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站在浴室裡刷了十分鐘的牙。
司雨寒進來兩趟,刷了牙洗了臉還上了個廁所,最後實在忍不住打斷她的沉思:“再刷要出血了!”
秦青趕緊停下來漱口,司雨寒站門口提着兩人的書包,看時間不夠又拿了兩盒奶和剩下的半袋麪包片,問她:“想什麼呢?”
“做了個夢。”秦青用毛巾抹抹嘴,“走吧。”
這個夢不像以前總是那麼清晰。
秦青只記得遠遠的依稀看到有個人在對她說話,但實在離得太遠了,她當時心裡還想:少年,我沒長順風耳啊!
醒來後想起易晃提醒過她讓別的鬼魂隨便入夢不太好之後,她就有了防備之心。所以夢裡那個人才離她那麼遠,因爲靠近不了啊。
那個人到底想說什麼呢?
讓秦青掛懷的不是這個,而是她覺得那個人,她好像認識。
就是想不起來了。
到班裡後,她站在教室裡舉目一望,遠遠的看到班長了,悄悄過去,小聲問班長:“最近班裡沒出什麼事吧?”
班長被她問得心裡一抖,警覺的問她:“你聽說什麼了嗎?”
秦青:“不是,我就是看最近班裡同學不是來得太少嘛。”
班長:“那不是快到最後了嗎?大家都在奔前程啊。”
秦青:“……沒有人出事吧?”
班長堅定的問她:“你就跟我說吧,聽說什麼了?誰出事了?傳銷?找工作被騙錢了?失……那什麼了?”說着說着,班長臉一白,聲音更低的問她:“不會是寫舉報信了吧!”
“舉報信?”秦青一聽新鮮了,多問一句:“什麼舉報信?舉報誰?”
班長趕緊說:“沒有沒有!”盯着她緊張的說,“不知道就別瞎打聽!”
這時老師進來了,秦青從班長這裡沒打聽出壞消息,默認是好消息,抽身要走。班長拽住她:“你等等!你好歹告訴我出了什麼事啊!”
講臺上的老教授幽了一默,“小夥子,女朋友不是拽來的,是追來滴!”
“哈哈哈哈哈!”
“好啊!”
一教室的狐朋狗友都叫起好來。
秦青義正嚴辭:“聽見沒有?快撒開。”
班長冤深似海,恨恨的撒開她。等秦青走出過道往上走了,回頭還能看到班長做口型:告訴我啊!
唉,真是對不起兢兢業業的班長,讓他受驚了。
秦青回到座位上,一心二用的一邊記筆記一邊回憶。
她覺得那個人眼熟,肯定就是認識的人。看年紀應該是大學同學,所以她纔去找班長,因爲班裡人多,她上了三年也不是個個都認識;如果說是曾經一同上過課的就更多了。
既然班長這裡沒消息,她就開始考慮別的可能,比如她曾經接觸過的……鬼。
秦青一邊回憶,一邊在筆記本角落裡寫下名字。
喬野,喬師兄。
——不過那個人比喬師兄矮多了,氣質也不對。
對了,方域曾經有個鄰居也沒了,叫……叫蘇北。
秦青悄悄給方域發個短信,讓他報一下蘇北的身高體重年紀。
方域很快回過來,加了一句話:出事了?
秦青輕描淡寫的:做了個夢,可能因爲我有防備,所以沒聽清那人說什麼,就感覺是認識的人。找找看可能是誰,回頭上個香。
方域:那我找個機會去給蘇北掃墓吧,到時你不用去,我去就行。
秦青想了一下,知道方域這是想保護她,就回:嗯,好=3=
看了一下,蘇北的身高差不多,不過她剛想起來自己沒見過蘇北,那就不是他。
秦青把他的名字劃去。
另外,還有易晃。
但那個人不是易晃,雖然隔得遠,還看不清楚,但一看就不是易晃。
還有誰……
她記得還有一個人,是學校的,自殺的男生。
誰呢……
下了課,秦青拿出手機刷刷微博,陶斌發的博跳出來,她一下子就想起來了!
