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告訴我，子衿怎麼樣了？”看到子衿暫且無事昏睡過去之後，白耀師急忙拉着幕寶走出房門，開口問道。
“我…”
“說實話！”看到幕寶吞吞吐吐的模樣，白耀師心中更是緊張難安，只覺得彷彿有一場浩劫在朝他們涌來。
“她…她快不行了…”幕寶糾結了片刻，看到白耀師焦急的神情，忍不住側過頭說道。
“你，你在說什麼啊？你在騙我對不對？”白耀師突然身子一緊，哈哈大笑道。可他雖是這麼說，握着幕寶雙肩的手卻不知不覺中垂下，整個身子不住往後退縮。
“我沒騙你。”幕寶緩緩說道。她雖不忍告訴他這個事實，但子衿現在成了這個樣子，時日也無多了，即使自己瞞着他又有何用？
“不，不會的…”白耀師垂下眸子不住搖頭自言自語，旋即像是想起來了什麼似的，忽地太氣候大聲說道：“不可能，子衿的身體一向很好的，一定是你診錯了，你再去看看…對，你再去看看！她肯定會沒事的！”
“我診過很多次了，可結果都是一樣的…我雖然不敢稱自己是什麼杏林高手，天下第一，可在這俗世間還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
“不，不會的…”聽到幕寶如此說，白耀師再也難自欺欺人了。可子衿怎會在短短的時間裡就遭到如此大的變故呢？
“那是爲什麼…”白耀師沉默了一瞬後，緩緩開口道。他的聲音聽起來是那樣的顫抖和恐懼，讓幕寶心生不忍。
不知沉默了多久後，幕寶終是開口道：“她遭到了秘術的反噬。”
他驚痛：“不，不會的！即便是反噬，也理應由我來承受這個痛苦！爲什麼會由她來擔這個罪責？！”
幕寶暗自擡目，道：“你當初明明知道你的先人曾因爲修習這一所謂的秘術而遭到反噬的事實，卻仍舊義無反顧的要破解這書中的奧秘。除了是你不信這個邪之外，更多的理由是因爲你對自己的自信。”
良久，不聽白耀師迴音，幕寶遂接着補充道：“這麼多年以來，在修習白家秘術的諸多人中，不管是資質還是修爲，你都是最出類拔萃的一個。看來你預料得沒錯，你的確沒有遭到反噬。只是…”
“難道只因爲子衿是我的妻子，是我身邊最親近的人，所以纔會如此嗎？！”
“老天是公平的。得到和失去是同時的。你得到了這些，便註定要失去一些。”
“我所做的這一切都只是爲了她！難道到頭來卻要我失去她嗎？沒有了她在身邊，我要這一切又有何用？又有何用！若是可以，我寧可用自己性命來償，只要她平安！我要怎麼做才能救她，啊？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願意，幕寶你一定會有辦法的是不是？”
幕寶看着他此時悔恨愧疚驚懼盡數交織的眸子，並未答話。她沒有辦法去救她，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該怎樣才能去安慰面前這個彷徨無助的男人。她自然知道白耀師做這些事情的目的，可老天執意如此，他們又能如何？自己左不過感慨造化弄人罷了。
白耀師見她如此，眼底的淚終於慢慢泛上來，低聲道：“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可以救她了嗎？”
“對不起…”幕寶低聲道。
“她還可以活多久？”
“以我的醫術，最多可以保證她安然誕下孩子…”
聽到這句話，白耀師臉色煞白，心就像是陡然間被鐵錘重重敲打了一般，幾乎要仰面倒下。
“不，不會的…事情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心中悲痛難抑，瀕於絕望，聲音如被梗塞一般。
“夠了…時間夠了。”突然間，子衿憔悴的聲音自房內傳來。
原來他們二人方纔所說的話已經盡數被子衿聽了進去，她一手撐着牆小心翼翼地鍍步走出房門，緊盯着幕寶的眼睛緩緩道：“只要我能順利把這孩子生下就好，只要這樣就夠了。”
“好，你儘管放心，我一定辦得到。我現在就去爲你找藥。”幕寶看着子衿堅定的眼神，旋即定定地說道。這是她自己現在唯一能爲他們二人所做的了。孩子，讓這個孩子順利誕生，這就是子衿目前最大的心願。
此時此刻，白耀師只覺得全身的血液已經凝固冰封了一般，身子不停地打顫發抖。若不是自己當初執意想要讓子衿和孩子過上所謂的幸福的生活，乃至於後來接了斬殺妖魔的任務，無暇照顧子衿。接着他又執意要破解禁術，斬殺千年蛇妖，換來這虛無的東西，子衿又豈會遭到反噬，淪落至此？！
