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將屍體拖到一旁,搜出一些散碎的錢幣,艾拉爾跟着他出生以來僱過的最貴的三個保鏢繼續上路。
在他們身後,將會是一波又一波的追殺者。
當艾達斯布朗完成了他在太陽神神殿中的學習,被趕出來進行遊歷時,他首先想到了自己的哥哥,威爾.布朗。這個九級戰士在他們的父母亡故後將他送入神殿,自己以傭兵爲業。及至今日,依然健健康康地活着,艾達斯只能將這一點歸功於他對戴瑞尼斯的虔誠,是虔誠感動了偉大的真神,讓他降福於世。
威爾.布朗在漫長的傭兵生涯中並不僅僅忙着祈禱。他找到了自己的搭檔,同樣是九級的戰士碎骨者.艾扎克。這是一個來自北方的蠻族,高大,魁梧,腦子不是特別好,但已經足夠他學會日常交流用的通用語了。
現在,這三個人聚在一起,看到了一張懸賞佈告,上面畫着一張英俊的肖像,寫着五十金幣的賞金。
威爾看着佈告,目瞪口呆,似乎被這金額給嚇到了。然後他回過頭,激動地對自己的弟弟說:“五十金幣啊,五十金幣啊!”
五級牧師艾達斯對於這個金額並沒有太大的熱情,在聖殿待久了,金錢的概念就會和別人不同。事實上,讓他們出門歷練的一個目的就是糾正他們錯誤的金錢觀。他掃了一眼佈告,皺了皺眉頭:“殺人?這不太好吧,我可是太陽神的牧師。”
艾扎克憨憨地笑着。他看不懂文字,所以一切主意都由威爾拿。
威爾愣了愣,有些不捨地重新看向佈告,然後驚喜地說:“哦,哦,我們可以殺他!”
見艾達斯依舊皺着眉頭,威爾調整了下語氣:“我是說,我們應該殺了他,你看,他犯了多大的罪行,他侮辱了那麼多人的妻子!”
他用手指在那一長串領主的名字上面劃過:“這些可憐的男人,他們的妻子被人淫辱,而兇手卻逍遙法外,作爲一個善良而正義的太陽神的牧師,你難道不應該做點什麼嗎?”
艾達斯聽了威爾的說法,眉頭漸漸舒展,點頭笑道:“對,對,沒錯,哈哈,就是這樣,這種惡徒怎麼能讓他逍遙法外呢?這是至高無上的太陽神所不允許的!快,拿起你的武器,跟我走,讓我們去剿滅這個淫邪的惡徒!”
善良的人並不是不殺人,他們只是在找一個理由而已。
同樣,一個人見過很多錢並不代表他不再喜歡錢,只要那個錢應該屬於他,他都會爲之瘋狂。
可是,那個邪惡的艾拉爾在哪兒呢?
從烈日酒館——奧達拉曾經下榻的酒館——傳出的消息,一個酷似佈告上肖像的男人在今天早上頭裹着亞麻布跟着三個人朝着北邊去了!這個消息價值一個銀幣,老闆很是賺了一筆。
北邊?三個人?原來還有同夥!這些邪惡的人,等待來自太陽神的怒火吧!
我們說聖武士都有些偏激,並不代表牧師就理智。死在野狼手裡的甘多瓦是個理智的人,剛剛從神殿畢業的艾達斯就是個另類了。物以類聚,誰讓他總愛和那些聖武士瘋子待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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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清除了第三批勇氣過剩的襲擊者後,奧達拉他們終於可以確定,艾拉爾的行蹤已經暴露了。
“不是讓你把臉蒙好麼!”奧達拉對着艾拉爾吼道。
艾拉爾指指層層包裹在臉上的亞麻布,無辜地搖搖頭。
“我覺得可能是昨天他跟我們聊天的時候暴露的。”喬尼在一旁說道。
“這我知道,剛纔只不過想出出氣而已。”奧達拉輕鬆地說,“現在我們邊走邊想想對策吧,總這麼打下去不是辦法啊。”
出出氣,你拿走了我全部的家當好不好?你有什麼氣要出的?艾拉爾欲哭無淚。
“師父,傭兵聯盟是靠什麼來傳遞任務信息的?”喬尼問道。他心中存着萬一的僥倖。
奧達拉還沒來得及說話,從他們身後傳來了清脆的馬蹄聲。四個人讓到路邊,看着一匹駿馬疾馳而過,騎手的背上插着一面旗幟。
“那就是傭兵聯盟的通信員。你還有什麼問題嗎?”奧達拉望着奔馬在遠方揚起的塵土,無奈地說。
喬尼嘆了口氣,搖搖頭。
這下事情鬧大了。
奧達拉低頭算着路程,然後擡頭,用非常沉重的語氣說:“三十天,我們沿着路走還要三十天才能進入奧賽丁的邊境,三十天!沿着路走!”
