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延昭在一旁見了,就在妹妹耳邊輕聲說:“那孫浩然是鳳翔府尹的兒子,平素不大跟我們來往。不曉得他今日怎麼也來了,這個應該是他妹妹的丫鬟。”
小雨聽了不禁又上下打量了那個丫鬟一番,心想這般舉止打扮的還只不過是個奴才,那主人得是個什麼樣子?
這麼想着就跟着哥哥一起迎了過去。那姑娘走過來屈膝行禮道:“奴婢小紅,見過夏姑娘,夏公子。我家姑娘想請姑娘過去一敘。”
小雨心中不喜這位孫姑娘的派頭,但又很好奇這個鳳翔府的第一家庭。這般想着心裡就有些猶豫,不由轉頭看了看七哥。七哥想了想,拉了小雨的手陪着她走了過去。
七哥是覺得今日機會不錯,可以讓小雨結交些官宦人家。畢竟他和五哥科舉之後,來往的都是這樣的人家。他同小雨自幼都備受寵愛,周圍來往的人對他二人一向是讚美有加,從未受過世人冷眼,所以從不覺得自己的家境與對方相差很多,不宜結交。
到了車前,小紅打了簾子,從裡面走出來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穿了件石榴紅團花的方領夾衣,下面是件寶藍色花緞的襖裙。一張小小的瓜子臉,面白如玉,更襯得明眸皓齒,脣若朱丹。也如小雨一般梳了雙髻,簪了一朵大紅花。
孫浩然先向妹妹介紹小雨兄妹道:“這位便是新科案首夏延昭,這一位是他的妹妹夏小雨。”又想小雨兄妹說道:“這就是舍妹孫婉音”
小雨吃驚地看着這個漂亮精緻的女孩兒,心想自己在村子裡素來樣樣拔尖,原來竟是書中所說的井底之蛙。看這個女孩容貌俊美,舉止從容大方,自己就算穿了她那一身錦繡也做不出那樣的氣度。
倆下互相行禮了,七哥又叮囑孫婉音道:“舍妹年紀尚幼,性子頑皮,還望姑娘多多費心。”這才放了小雨跟孫婉音一處玩去了。
孫婉音笑嘻嘻地拉起小雨的手說道:“就等着你呢。哥哥說夏案首有個妹妹跟我年紀相仿,今日得見卻是一見如故呢。”這般親熱地拉着小雨到了一旁的亭子。正是之前小雨看着覺得位置最好的那一個。
孫婉音又將她介紹給裡面的幾個女孩:“這位就是新案首的妹妹夏小雨。”
那亭子裡的女孩本就好奇的看着她,聽了這話都很驚訝:“就是那個過目不忘的神童嗎?”
又問:“小雨妹妹是不是也過目成誦呀?”
小雨笑道:“若是咱們各個都一目十行,出口成章,我那神童哥哥可就沒什麼稀罕的啦。”
衆人聽了就都笑起來。
孫婉音又拉過其中年紀略大些的女孩介紹道:“這個是我的堂姐孫婉如,是我二伯的嫡長女。”
孫宛如穿着跟堂妹一色的石榴紅夾衣,身材高挑,頭上卻是帶了一朵灑金牡丹,面如滿月,膚白如雪,一雙丹鳳眼,眼尾略微向上挑着,面相端莊裡透着幾分厲害。
這時,有個女孩不過十一、二歲的年紀,穿了件翠綠色的褙子,長得眉宇清秀,臉上掛着甜甜的笑容看着甚是討喜,卻是自己湊過來。孫婉音就拉着她介紹道:“這一位是我們同知大人的千金李雙秋,彈得一手好琴,待會一定要她彈上兩曲。”
李雙秋的身後,一個女孩穿了着件杏黃色團花的褙子,抿着嘴一直安靜地站在一旁的,卻是孫婉音的表姐盧鶴儀。
幾個人互相見了禮,又序了齒。小雨最小,孫婉音比她大一歲,然後是李雙秋,盧鶴儀和孫宛如。
丫鬟們又穿花蝴蝶般地過來換了茶水,小雨則歪着頭,好奇地看着孫婉音指揮着那些丫鬟。待到一切都安置好了,孫婉音才揮了揮手讓小丫鬟們都下去。只留了貼身的大丫鬟在一旁伺候着,幾個女孩都端了茶水,小雨也學着她們的樣子很秀氣地翹着蘭花指,輕輕地吹了吹,這才小心地呷了一口,卻是西湖龍井。
“這茶你還喝得慣吧。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茶,就讓丫頭按我的口味沏了。”孫婉音問道。
小雨點了點頭:“正合適呢,我比較喜歡清淡點的。不知道這是什麼茶?有什麼講究沒有?”
“這是今年新摘的西湖龍井,用山泉水泡出來的。”
於是幾個人就聊到現下的茶葉,又聊到用的各種水。
不知不覺就說道衣服:“今年流行的湖色緞子和那種帶同色團花的輕紗已經可以在雲秀坊的鋪子裡買到了。”
過了一會兒,又說起首飾來,盧鶴儀說道:“我還是喜歡碧璽,只是鋪子裡盡日賣些珍珠的。”
小雨眨着眼睛,努力地聽着,覺得她們說的東西有新奇又好玩。又問:“碧璽是什麼?”