是啊，一切左不過是因爲自己的執念。他口口聲聲說要讓子衿過上幸福的生活，可子衿卻一直活得很快樂不是嗎？她從未因爲生活中的拮据而感到苦難煩悶。從頭到尾，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在介意這件事情。一直以來，自己不過是以愛之名行不義之事罷了。
是啊，他還不是把子衿當做擋箭牌？口口聲聲說什麼是爲了讓子衿和孩子過上幸福的日子，可事實上，只是他白耀師沒有辦法容忍自己一直過着這樣的生活罷了。他不甘心！白耀師從小的生活環境讓他不可能甘心一輩子給別人做工，他沒辦法看着大着肚子卻還要做活以補貼家用的妻子而無動於衷，他也想要給自己的兒子最好的生活環境！
可到頭來，這不過只是他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他們從來沒有對他要求過什麼不是嗎？
是，他該死，是他親手毀了這一切，是他親手毀了子衿的性命。
“你別自責。”子衿似是看出了他心中的愧疚和悔恨，道“我自嫁你，自然是萬萬不會後悔的。我知道你的苦心，我明白這一切不過是因爲你對我的情意。這幾年，你甘願放下雲門白家獨子的身份，拋下榮華富貴，來陪我過這樣的日子。可你卻從來都沒有半句怨言。”
子衿一言未畢，身子一緊，已然被白耀師緊緊擁在了懷中。她靠在他的胸膛，聽到了他此時的心跳聲。恐懼、憂思、悔恨、痛苦…彷彿瞬間都匯聚其中。
他喑啞着聲音，一字一句道：“子衿，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是我錯了，是我執迷不悟，當初我便不該做這個決定的，我該怎麼辦？我究竟該怎麼辦才能把你留在身邊啊？！”
子衿感到他面上的淚水不住滴落在自己的面龐上，心中也只覺得萬分悲痛，難以割捨。他們兩個人好不容易纔走到現在，一宇還那麼小，自己腹中還懷着孩子，想到自己不久後再也無法陪伴在白耀師身邊，再也沒有辦法看着兩個孩子平安快樂的長大，也只覺得心如刀絞。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
旋即轉念一想，自己有着那樣一個傾盡心力愛着自己護着自己的丈夫，還有着那樣一個可愛的兒子，他們不久後還可以有一個漂亮，身份高貴的女兒，自己這輩子還有什麼遺憾呢？
自己的一生雖然短暫，但她愛過恨過，已然心滿意足了。這塵世男女能找到自己的一生所愛是何其不易的事情啊？她看到過那麼多的人雖然有着長久的生命，但站在身邊的卻不是心中摯愛，或者窮極一生也不知道什麼纔是真正的愛情。和他們比起來，自己的一生雖然短暫，但卻已經足夠了。
“我告訴你這些，不是爲了讓你可以少些所謂的愧疚懊悔。而是想告訴你，我這輩子能夠遇到你，纔是我最大的幸運。就算是我走了，我的心仍舊和你，還有我們的孩子在一起。”子衿把自己方纔的想法一一告訴白耀師，遂又補充了一句道。
“子衿，我永遠不會原諒我自己…你別怕，我會陪你。”白耀師眸中痛楚傷感深蘊，任由淚水從臉頰滑落。他們夫妻二人走到現在，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已然心有靈犀，知曉彼此的心意。很多事情即使不說，對方也明白。可白耀師卻終究難以原諒自己。
“不！若你存了這個念頭，即便是我走了，我也死不瞑目！那時我纔是會真的恨你怨你，即使在九泉之下也會和你再也不復相見！”
聽到白耀師要與自己同去的話，子衿不由忽的擡起頭裡，揚聲對他喊道。
他們二人認識這麼久，白耀師從未見她作如此言語凌厲狀，也從未從她口中聽到過如此絕情的話。
“子衿，沒有你在身邊，我在這世上活着也不過是具行屍走肉罷了！我不願，也不會獨留你一個人！”
“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待我們的兩個孩子。你忘了我們還有兩個孩子嗎？他們沒了母親，難道你也要讓他們沒了父親？那你讓他們日後怎麼辦？”
他心中此時已是悲痛難忍，是啊，自己和子衿還有個孩子，還有個女兒尚在腹中並未出生。沒了母親，難道還要讓孩子沒了父親？自己的爸媽從來不喜歡子衿，他們走了之後，會怎樣對待這兩個孩子呢？可他自己一個人又該如何面對這冷冰冰的世界？沒有子衿陪在身邊，他還是那個意氣風發的白耀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