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芙一定跟自己有關係!
秦青拿了紙筆坐下回憶,她先從初中這個時間點開始,因爲她現在的年紀應該就是初中時。
初中學校同年級的有六個班,姓錢的女生並不多。她自己的班是一個都沒有,剩下的五個班裡,能回憶起來的只有三個姓錢的,卻都是男生。
不是本年級的平時根本沒有認識的渠道。
秦青把初中劃掉,又回憶高中。高中時的功課就更緊張了,同班和同年級能想的起來的錢姓女生有兩個,一個好像是四班的,叫錢x莓,一個是九班,錢x。依稀記得是兩個字的名字。
秦青把這個九班的做個重點記號。
大學的錢姓女生認識的就多了,但沒有人叫錢芙。
秦青回憶了一下,其他都排除,還是把重點放在高中九班的這個女生身上。
一仔細回憶能想起來的內容就多了。
錢x,暫時就叫她錢芙吧。
錢芙在學校的成績只是中等,並不特別好,也不特別差,是佔班裡百分之八十的普通學生。她的朋友不多,下課時最喜歡坐在座位上往窗外看。
秦青記得她的頭髮到肩膀,平時扎着,用很多黑色的小發夾,應該是短髮沒有剪直接留長的所以碎髮多。他們一年級開學時軍訓過,當時所有女生都要剪娃娃頭。所以錢芙的頭髮應該是自軍訓後就沒有再修剪過。
對她的印象就是有點不修邊幅,衣服普普通通,對女生中間流行的東西也不怎麼感興趣。其實在學校裡,普普通通也是一種特色。
兩人沒說過話,會知道她是因爲兩個班合上體育課。所以對她的印象就一直停留在表面。
這麼說來,她很可能就是錢芙。
秦青看着這家徒四壁的樣子,如果錢芙在初中時就是這樣,爺爺也在這次去世了,而她的父母還沒有回來,那就可以理解她高中時爲什麼會這樣。她的姑姑也不可能在之後更加照顧她了,對她父親的怨恨只會讓她把怒火都傾瀉在錢芙身上。
秦青一直在等電話。既然出去一個人也沒有,那只有留在這裡才能感受到錢芙的心情。
果然,在下午四點時,家裡的電話又響了。
這個家因爲傢俱太少的緣故,本來就顯得過於空曠沒有人氣,所以當電話鈴聲響起時,簡直讓人心驚膽戰。
秦青過去接電話,果然又是錢芙的姑姑,她根本不管接起電話的是誰,一接通就哭着大罵起來:“錢芙我告訴你!你們一家都是王八蛋!不是東西!你爺爺死了!人沒了!你跟你爸都是沒良心的白眼狼!你爺爺離死前都想着你爸!想看一眼兒子孫女!結果你們一個都沒到!我告訴你!你爺爺臨走都閉不上眼!”
沒有給秦青說話的時間,錢芙的姑姑翻來覆去罵了半個小時才把電話給摔了。秦青想回撥,這次倒是撥回去了,但一撥通就會被人給拿起再重重掛斷,她一連回撥了五次,最後一次話筒應該被拿起來了,再打就是盲音。
秦青假設了一下:錢芙在這天確實是生病了,應該還很重,所以她上午沒去上課,班主任打了個電話過來。然後她就接到了姑姑的第一個電話,得知爺爺生病,但她聯絡不上父親,姑姑又忙爺爺的事,所以她只能自己在家休息。
想想這個家只有方便麪,秦青就替錢芙難受。
之後就是四點的電話,爺爺去世了,姑姑非常生錢芙爸爸的氣,打電話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錢芙給罵了一頓。錢芙當時還生着病,被罵暈了頭後着急回撥電話,但姑姑那邊又不接電話了。
秦青繼續等着,一直等到晚上八點二十分,電話第三次響了。
她接起來,那頭先是一陣很長的忙音,聲音顯得失真還有點遠的感覺。
“錢芙?是爸爸。你姑姑給我打了個電話,你爺爺去世了你知道嗎?你明天早上先請一上午假,然後去銀行取兩萬塊錢給你姑姑送到單位去。如果她不要,你就想辦法給她把錢留下。”
秦青試探的說,“爸爸,我生病了,很嚴重。”她想試試能不能跟這個電話裡的爸爸交流,仔細想一想,白天的三個電話,包括班主任那個,她都沒主動提什麼要求,如果提了呢?對方會是什麼反應?
電話裡說:“你好好的跟姑姑說,替爸爸跟姑姑賠不是,知道不知道?爸爸和媽媽工作忙,不是對家裡不關心。”
秦青又說:“爸爸,兩萬不夠,我沒生活費了,多打五千給我吧。”
電話裡說:“好好學習,你的成績還不行,要努力用功,家裡沒有人監督,你要自己有自覺性,學的都是爲你自己學的,不是爲我們這些人學的,你要記住。”
秦青懂了,她不能跟這個世界的人發生交流,這是錢芙的回憶,一切都是發生過的事,她只是一個旁觀者。
而且直到錢芙爸爸掛掉電話也沒有問一句錢芙生病的事
錢芙沒有把她生病的事告訴爸爸,可能也沒有告訴姑姑。
只是要一直在這裡生活嗎?