於是,盧鶴儀就將自己手上的手鍊摘了下來,遞給她看。她好奇地在手上把玩了一下,卻是五顏六色的石頭穿成的手釧,盧鶴儀的性子有些安靜清冷帶這個倒是很合適。小雨將手釧套在手上迎着光看了看,就又還了回去。
孫宛如就將自己腕上的珍珠串也摘下來給她看:“喏,這個就是珍珠的。”
小雨又接過來,卻是五六顆小珍珠編成了一個個花形又連在一起,甚是精緻可愛。小雨又仔細看了看編法,這才遞給了丫鬟。細聲細氣地說:“想不到首飾還有這麼多種,我從前以爲只有金的和銀的呢。不過,宛如姐姐還是帶珍珠的好看,碧璽就適合鶴儀姐姐。”
盧鶴儀見小雨一直沒什麼話可說,想她是個秀才的女兒,必是識得字的,就道:“這般的好風光,不如大家做些詩來耍。”
孫婉音撇了撇嘴道:“要做你做吧,沒得出來玩還不讓人安生,想得腦仁疼。”
小雨咯咯笑起來:“這作詩也要想的?那邊不是正做着,叫你小紅姐姐過去要來幾首,咱們品評品評不必自己做來有趣。”
孫婉音聽了,笑道:“你這個小機靈鬼,卻是個好主意。”
就讓小紅過去拿了幾個人的詩回來。
幾個女孩子嘰嘰喳喳先看誰的字好,評了半天,到底夏案首恃才曠物,寫出來的字也帶着幾許的狂妄不羈,小姑娘們可不是那端方迂腐的考官,毫不猶豫地給了他頭名。
小雨翹着小下巴得意洋洋地笑着。
大家正議論的高興,湖邊七哥那裡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孫婉音忙派了家丁去打聽,卻是孫浩然幾個叫了一艘小船,準備到湖裡泛舟。沒想到又來了一夥人,非說那船是他們事先定好的,此時正在那裡吵架呢。
小雨聽了,立刻跳起來。心中想着,七哥哥和大侄子都是個書生,功夫比不得二哥,人又有幾分正直,可不要意氣用事。孫婉音也很擔心,急忙派了幾個護衛過去幫忙。小雨聽了一定要跟着一起去。
孫婉音想了想,曉得她不是大戶人家的孩子,並沒有那麼多的講究。此番又是去找她自己的哥哥,也就不再攔她。
小雨快步走過去,只見幾個騎着高頭大馬的錦衣少年帶着一羣護衛正同孫浩然、七哥他們爭執。
小雨見對方人多勢衆,就遠遠地喊道:“哥哥,哥哥時候不早了,我們快些回家吧。”
夏延昭跟同窗們本已爭得面紅耳赤,恨不得立刻就衝過去揍那幾個無賴一頓,此時被小雨這麼一喊,心頭立刻清明起來,暗道:好險。
那站在前頭的少年也扭過頭順着聲音望去,卻是個面色蒼白的小郎君,穿了一身湖藍色的錦衣,帶了個同色的公子巾。一隻手拉着繮繩,一隻手握着馬鞭。眯着眼,撇着嘴看着小雨。
小雨只做沒看見他,跑到七哥那裡,拉了他的手說:“時候不早了,我們走吧,不是答應了給我買包子的嗎?”
又轉頭對着孫浩然氣呼呼地說:“孫家哥哥說話也不算話。”
孫浩然此時也冷靜下來,見小雨一路急急忙忙地跑過來,累得的一張小臉通紅,忙一揖到地歉然說道:“確實忘了答應妹妹的肉包子了,還請妹子海涵。”
也就不再理會那少年,轉身吩咐下人們收拾東西。七哥的同窗們此時有了這個臺階,又見最有權勢的孫浩然都不再堅持,自然也都不願意惹事生非。
那領頭的少年見他們要離去,就在馬上哈哈大笑,又用馬鞭指着孫浩然嘲諷道:“你們看看,這便是孫府尹家的小兒,被個小丫頭指使的團團轉。”
孫浩然聽了氣的渾身發抖,又要向前衝去。七哥幾個連忙過去將他拉住。小雨在一旁生氣地說道:“孫哥哥,你這是做什麼。難道你聽到小狗汪汪的叫,也要生氣嗎?”說罷向如海遞了個眼色,如海,七哥常常跟在小雨左右,如何不知道她的意思,立刻鬨笑起來。那些同窗也立刻了然地跟着笑了起來。
那少年一愣,隨即咂摸出味來,氣得滿臉通紅,一撥馬頭擋住他們的去路。小雨在後面嚷嚷道:“快讓開,快讓開,不要耽誤了我買肉包子打狗。”
又仰着頭斜着眼睛,笑眯眯地看那馬上的少年:“你且耐心等會,等會我讓孫哥哥的家人把肉包子給你送過來。”
那少年被小雨氣得不行,罵道:“你是誰家的野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