對了!是陶斌的朋友!
不過叫什麼名字她還是想不起來。
要不要問問陶斌?
隔這麼久問這個不太好吧……她記得校園網上應該有貼子,回頭去查貼子好了。
然後手機就響了,正好是陶斌。
而陶斌問出的問題,讓秦青渾身一寒!
“你聽到了?!”她的聲音都變尖了。
就算是個一米八的漢子,此時也是害怕的。陶斌就有點怕,小心翼翼的問:“聽……到了。是不是不太好?”
當然不好!
秦青在第一時間想到了自己!當時她處在無知無覺中就上了容榕的身,然後就變成了現在這樣!
任何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異象都不能等閒視之!
“你沒有回答吧!”秦青緊張的問。
“沒有。”陶斌馬上說,“我當時裝沒聽到。”
“千萬別回答!!”秦青深吸一口氣,拿自己當了例子,“我當年也有過跟你一樣的經歷。雖然沒有聲音問我,我也沒聽到什麼話,但最後的結果卻是……卻是變成現在這樣。”
陶斌吃了一驚!他萬萬沒想到秦青這種能力竟然不是天生的?而且,他還有點小心動。
畢竟力量,誰都喜歡!特別是異於常人的力量!
“你現在……”陶斌努力忍住語氣中的好奇與雀躍。
但秦青聽出來了,她肯拿自己當例子就是不想再有人像自己一樣。
“朝不保夕?”秦青冰冷的說,充滿黑色幽默感。就像說的不是自己一樣。“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死了。”
就像被一盆冷水澆到頭上,陶斌剛剛升起的野心一下子就熄火了,他對着手機半天說不出話。就算再想要力量,再想變得與衆不同,但沒有什麼人能輕易的說出不要命這樣的話。
比起強大的力量,還是長命百歲更好。
“……對不起。”回過神來的陶斌覺得很不好意思。
秦青並不在意,當不止一個人跟她說過她有可能會短命後,她就不怎麼在意一些小問題了。有時在回過神來也會爲救人時冒的風險而心驚膽戰,但看到後還是忍不住去管。在跟方域談過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心底隱秘的想法:我想我的生命變得有價值。
如果只能活短短的時間,她希望她的每一天都是有價值的。
沒有什麼比“救人”更讓她有成就感了。
就像飲鳩止渴。明知這樣只會加速死亡的來臨,可仍忍不住去做。
——因爲就連易晃也只是告訴她從今以後都不要管這些事,那就有可能會好轉。
可能因爲易晃當時已經是鬼了,她與他陰氣相通,她能夠感覺到他真正的想法是:他也不知道。
因爲他沒有見過像秦青一樣的例子。他見過的陰陽眼,都早早的死了。因爲陰氣過盛,不知不覺就一腳踏進了鬼門。
他只是想給秦青留下一個希望。
秦青能活到現在,只是因爲她的陰陽眼是意外得來的,時間還很短。
就是在那時,她可能從心底就慢慢變了吧。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方域和父母朋友全都不知道,她決定誰都不說。與其讓他們知道她有一天可能會早死,讓他們爲她日日懸心,夜夜哭泣,倒不如等死亡來臨的那天,讓他們以爲只是一個意外。
“聽着,”秦青叮囑陶斌,“不要回答,不管在任何時候聽到這句話,都不要回答。最好一句話也別說!”
陶斌馬上答應下來:“好的,我什麼都不會說!”
中午吃飯時,陶斌端着大碗打的醬油豆腐配米飯,突然說:“那天我睡迷了,起來上廁所的時候突然聽到有人問我‘想要什麼?’。”
同桌吃飯的不止是他們這幾個同學,還有兩個老師和這所學校的老師學生,大家擠在一起,一聽陶斌說起這麼一個有意思的話題,馬上都來了精神。
特別是對着醬油豆腐毫無食慾的陶斌同學。
“說說,說說!”