秦青發愁的看着櫥櫃裡的方便麪,這些東西吃完後怎麼辦?錢芙到底想讓她看什麼呢?
第二天早上,秦青一直等到八點左右也沒接到班主任打來的電話,她照昨天的來電顯示撥回去,倒是一下子就打通了,她說上午要請假,班主任囑咐了兩句還是答應了,秦青又試驗了一下:“班主任,能告訴我學校的名字嗎?”
她可不知道錢芙初中是哪裡上的。
班主任說,“那你路上小心。”
秦青掛了電話心想,果然昨天班主任也是自說自話的。
走到街上,今天街上就有行人和車輛了,看來昨天應該是錢芙一直沒出門。
□□是從座機下面的抽屜裡找到的,是中國銀行的卡。她出來後坐上公交車,故意沒投錢,司機和乘客也都沒反應。
坐上公交車還沒走多遠就看到一家中國銀行的分行,可她沒有下車,而是找到了另一家中國銀行。她走進去排隊取錢,但職員完全沒反應。
她出來後又回到在錢芙家門口的那一家分行,進去後直接把卡送到取款櫃檯,連單子都沒填,也沒說話,櫃檯就收下卡,打單,並送出兩萬塊,“請您收好。”
因爲不知道錢芙姑姑在哪裡,所以秦青只能帶着錢回錢芙家,回去之前,她到旁邊的超市拿了一些蔬菜和米,肉類的櫃檯幸好也是自助式的,她拿完之後到櫃檯直接放下錢就拿着東西走了。超市的職員果然沒有一點反應。
這樣還挺有意思的。
秦青自得其樂的想。
又是一天過去,沒有電話。秦青在晚上特意又出了一趟門,街上在七點左右時已經空無一人。這說明錢芙沒出門。第三天,她白天出門,街上還沒有人,錢芙還是沒出門。第四天,有人來敲門了。
秦青沒有去開門,她猜來的是人姑姑,她想試驗一下,看是錢芙給姑姑開的門,還是姑姑自己進來的。如果是錢芙姑姑自己進來的,那她不開門也可以。如果是錢芙給姑姑開的門,那她不去開門,門會自己打開嗎?
門一直在敲。
秦青就站在門前等着。大概敲了十分鐘,敲門聲停了。她趁此時趕緊打開門,門外空無一人,她追到樓下,街上也沒有人。
錢芙沒有開門,她也沒有下樓。
第五天,秦青推開門就看到了學校的走廊。
另一頭有兩個人正穿過學生走過來,他們走近後,其中一個年約四旬的女人看向秦青,衝她招招手,對另一個人說:“事情就是這樣,所以我想替錢芙請兩天假,她爸爺爺的事……她也應該去送一送……”
另一個人應該就是班主任了,秦青走過去,班主任攬住秦青的肩說,“你這孩子怎麼也不說一聲?別太難過了。”
秦青沒有動也沒說話,她猜那個年約四旬的女人是錢芙的姑姑。她在等她們倆人接下來的反應。
班主任和錢芙的姑姑一齊愣了一下,看着秦青,應該是錢芙說了什麼。錢芙的姑姑一下子就憤怒起來了,冰冷的目光刺過來。班主任顯然有點不知所措,她看看錢芙的姑姑,再問秦青:“你再想一下?也耽誤不了多少,去送送你爺爺也是應該的。”
錢芙應該又說了什麼,她姑姑一眼都不看她,對班主任冷淡的點點頭說:“算了,那我就先走了。”她轉身時恨恨的說,“跟你爸一個樣!”
姑姑走了,班主任追過去送。秦青站在原地,她想看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學校會消失嗎?
學校沒有消失,錢芙最後應該是一直留在學校的。一直到晚上下了晚自習,錢芙應該都在學校。
她姑姑應該是來替她請假去參加她爺爺的董葬禮,但錢芙拒絕了,這裡秦青只能猜是錢芙在鬧彆扭。因爲她在生病的事,家裡沒有一個人發現。那個來敲門的應該是她的姑姑,而錢芙很有可能是因爲那天出去取錢,病情又加重了。她沒有給姑姑開門,之後兩邊也沒有通電話。等錢芙病好得差不多後去上學,姑姑一點沒發現錢芙生過病,只是來替錢芙請假參加葬禮,錢芙就彆扭了,說她不去要上課。
秦青等到晚自習之後才離開,可等出了學校,她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從這裡怎麼回錢芙的家。這下,她傻眼了。
要不,回她自己的家?
秦青走在街上慢慢的想,可行嗎?
她找到回自己家的公交車,轉了兩趟路才找到熟悉的線路,終於回到她自己的家後,但站在門前根本進不去。她試着敲門大叫,門裡有爸爸媽媽的聲音,可他們根本沒有給她開門。
完了,她跟這個世界在兩條不同的平行線上!
那一天,一直搞到快十點,秦青才找到回錢芙家的路,因爲沒有公交車了,她最後是走着回去的。
推開門,倒在那張牀上,秦青不禁想,錢芙到底想讓她看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