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點55分。
林敏看了看錶,女班姚純說過,檢查的人5點就到了,讓她們發現葉麗的屍體再好不過了,她可以趁機名正言順地確認一下葉麗的死,到時候聚集很多人,吸引過來看葉麗的結局,沒有人會注意到她的。
她飛快地往宿舍的方向走,炎熱的夏天,她的背心一下子就溼了,髮絲除了不少汗,但絲毫影響不了她的腳步。
19棟走廊裡沒有風,薄薄的鐵門一張一合地碰撞着,發出難聽的吱吱聲,這19棟是全校女生宿舍中最破的,私下被稱爲公主樓中的貧民窟。
看着204微開的門,露出了一絲光亮,林敏皺了一下眉頭,怎麼沒有關門,隨即腦海裡浮現一些恐怖的鏡頭,不出意外的話,在裡面的就是葉麗,那麼現在,她應該死了。
她顫抖着伸出手,碰了碰那扇門。
一聲刺耳的摩擦聲,門開了。
她幾乎是衝進去,飛快地反身關上了門,死死地貼在關得緊緊的門上,生怕還有一點裂縫。
深吸了一口氣,微微地擡頭,快5點了,這裡一個人都沒有,要動作快一點,被人發現的話,豈不是最大的嫌疑人?
沒有風吹過。
她的脖子上留下一道冷汗。
她下意識地低下頭。
眼前的慘狀卻讓她倒吸了一口涼氣。
地上,一身紅衣的葉麗側身躺着,臉色發白,腦袋歪在一邊,全身因爲抽搐而顫抖着,發青的嘴脣似乎還殘留着血腥的味道,胸前微微伸出的右手前,那是瓶劇毒飲料,猩紅色的液體灑了一地。
她死了!
整間宿舍瀰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籠罩着一層死亡的氣息。
林敏的身子顫抖着,第一次看見死人,而且還死得這麼慘,她差一點叫了出來。
前一刻還在腦中蹦躂的人,這一刻就躺在了她的前面,飛快地反身關上了門,死死地貼在關得緊緊的門上,生怕還有一點裂縫。
林敏的身子顫抖着,第一次看見死人,她差一點叫了出來。
前一刻還在腦中蹦躂的人,這一刻就躺在了她的前面,這個人是葉麗,沒錯,她成功了,是的,葉麗死了,她成功了,葉麗終於死了,還死得那麼慘,這不就是你一直盼望的麼?
她殺人了,她親手把一起住了兩年的舍友殺死了。
她雙腿一軟,坐到了地上,不過很快緩過勁來了,眼前的人是葉麗,她死了,這是兇殺現場,兇殺人是她自己,這是確實無疑了。
當。
一聲清脆的響聲,像是催命般地在狹小的房間裡迴盪着。
是桌上的鬧鐘發出來的,5點整了。
她飛快地閃了出來,她現在必須要離開這裡,不能留在現場了。
慌不擇路的她跌跌撞撞地衝出了19棟204。
等她的身影退出去,她沒有看到,204房間裡探出了一張熟悉不過的臉孔,那張雪白的臉,充滿了她期待已久的死相。
6點,林敏第三次回到宿舍樓下,從校園的北面走到南面,眼裡飄過無數的符號,她什麼都不記得了,當慢慢靠近目的地時,她的魂魄全部歸位,擡頭,日漸西斜,殘陽似血。
一眼望向失修的樓梯口,她艱難地擡起的腳往19棟走去,到這時她有了一絲絲悔意,葉麗死了,她殺人了,以後她將帶着這絲內疚永遠地活下去,還有葉麗的家人,她該如何面對他們呢?想着腳步卻沒有停頓地往204走去。
安靜。
上樓的時候林敏已經發現了異常,來檢查的人要是發現了葉麗的屍體的話,這棟“貧民窟”早就該炸了鍋纔對,爲什麼現在如此奇怪的平靜?
耳邊靜悄悄地,除了上樓的腳步聲外,沒有聽到別的聲音,此刻空洞的樓梯像張開了血盆大口的野獸,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在這空蕩蕩的樓梯裡慢慢集聚。
從一樓到二樓的距離似乎要耗盡她所有的力氣。
她用力地咬了咬朱脣,不管怎麼樣,她必須回去看看,她不怕。
一身紅衣一閃而過。
那是不知什麼時候掛上的窗簾啦,林敏嚇了一跳,別自己嚇自己,林敏拍了拍起伏不定的胸口,自己怪自己也未免太膽小了。
“林敏回來啦,其她人還沒有回呢。”一聲熟悉到不得了的女音。
回頭一看。
她差點暈倒過去,說話的人竟然是葉麗!
