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用時方知絕

三國鼎立格局形成初期,蜀漢發生了一起父子相殘事件。其實這種事情,因於社會是個大熔爐,出個一、二起,容不得奇怪。比如撰寫此文前一星期,一對鼻青臉腫的父子,被巡邏民警帶到局裡。私下探究原因,讓人懵然不已:做父親的臉厚,迷上兒媳,結果就亂套了。

蜀漢那對父子相殘事件,雖然不涉男女破事,但事關利益則是鐵定,此所謂"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是也。要問那對父子是誰,不是別人,乃是劉備和劉封。劉備耳熟能詳,不再細表;劉封猶抱琵琶,試予詳述。

劉封,出生年月不詳,別名寇封,東漢末年長沙人。劉封武藝上乘,性格剛猛,戰功卓著。不過劉封最大的資本,乃是劉備義子的身份。

劉封本是羅侯寇氏之子、長沙郡劉姓人家的外甥。劉封投靠荊州太守劉表後,暫居荊州。公元201年下半年,劉表得知"本家兄弟"劉備居無定所,專程到襄陽郊區迎接劉備,並撥給劉備軍馬,讓其鎮守新野,北御曹操。其時阿斗尚沒出生,深知"無後"屬於三大不孝之首的劉備,遂收劉封爲養子。時隔七年,劉表病逝。赤壁之戰後,劉備向東吳借得荊州。

公元211年,曹操欲行進攻漢中。蜀地軍閥劉璋擔心漢中若被曹操侵佔,蜀地必定"脣亡齒寒"。出於化解這一危厄,劉璋向"本家兄弟"劉備發出入蜀邀請,以期先行打敗張魯,攫取漢中,兄弟倆一個擁成都,一個佔漢中,互爲犄角,斷卻曹操窺取漢中念想。

劉璋的好意,抑或是昏憒,正中劉備下懷。於是劉備北駐葭萌,日夜盤算如何實施鳩佔鵲巢步驟。面對自己"無私援助"劉備,卻似打了水漂一樣,劉璋也就開始防範劉備這個"本家兄弟"。於是劉備索性翻臉,召令駐於荊州的諸葛亮,速帶本部軍馬入蜀馳援。時年20餘歲的劉封,即同張飛、趙雲等名將,依照諸葛亮的部署,率軍溯流西上,進攻益州,所過之地,戰無不克。益州一俟平定,劉備按功論賞,劉封被任命爲副軍中郎將。

公元218年,劉封跟隨劉備北攻漢中。曹操親率大軍來援。劉備派劉封出陣挑戰曹操,劉封是小輩,曹操是長輩。見劉備如此戲弄自己,氣得曹操放聲大罵:"大耳你個賣鞋小人,怎麼能叫你的假兒子,來擋你家太公之道!這樣吧,待我召來我家黃鬍子的真兒子,打你個賣鞋龜兒子,分不清東西南北。"罵罷退下,差人去把曹彰召來。劉備相信曹操,就囑劉封養精蓄銳,靜等曹彰趕到,以求決鬥取勝。卻沒料到,這是曹操放的煙幕彈一一己被漢中這塊"雞助"弄得頭昏腦脹的曹操,未等曹彰前來,即下令悄然撤軍。

曹操一撤,劉備得以徹底佔領漢中全境。爲了擴大戰果,劉備指令宜都太守孟達,率軍攻打房陵郡。拿下房陵後,孟達乘勝進軍上庸郡。劉備擔心上庸駐軍蹺勇,孟達難以獨立取勝,遂遣劉封率軍從漢中南下,統領孟達之軍,合力攻擊上庸。上庸太守申耽見蜀軍來勢洶洶,自忖難擋,開門納降。

就在劉封、孟達舉軍慶賀之時,正在樊城、襄陽與魏軍作戰的關羽,背後突遭孫權夾擊,於是相求劉封發兵救他。劉封因懷恨關羽曾謔他是"螟蛉之子",就以上庸剛得,社會動盪,需要軍隊維護秩序爲由拒絕。因於沒有援軍相助,關羽一敗再敗,直至命喪麥城。

孫權遣使將關羽首級送往洛陽。受過"威震華夏"驚嚇的曹操,打開匣子,微笑着問關羽首級:"雲長別來無恙?"不料關羽突睜雙眼,直視曹操,嚇得曹操頭風病加上"急驚瘋",不久謝世。

前面說過,劉封性格剛猛,不善變通。自從擁有節制孟達之權後,他自以爲是,時常呵斥孟達。這還不算,他見孟達所部有支樂隊,奏樂功夫甚佳,便不管孟達感受,強行劃到自己軍中。關羽蒙難後,劉備震怒,孟達思忖:劉封是劉備養子,如果劉備爲關羽事問罪,必拿自己開刀;再一個是劉封老是欺侮自己,是可忍孰不可忍!於是修書一封給劉備,陳述了當初拒援關羽的原因和自己常受劉封欺凌的情況,帶上親隨四千餘戶,轉投曹魏。

其時曹魏正缺治理西南地域人才,因此十分看重孟達。時爲曹魏大臣的桓階,提議魏文帝曹丕任用孟達,然後派遣大將夏候尚,督率徐晃、孟達等軍,襲取房陵、上庸、西城等東三郡。期間,孟達致信劉封,說你是養子,漢中王之位不可能傳你,不如降魏。但劉封自恃防禦工事堅固,加上自己系劉備義子,如降有失身份,嚴詞拒絕。

劉封態度堅決,手下卻有不少人膽怯,內中包括申耽、申儀兄弟倆。兩申原本就是曹魏之臣,現在見曹魏兵銳,便串連部下,複製了當年投靠蜀漢做法。內憂外患,劉封不支,敗回成都。

看了孟達之信的劉備,見了劉封,責備他欺凌孟達,批評他不救關羽。劉封不服,辯說自己是孟達上級,節制下級,何談欺凌?關羽位列五虎上將之首,孤軍北伐,傲視羣雄,根本不用旁人相助,何況上庸治安,也離不開軍隊維護。

這般辯解,可把劉備悶個夠嗆。諸葛亮獲知父子"頂牛"經過,認爲劉封性情剛烈,勇猛無序,劉備健在尚且如此,一旦作古,無人可馭,再說劉禪業已長大,爲其掃清治政道路,也是不可拖延。因此不如乘着時下劉封犯錯,將其一勞永逸解決,既可警告其他將領,又可樹立漢中王之威,更可免卻社會輿論。劉備深以爲然,便賜劉封自盡。

劉封沒有想到,劉備會對自己如此絕情,他在自裁前,仰天長嘆:"我後悔當初沒聽孟子度的勸啊!"聞報劉封去了天國,劉備傷心不已,失聲痛哭。

學界有句名言,叫做"書到用時方恨少"。劉封之事,關乎政界,故用"情到用時方知絕"一語予以涵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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