“你就沒說來個小澤瑪麗亞?”
桌上的人知道這說的是什麼的都笑起來,連一起吃飯的幾個學生也嘎嘎笑,可見知識面也是很廣的。
陶斌臉一沉,陰森的壓低聲音說:“我姑以前跟我說過,半夜有人叫絕對不能應!一應就被鬼拖走了!”
鬼故事什麼的最喜歡了!
桌上的人更加來了談興,一個個嚴肅認真活潑的講起科學道理來,都紛紛點頭認同陶斌的姑姑是個有知識的人。
“對,我奶也是這麼說。”
“都知道啊,不但半夜有人叫不能回,半夜路邊看到人也不能回頭看!”
“沒錯沒錯。”
度渡問陶斌,“那後來呢?”
陶斌:“後來我裝沒聽見啊!連頭都不敢回!幸好當時我已經尿過了,不然就撒腳面上了。”
一個這個學校的老師,戴副厚眼鏡,年紀四十多,聽陶斌這麼說怔道:“看來你帶過孩子啊,小孩子站着尿褲子都是尿到腳上的。”
陶斌臉一紅,度渡問:“不是翹着尿嗎?”
“笨死了!褲子沒脫當然是貼着腿尿的!”旁邊一個男生說完就看所有人都看着他,馬上此地無銀的喊:“我沒尿過!”
大家轟堂大笑。
提醒過大家,陶斌鬆了口氣。
奇怪的是直到回學校,他也沒再聽到第二回,時間久了記憶越來越模糊,都快以爲當時只是睡迷糊了腦子突發奇想!
回程的時候,鎮上學校找了輛車送他們,省得他們再去趕汽車了。
陶斌幾人都很高興!這次活動很圓滿,臨走前學校的學生都來送他們,第一次get到了爲人師表的成就感!有幾人竟然真的打算回去考個證去當老師了。
學校給他們找的車也不是什麼爛車,而是一輛專用來拉客的大客車,上層還是臥鋪。
陶斌他們上車時是空車,不過等往前走了四十里之後,車上就擠滿了。
同行的女生捂住鼻子,跟一車的毒氣做鬥爭。男生們都照顧她,讓她坐在最裡面,離外面的人遠一點。
陶斌坐上車後就戴上耳機聽歌,小睡一覺後醒來,車上八成的人都東倒西歪滑入夢鄉。汗酸味和灰塵味加酸菜味瀰漫開來,十分醉人。
陶斌快滑到座位下了,撐直身坐好就看到旁邊的度渡竟然一直保持清醒,就是眼神有點瘋狂。
“看什麼呢?”陶斌伸頭往他手機上看,度渡嚇了一跳,一激動竟然打了陶斌一巴掌。
啪的一聲脆響,坐周圍的人都醒了看過來。
陶斌直接被打傻了。
度渡也嚇得不輕,滿臉脹紅,胸脯一鼓一鼓的像青蛙,他聲調都變了,尖叫道:“瞎看什麼?!”
然後,竟然氣呼呼的把行李拿下來擠到前頭去坐了。
前後也就不到一分鐘的事,等他的背影消失在人羣中,後面的一個男生推了把陶斌,“陶子?你掏他蛋了?”
除了性-騷-擾也想不出來還有什麼事這麼嚴重了。
陶斌捂了捂還在發木的臉頰,懵着說:“你覺得他那臉值得被騷-擾?”
“也是。”後面的男生點頭,以度渡的臉這輩子應該不會有貞-操危機。
坐在別處的第三個男生擠過來坐到度渡原來的座位上,問陶斌:“剛纔怎麼了?他不讓你看什麼?”
陶斌茫然道:“手機啊。”
“他手機上有什麼啊?”第三個男生轉腦袋,“豔-照?”看自己的豔-照?那是神經病。
後面的男生髮散:“別人的豔-照?”
陶斌剛纔卻瞄到一眼,好像是彩票的開獎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