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什麼意思？我和她怎麼樣你那麼操心幹嘛？你是她老子啊？”
我走進了狹窄的浴室，張明見狀，忽然雙手抱胸，瞪大眼睛望着我：“你幹什麼幹什麼幹什麼！你想對我做什麼？色狼！”
我無語地翻了個白眼，這個逗比，“別玩了。”
張明瞥了我一眼，拿起牙刷擠牙膏：“我沒在玩啊。“
“那你幹嘛那麼操心我和唐月月的事情？”
“呵，我不過就是問一問。”張明從鏡子裡看我，“你那麼緊張幹什麼？莫非你心裡有鬼？”
我心中一刺，裝作若無其事地道：“我只不過是覺得你不是那種會無聊管這種事情的人而已。”
“嗯，確實。”張明漱了一口水，道：“換做是以前的話，對於女人我覺得怎麼樣都無所謂……當然，除了我媽媽，但是在金月之後，我突然覺得，女人付出感情，尤其是在感情中採取主動，是多麼可貴的事情，女人這種動物，只有在遇到真正想要，真正喜歡的感情時候，纔會奮不顧身……”
“所以你在同情唐月月？”我覺得很荒謬，忍不住打斷了張明道。
“說同情倒也不至於。”張明瞥了我一眼，笑道：“只是覺得像她這麼好的女人，不想看到她被傷害罷了。”
--只是覺得像她這麼好的女人，不想看到她被傷害罷了。
我下意識在心裡加深這句話，然後猛地明白過來，震驚地望向張明：“你喜歡上唐月月了？”
張明這個時候已經開始刷牙，泡沫含在嘴裡，含糊不清。
“說話！”我一把將他口中的牙刷抽了出來，瞪着他道。
張明將口中的泡沫吐掉，又漱了一口道：“是又怎麼樣？你那麼緊張幹嘛？”
我心中一緊，“都到了什麼時候了，張明，別開玩笑了。”
“爲什麼你那麼確信我是開玩笑呢？”張明看着我，似笑非笑，“是你覺得我不可能喜歡上她，還是覺得我不應該喜歡她？”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我只是把你當成是我的兄弟，我現在是在認真問你！”
“哦？如果我說是呢？咱們還是兄弟嗎？”
我好像聽到自己的腦袋嗡的一聲，張明卻突然笑了起來，拍着我的肩膀道：“好了，開個玩笑而已，我怎麼會讓一個女人讓來破壞我們兄弟的感情呢？”
一顆心就這麼忽上忽下，我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到了這個份上，如果我還察覺不到張明的真正意圖的話，那我豈不是跟李昂一樣了？
“以後別拿這種事情試探我。”
我冷了臉，張明胡亂刷了兩下牙，一邊拿着毛巾洗臉，一邊看着我道：“我也不是故意的……誰讓你不老實啊，咱們都誰跟誰了，你不跟其他人說，連我也不說的話會不會太說不過去了嗯？”
我抿脣不語。
張明砸吧砸吧嘴巴：“好了好了，算我的錯，我就是看唐月月這麼認真勁……說實話，我還真挺喜歡她的，你那什麼眼神，別誤會，我說的是我很欣賞她的性格。”
欣
賞她的性格？我看着他道：“也不知道是誰以前還說她放蕩不羈的。”
“這不是以前不瞭解，別人說什麼就信麼？現在想想，那些說這話的人，恐怕那些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的，或者是嫉妒她的……你和我不都是這樣嗎？人云亦云。”張明看着我道：“還是說，經歷了這麼多事情，你還覺得她是那樣的人？那樣的話，也未免太不像我認識的朱允了。”
莫名的，我有些不敢看張明的眼睛。
又來了，這樣的感覺，每次和人談起唐月月的時候，還有被張明質問有關唐月月的事情的時候。
“當然不是，我知道她不是。”
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我當然知道哪些話都是假的，而張明也說得對，對於唐月月的看法，我們也不過是人云亦云，浮於表面罷了。
如果唐月月只是一般漂亮的話，那或許還不會出現這樣的言論，只是她的美麗對於普通的高中生來說實在太耀眼了，像是活在虛擬世界中，或者是鎂光燈下的臉孔。
“那不就得了。以前是以前，現在我就覺得唐月月這女孩挺可以的，直率，可愛，最重要的是敢愛敢恨……這一點，你不是最清楚嗎？”
張明的話讓我一噎。
