等她跑到天涯海角,沒有跑到大地的盡頭,她的生命就已結束了。
秦遠只聽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喇叭聲,隨即就是急剎車與碰撞聲。
然後車道兩旁就圍滿了人。
秦遠驚呼的跑過去,扒開人羣衝到車道中央。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張臉,一張全是鮮血的臉。
她的眼已閉上,她的嘴角似乎還有笑容。
她竟就這樣離開了這個世界。
秦遠沒有叫喊,沒有流淚,更沒有一絲痛苦。
當一個人痛到麻木的時候,是感覺不到痛苦的。
他的心在顫抖,他的心已麻木。
他的胃在翻騰,他衝了出去,衝開人羣,跑向長街盡頭。
長街的盡頭是一個湖,他就在湖畔嘔吐。
直到吐出了苦水才止。
他的眼淚和苦水一起吐了出來。
他突然一屁股坐在了潮溼的泥地上,雙眼之中衝滿了痛苦。
剛剛還活生生的長在他面前的一個漂亮美麗善良的女孩子,如今卻已屍橫當街。這是一個多麼讓他無法接受的事實?
這是一個多麼沉重的打擊?
這是一件無法彌補的罪惡。
秦遠這輩子已無法來彌補他的過錯。
他看着遠處的紅霞,臉上突然露出了笑容,眼淚也從他的眼睛流了出來。
笑着哭,哭着笑,這兩樣都不是一件很好的受的事。
他的心已麻木,對什麼都已麻木,他也想死,可是又不知道怎麼死。
死很容易,但他還能挽回什麼呢?
事實已發生,就算死又能挽回什麼?
黃昏,黑夜。
黑暗已籠罩了這個城市。
吞沒了秦遠。
他已無力在站起來,他已無力在走出黑暗,面對世界。
他已是一個罪人。
罪人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界上,這是一個精彩的世界,像他這樣的人,根本就沒有資格生活在這麼樣的一個精彩的世界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