然後他停下腳步,來到艾拉爾身邊,揪住他的脖領子:“有你在,我們不可能沿着路走!起碼要四十天。在這四十天裡,因爲你的緣故,我們必須住在野外;因爲你的緣故,我們必須穿行在小道上;因爲你的緣故……因爲你的緣故!”
喬尼和艾絲翠兒看着激動的奧達拉,有些不知所措。平時的奧達拉不是這樣的啊。
奧達拉將可憐的艾拉爾前後搖晃着,直到晃的爽了,這才放下,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在平復心情,然後語氣輕鬆的說:“所以,現在你的命值二百個金幣。”
喬尼恍然大悟。
艾拉爾此時正暈暈乎乎,忽聞佣金漲了一倍,頓時清醒過來。他眼巴巴地望着奧達拉,正要開口,卻被奧達拉伸出一隻手阻止:“鑑於事情鬧得這麼大,我很難向你父親解釋起因。你知道,我們奧賽丁人要想着怎麼說出善意的謊言,是很困難的,很費腦子的。所以,爲了我損失的精力,我還得再向你收取五十金幣的封口費。有問題嗎?”
問題有很多,但艾拉爾一個也不敢說。閉上眼睛點點頭,艾拉爾低着頭,默默地跟在隊伍後面。
喬尼再一次審視奧達拉的背影。奧丁的信徒?怎麼可以這麼……精明?
雖然奧達拉對於額外徵收了一百五十個金幣感到非常愉悅,但他清楚的知道現在他們面臨的嚴峻局勢。五十個金幣從貴族的角度來看非常寒酸,但在傭兵們的眼裡可就是一筆鉅款了。雖然作爲一個十二級的戰士,奧達拉在整個維爾薩第二帝國的傭兵界可以算是中上層建築,但他並沒有自信能夠面對一切挑戰。
躲起來,悄悄地前進,無疑是當前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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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達斯等人隨着三三兩兩的人羣走出城門,沿着大路往北而去。這支龐大的隊伍夾雜着二十多個傭兵,所有人都只有一個目的——五十金幣。哦,不對,是艾拉爾,那顆黃金做的腦袋。
追認,自然不能慢悠悠地走,但也沒有馬。能買得起馬的根本不在乎這點小錢。所有人都是發足狂奔,這讓矜持的艾達斯有些驚訝。
“真是沒有風度啊!”艾達斯感嘆,“不就是點錢嗎?至於嗎?”
威爾看了一眼感嘆中的艾達斯。一點錢?當初把他送去神殿真是有些欠考慮了。然後他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雙手握在胸口,默默祈禱:願主寬恕我的妄念。
腦袋只有一顆,金幣只有五十,這麼多人只能有一個獲得最後的勝利。誰,將是這場懸賞的勝利者?
毫無疑問,艾達斯堅信那個人就是他。
酒館老闆那一個銀幣的情報只給出了一個方位,誰也不知道艾拉爾這個會動的金櫃跑到了哪裡。唯一的線索就是沿着路找,總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果然,艾達斯看到了倒在路邊的一堆血肉模糊的屍體和殘肢,身上顯然被仔細搜過,除了被血染紅的衣服什麼都不剩了。
“這羣邪惡的強盜!殺人犯!”艾達斯驚呼,“他們竟然犯下了這種罪行!”
威爾越來越理解神殿將這些剛剛學成的神職人員外放歷練的做法了。這羣人明顯是先得到消息的傭兵,艾拉爾不殺他們,難道非得讓他們殺掉才顯得自己善良?
一路走去,他們又看到了兩堆相仿的屍體,同樣是血肉模糊,肢體殘缺,同樣是被搜刮地一絲不剩。
“那些該死的傢伙也不知道給我們留點!”碎骨者艾扎克用生硬的通用語咒罵道。
威爾嚇了一跳,回頭用目光示意艾扎克閉嘴。
艾達斯有些奇怪地看着艾扎克:“給我們留點?”
“留點線索,留點線索,他的通用語不熟練。”威爾打了個圓場。
艾達斯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哥哥,然後搖搖頭,繼續快步前行。
呼,總算是糊弄過去了。威爾不敢想象,如果艾達斯知道自己是怎麼對待死者遺物的話,會如何表現。但,見鬼,連偉大的戴瑞尼斯都沒有因此而怪罪我,這些牧師和聖武士怎麼那麼麻煩呢!
