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貫滿盈蓋棺定

公元192年,穎川郡,亦即時下河南省禹州市境內,滿目蒼夷,萬物凋敝。荒山野嶺,遍地新壘的土墳觸目驚心;街頭路邊,時有驚惶的男女如鼠躲遁。偶爾也有人間鬧劇驟然"登臺亮相"一一人羣熙攘,殺聲震天;塵埃飛揚,遮天蔽日。及至目所能及,方知是羣揮刀挺搶的騎兵、似狼如虎的步卒,吆五喊六、張牙舞爪地進往他們所要趕赴的地方。

史載:公元191年,袁術手下猛將孫堅,秉承"酸棗會盟"要約,率部猛攻洛陽。董卓驚恐孫堅勢銳,指派部將李傕出使孫堅,遊說孫堅罷戰並予和親,同時許以孫堅高官厚祿,但被孫堅嚴詞拒絕。

李傕,出生年月不詳,字稚然。北地郡泥陽縣,即時下陝西省耀縣人,東漢末年羣雄之一。漢獻帝劉協時期的主要權臣,官至大司馬、車騎將軍、開府、領司隸校尉、假節。

董卓聽罷李傕彙報,就與女婿牛輔商量,認爲既然求和不成,那就只有死戰。於是就令李傕率兵前往中牟,與因反對遷都而出逃朝廷的名將朱儁所部交戰。羅貫中在《三國演義》中,將李傕描寫成董卓手下排名第一的涼州繫心腹大將,董卓的精銳部隊"飛熊軍"即由李傕指揮。

朱儁雖爲名將,無奈招兵買馬倉促,將士戰力不強,故爾大敗。因無對手,李傕肆無其憚,揮兵進擊陳留、潁川,見人就殺,見財就搶,陳留、潁川等地,一時成爲人間煉獄。

這裡插敘一個情節。曹操的謀士荀彧是穎川人,他在得到朱儁不敵李傕的消息後,分析認爲李傕亂軍下步必往陳留、穎川掃蕩,同時判斷以李傕爲人的殘暴秉性,定會屠民。因此遣人潛返潁川,一邊組織族人全部撤離潁川,一邊告誡其他民衆能逃則逃,能躲則躲,但少有民衆響應他的提醒。結果李傕兵到之日,便是這些民衆身首分離之時。

就在李傕所部在陳留、潁川等地胡作非爲之時,長安城內發生了翻天覆地鉅變一一董卓被其義兒呂布弒殺,接着牛輔也被梟首。策劃這一"翻盤計劃"的司徒王允,因於除賊有功,一躍成爲漢獻帝劉協倚重之臣。手中一旦有權,王允即染昏庸,他以朝廷名義,下了一道日後證明純屬自掘墳墓的嚴令:凡是董卓舊部、凡是涼州籍人,格殺不論,皆不寬恕!

消息傳到潁川,李傕大吃一驚,不光是李傕,還有郭汜、張濟、樊稠等涼州籍將領,無不感到大難臨頭。他們以爲,能力超強的董卓說沒就沒,耀武揚威的牛輔說死就死,何況他們這些兵頭蟹將?於是乎,他們決定化裝成平民,逃回老家涼州。

潁川出荀彧,涼州出賈詡。面對準備作鳥獸散的李傕、郭汜等人,其時供職李傕軍中的賈詡,便對李傕說:"各位如果棄軍單行,路上遇到一個小小的亭長,就能抓住你們,甚至當場要了你們的命。眼下橫豎是死,不如率軍西進,攻打長安。如果成功,吃香喝辣,如果不成,再逃不遲。"

李傕等人採納了賈詡的主意,他們復又穿上鎧甲,指揮部下進擊長安,沿途見到涼州籍逃兵,就予鼓動:"既然朝廷不肯赦免我們,那麼我們就應拼死一搏,如果攻下長安,天下就是我們的了,如果攻不下,也可趁機搶奪婦女財物,西歸故鄉去過女人娃兒熱被窩的日子。"

這些接地氣的鼓動語,立即引起涼州籍人的羣起響應,涼州亂軍人數因此越來越多。爲了形成更大合力,李催、郭汜、張濟等部結成聯盟,日夜兼程,進擊長安。雖然王允遣派部隊,試圖將李傕等亂軍截於途中,但皆如以卵擊石。亂軍到達長安城下時,已擁十餘萬人。

這年五月,李傕爲首的涼州兵團,拉開攻城序幕。僅用八日,涼州兵攻入長安城,與呂布所部展開巷戰,畢竟人多勢衆,呂布不敵棄城外逃,王允等激進大臣被李傕所部誅滅三族。

史載,之後數日,長安陷入空前災難之中,李傕、郭汜等人縱兵劫掠,民衆死傷不計其數。期間,挾持了漢獻帝劉協的李傕等人,脅迫漢獻帝下詔冊封李傕爲揚武將軍,郭汜爲揚烈將軍,樊稠等人皆爲中郎將。

因於長安城被圍之前,城中不少富豪巨賈,率先帶着家財出逃關東等地,李傕覺得有必要"追回損失",於是派兵前往擄掠。這天,強盜兵們在途中截獲一個名叫唐姬的貌美女子,送往長安後,被李傕看中,欲娶其爲妻,但唐姬堅決不從。也是奇怪,殺人無數的李傕,竟然沒有爲難唐姬。

這個唐姬,身份絕不簡單,她是漢少帝劉辯的妃子。自從漢少帝被董卓下令毒殺後,即回孃家潁川居住,原本已經逃過一劫的她,想不到又落李傕的"回馬槍"中。她抱着赴死決心,緘口不泄自己身份。唐姬的大義,感動了時爲尚書的賈詡,賈詡將唐姬情況告知漢獻帝。漢獻帝傷感之餘,下詔接回唐姬,封其爲弘農王妃。自此,唐姬終生未嫁。

唐姬一事,從側面說明李傕、郭汜一夥,畢竟沒有政治格局。奪下長安不久,李傕先是殺了樊稠,繼而又與郭氾翻臉,接着將漢獻帝劫到自己大營。郭氾惱羞,則將漢獻帝派去與其說和的楊彪、馬日磾等四名大臣扣下當作人質。駐防長安城外的張濟聞訊,率兵前來調解:李傕出屯池陽黃白城,郭汜、張濟等人則送漢獻帝東歸弘農。

時隔不久,李傕突然感到失去漢獻帝的可怕,他急忙與郭汜、張濟重新結成同盟,追擊漢獻帝。漢獻帝命楊奉、董承等組兵抵禦,自己一路逃亡至安邑,實在走投無路時,準備與李傕等人講和。恰在此時,曹洪奉曹操之命,率領大軍西迎而來。漢獻帝大喜,即啓駕前往許都。

之後,曹操牽頭,召集關西諸將段煨等人征討李傕。公元198年,黃白城被樑興等人攻破,李傕三族被誅。李傕首級傳至許都後,漢獻帝下旨懸頭示衆。

李傕一生,可用"惡貫滿盈"四字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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