虛掩着的門不自然地左右搖晃着,卻沒有一絲風聲。
應該早就死掉的葉麗,此刻正滿臉堆笑地站在她的面前!還是那個熟悉的聲音,還是那個她無法忘記的容貌,眼前的人確實就是下午被她親手殺死的人無疑。
這是怎麼回事。
她倒吸了一口氣,看着眼前似真似假的活人,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死人在說話呢!她還在笑。
“怎麼了,宿舍都檢查過了,你怎麼纔回來。”葉麗看了桌上的鐘笑着說,時針和分針都指在了同一處,已經6點30分了。
是的,下午5點,檢查宿舍的人應該來過,她們應該是發現葉麗屍體的人。
想到5點鐘自己回來時看到的那個恐怖的情景,她的身體一陣顫抖。那個口吐鮮血,臉色蒼白渾身抽搐躺在地上的女人,難道沒有死嗎?不可能。她已經死了,我自己親眼看到的。
那眼前的不是人!
那是什麼?詐屍。
看着眼前葉麗一身紅衣像是從血水裡撈出來似的,林敏臉色刷的一下子蒼白了。
透過窗戶一絲絲陽光投了進來,林敏忽的望向了地面。
葉麗身後帶着一條陰暗的背面,斜躺在地面。
不對,她有影子。
她難道沒有死掉,對了,那瓶飲料!
她的眼睛飛快地在寢室裡搜索着那瓶下毒的橙汁飲料的影子,可是她失望了,那裝着劇毒橙汁的瓶子始終沒有出現在她的視線可以觸及的範圍裡,那道是被扔掉了麼?
垃圾桶裡什麼都沒有。
轉念一想,喝下了甲基汞飲料,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裡就痊癒,而且爲了計劃萬無一失,除了甲基汞,她還加了五價砷,一種類似砒霜的成分,難道她並沒有喝下去,她根本就沒有中毒?難道說下午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幻覺?
死而復活。
看着眼前葉麗笑靨如花的容顏,一陣冷風颼颼地灌進她的脖子裡,她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她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遠處似乎有雙猩紅的眼睛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
空氣似乎不尋常起來,隱隱約約一股血腥味在林敏的鼻腔裡刺激着她的神經。
204的六位成員都回來了,一切都沒有什麼變化,或者說林敏察覺不到有任何的變化。
今晚,林敏打開了自己的日記,突然不知道寫些什麼,她有寫日記的習慣,可是今天的一切都顯得詭異,她怕有一天這日記會成爲她的催命符,可是不寫的話她總覺得少了點什麼,這個習慣不知從何而起的,也不知道爲什麼,因爲她發覺自己的人生好像缺了個口。
她曾經遺忘了一些事情,很重要,但找不回來了,就像每隔一段時間她就會把日記消滅掉一樣,再也找不回來了。
在日記裡拿筆寫下了一句話:死而復生。
合上日記本,林敏躺在自己的牀上,兩眼發直,一夜無眠,葉麗就睡在她對面牀鋪上,她死死地盯着蚊帳上白花花的牆頂,生怕對面牀鋪上的那個幽靈走下來謀害自己。
可是整個晚上,葉麗動都沒有動一下。透過蚊帳,看着她睡得很安詳,就像真的死了一樣。
“哎呀,林敏,你的眼睛怎麼紅腫腫的?”一大早起牀,下牀的趙豔就盯着她眼睛說。
“是……是嗎?”“可能最近寫論文比較累吧。”林敏一開口就聽到略帶磨砂的聲喉,也不知道怎麼回答,怕是被人看出什麼似的,忙加多一句。趙豔也是這次獎學金的熱門人選,這樣一說,她就明白了。
“你看你,徐超也真是的,就不知道顧着你嗎?”趙豔轉過頭不看她,替她抱怨起別人。
“不,不……”林敏正要說話,擡起頭,發現葉麗那張銀白妖媚的臉正停留她的面前。
“啊……”她終於忍不住地大叫了出來,擔驚受怕了一個晚上,她終於抑制不住了。
葉麗奇怪地看着她:“我的臉有這麼可怕?”她的手擡起,一根手指直直地伸長出去,觸了觸自己的臉蛋,臉上白濛濛的一片,竟一點血色都沒有,我隱約看到她臉上一根根青灰色的血管,血液在緩慢的流動着。
林敏的嘴脣顫抖着,沒有說話,她拼命壓抑自己心中的恐懼,飛快地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鞋子隨便一套,忙不及地,奔出了204的門。全部舍友都醒來了,從背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時鐘指向了早晨七點,嘀嗒嘀嗒的聲音在宿舍裡跳躍着,窗口的窗簾不知何時消失了,沒有人說話,宿舍留下的只有一片寂靜,一個人都不存在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