繼續往前,他們發現了新的屍體,而且是新鮮的屍體。
“這不是我們在城門口看到的那些人裡的一個嗎?”艾達斯指着地上還在流血的屍體驚訝地說,“怎麼那麼快就死了?”
威爾湊上前,翻看了一下屍體。
“跟剛纔那些屍體的傷痕不一樣,他們的致命傷都在背上。而且是刺傷,不是砍傷。”
艾扎克也湊上來看了看,然後鄙夷地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這肯定是那些卑鄙的遊蕩者乾的,這羣膽小鬼,沒種的懦夫,連得了瘟疫的山羊都比他們膽子更大!”
對於這種帶有濃重地方特色的罵人方法,兩兄弟皆表示無法理解。
更多的新鮮屍體陸續出現在前方的道路兩旁,全都是一樣的傷痕,全都是城門口的那些傭兵。
“誰?!”聽到路邊草叢傳來的沙沙聲,艾扎克提斧在手,猛然回頭怒喝。
見行蹤敗露,從兩旁的草叢中鑽出了四個人,身材矮小,眼神中閃着危險的光芒。
“準備好去死了嗎?我已經準備好送行了哦。”一名似乎是頭領的黑衣男子舔着手中的短劍,微微笑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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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喬尼一行人並不知道身後的血雨腥風。他們已經離開大路,潛入了路邊不遠處的樹林之中。
“先走完這段吧,到了北邊再想辦法,那裡可沒這般茂密的樹林。”奧達拉說。
既然行蹤已經暴露,再蒙面也沒什麼用。艾拉爾終於能解開捂住他口鼻的亞麻布,直接接觸那可愛的空氣了。
這裡的森林不像塔布裡森林那般,潛藏着無數危險。雖然一樣有樹有草,有鳥語,有花香,但在實力強大的薩瓦爾公國境內,危險的怪物幾乎已經絕跡。剩下那些只能騷擾襲擊普通農戶的小怪物,根本不足爲慮。
唯一的危險,來自於人,來自於那些和他們一樣拿着任務薪酬的傭兵。
“艾絲翠兒。”喬尼還是一樣的輕鬆,反正萬事有奧達拉,“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對於聽故事的人來說,這個開場白無比的可愛。但對於旁觀者來說,奧達拉很想把這個沒有創意的臭小子吊起來打。
不過故事還是在繼續。
這次的故事發生在遙遠的另一個大陸上,那個大陸和維爾薩隔着千萬裡的大海……
“你是說坎亞納?”艾拉爾見多識廣,疑惑地問。
“坎亞納?”喬尼心說這是什麼,“不不,是在另一片大陸——你就當聽故事吧,我們又不是搞歷史的。”
艾拉爾聽喬尼都這麼說了,也就不再插嘴,安靜地在一邊聽着。
在那片遙遠的大陸上,有一個名爲柴而那的古老王國,他們……喬尼開始從周武伐紂說起,講述“柴而那帝國”的風風雨雨。
“紂王聽了妲己的建議,將周文侯的兒子剁成肉醬,做成肉丸,讓他吃,看看他能不能預知一切……”這些人名真難翻譯啊,喬尼有些痛苦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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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艾達斯那邊。
當艾達斯反應過來開始吟唱蠻力術時,一支弩箭激射而來,將他嚇了一跳,急忙中止了神術,舉盾擋在身前。
哚。如同一聲進攻的戰鼓,場上七人纏鬥在一起。
野蠻人戰士艾扎克一聲怒吼,舉起沉重的戰斧便向着面前“膽小懦弱”的遊蕩者砍去,遊蕩者身手敏捷,左避右閃,在戰斧編織出的稀疏的網中艱難地尋找空隙。而在艾扎克身後,另一名遊蕩者正在不時尋找機會給他來上一劍。饒是他體質健壯,意志堅強,也感覺到了金屬入體的疼痛。一聲怒吼,他回身橫掃,那名遊蕩者身子一矮,避過頭頂上呼嘯而過的斧刃,然後開始左避右閃,接過了之前那名遊蕩者的工作。而那名面對艾扎克背後的遊蕩者,也接過了對面那位的工作,開始往艾扎克身上亂捅。
威爾和艾達斯這邊也不輕鬆。雖然他們只要面對一名遊蕩者,但這已經足夠他們忙一陣了。
不過長劍和釘頭錘可不是戰斧那般沉重而不好掌握的東西。威爾很快便幹掉了眼前的敵人。拔出刺入敵人體內的長劍,威爾掃視一眼戰場的局勢,跑去幫助艾扎克了。
三對三,而艾扎克已經有些不行了,局勢依舊兇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