一瞬間，和唐月月的一幕幕都在腦海中閃過。
在某種意義上，有時候張明的話真的蠻一針見血的。
直率、可愛，敢愛敢恨。
每一個詞語都是純異性的欣賞，而且每一個特質都讓人恨不起來。
我想要反駁，卻竟然找不出反駁的話語來，只能訕訕地沉默了下來。
兩瓶酒最終還是剩下了，我也簡單洗漱了一下、
窗戶沒有關，躺在牀上的時候，我忍不住擡頭看着天上的月亮，不知道多久之後，我本以爲張明已經睡着了，卻聽見他突然開口：“月亮很美吧？”
我轉頭張明，張明將雙手枕在了腦後：“初中的時候，腿受傷不得不放棄足球的時候，每天每天晚上睡不着的時候，我就這樣呆呆地看着這個月亮，心中想的是，爲什麼偏偏是我呢？”
他用力呼吸了一下，喃喃道：“爲什麼是我呢？”
“阿明……”
“爲什麼偏偏是腳，而不是手呢，爲什麼我這麼喜歡足球，卻偏偏是我而不是那個該死的司機呢？爲什麼世界上那麼多人，只有我這麼不幸呢？那個時候我是那麼想的，儘管後面你們來了，把我從那個泥沼裡面拉出來，但是我還是覺得不甘心，心裡想着，如果那個車禍沒有發生的話，就好了，直到我遇到金月……”
張明從腦後伸出了一隻手放在了眼睛上，聲音有些異樣地道：“雖然說這句話有些羞恥，但是說真的，對我來說，金月對我來說就像是這個天上的月亮一樣，只有她在這個時候，就算知道了當年的事情之後，也不會安慰我，不會同情我，只會靜靜地看着我，沒有悲喜，可是她是一直在那裡的，現在想起來，或許就是因爲不喜歡纔會這麼淡定……”
“阿明，別說了。”
“爲什麼不說，不，我要說。”張明放下手來，
望着我。
即使在黑暗之中，我也能看到他眼睛紅紅的，像是被什麼洗過了一樣。
“同樣是名字裡面有一個月字，唐月月卻是完全不同的，她更簡單，更直接，對於感情，就像是孩子一樣，不，應該說正是因爲是個孩子，纔會這麼認真，認真到讓我也不得不認真起來，朱允，你說錯了，我並不是同情唐月月，我是把她當成了另外一個自己，當成了那個爲了感情奮不顧身的自己，或許這樣說你會覺得很難受，現在的你就跟以前我面對其他女人一樣，看着她們愛着自己，卻不想回應，也不敢迴應，說得好聽是不想她們受傷，其實只是怕自己付出了感情之後，回頭卻是一場空吧。”
“別說了。”
“嗯，我不會說了，也就這麼一次。最後說一句，如果不珍惜月亮的話，烏雲來了，你就看不到了，看……”
我擡眼望向天空，如同張明所說，烏雲來了，四面八方，將烏雲籠罩，也將月亮的光芒掩蓋。
不，月亮本來就不是什麼發光體，只是因爲有了太陽的照拂。
那麼，唐月月，她又是因爲什麼而堅持到了現在。
答案似乎已經不言自明。
我以爲就這麼放着，唐月月會就這麼放棄，但其實不可能的，除非有烏雲。
於是光芒被帶走了。
我的光芒會因此而消失嗎？
我看着月亮，在心裡這麼問自己。
那麼，沒有月亮的話，自己又該怎麼辦呢？
如果沒有發現的話，那就算了。熟悉了的場景，哪怕是閉上眼睛，也能夠和一樣生活着，可是啊……人真是一種貪心的動物。
不知道的話就算了，一旦知道了的話，就會忍不住想要佔爲己有，或者至少不想讓別人得到。
真是卑鄙又狡猾的人類啊。
我也是。
還有我的爸媽，其實從很小很小的時候開始，就已經知道爸媽不合了，但一直都假裝不知道，只想着就這麼過去了，日子不是照樣這樣過嗎？媽媽經常不在家沒關係，因爲媽媽很忙，爸爸經常出差沒有關係，我一遍遍地告訴自己，爸爸很忙。
然後直到謊言再也沒有辦法自欺欺人，直到爸媽他們分居。
破碎的東西沒有辦法恢復原狀，因此我極力避免去擁有那樣的感情。
因爲比起友情，甚至親情，愛情都過於虛無縹緲了，如果從一開始，愛情的屬性就是短暫的，脆弱的，易碎的，那我乾脆不要。
愛情再美好，看看就好。
就像當年程欣雨的事情一樣，我喜歡她，卻還不足以爲了她突破原有的生活。
不主動，不承認，不負責。
然後我們都在不知不覺中，長成了卑鄙而狡猾的大人。
但張明好像認識了了不起的人呢。
我慢慢閉上了眼睛，我是不是也能遇上這麼一個人，令我奮不顧身，明知會痛，也要去嘗試一次。
會不會有這麼一個人，讓我突破無形的枷鎖，讓我主動伸出手去。
我衷心這麼懷疑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