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海邊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夏天夜晚的海邊還是有很多人的,他們歡鬧着,迎着浪花奔跑,遠處有求婚的戀人,點燃了火紅一片的蠟燭,孔明燈冉冉升起,我拉着韓絮的手說:“咱先說好了啊,到時候我求婚可沒有這麼隆重,你可別期望太高了。”
“呦,現在就跟我來這套,姑奶奶我纔不稀罕嫁給你呢。”韓絮調皮的反駁道。
我有點着急的說:“我的姑奶奶,我不娶你,誰還敢娶你啊?”說完我撒腿就跑,韓絮已經開始氣嘟嘟地追趕我了。
月光被海水分解成若干份,在海面上成羣的閃爍,沙灘上的細沙被我和韓絮踩的“吱吱”作響,這是一片對我來說有回憶的海。一陣嬉笑怒罵後,我們倆累的躺在了沙灘上。我擡頭仰望星空,腳下傳來浪花涌上岸又退去的陣陣窸窣聲,身體開始徹底的放鬆,唯有眼睛還是專注的盯着一顆最亮的星星,然後覺得天旋地轉的,就像在騰雲駕霧似的。
“你以前經常來這個海邊嗎?”韓絮問我。
“嗯,小時候經常來,我們院裡的小夥伴沒事兒就騎着自行車到這來抓魚,因爲不能把自行車丟在外面,我們就把自行車騎到沙灘上,結果好幾輛車的氣門芯兒都被沙子給堵了。要不我今晚也抓兩條魚,弄個下酒菜,給您老祝祝壽?”
“抓魚就算了,等你抓上來我都要過下一個生日了,我倒是想騎自行車。”
我說:“行啊,來,上來。”說着我坐起身,將兩個胳膊架起來,好像真的握着自行車的把手一樣。韓絮也直起身,摟住我的腰,頭依靠在我的背上。
我問:“美女,去哪?”
“去馬爾代夫!”韓絮開心的說,手往遠處的方向一揮。
“好嘞!”我左右晃動着身體,好像真的在騎自行車似的。
我假裝騎着自行車帶韓絮去了好多她想去的地方,她開心的像個孩子,後來我說我累了,要她自己騎,於是她開始和我比賽。
“哈哈,你的自行車被我搶走了,你只能跟着我後面跑了。”韓絮壞笑着說。
我說:“我換了輛摩托車。”
“我換了臺R8。”
“我這是布加迪威龍了。”
“哼,我換成F1了。”
“我已經坐上了動車,哈哈。”
“停,打住。”韓絮說。
“怎麼樣?這下沒我快了吧。”
“哼,是沒你快了,還坐動車!你這是想出軌啊!”韓絮說完又開始在沙灘上和我嬉鬧了起來。
夜漸深,海邊的涼氣開始襲人。我摟着韓絮,自己卻不禁打了個寒顫。
“蛋糕還沒吃呢,快把蠟燭點上許個願吧。”我說。
我倆把蠟燭插在蛋糕上點燃,韓絮閉上眼睛許願,然後睜開眼,低頭剛要吹蠟燭,蠟燭就被一陣海風吹滅了,韓絮擡起頭,笑着問我:“想知道我許的什麼願望麼?”
我說:“想知道,但你別告訴我。”
韓絮問:“爲什麼?”
“說出來就不靈了。”
“不會的。”韓絮拉起了我的手,話語中帶着些許自信,我不知道這自信是出於對我的,還是對她自己的,也許是對我們的。
“那你說說你許的什麼願?”
“我許的願望此刻正在逐漸實現,我希望在今後每年的夏天都能和你到海邊騎自行車,冬天到海邊看下雪,你會陪我的,我對此很有信心。”她邊說邊笑着,我們的手拉的更緊了。
我當時忽然感到了一種責任感,這種責任感讓我覺得,我要對面前的這個女孩負責,如果要在“負責”二字前加一個期限的話,我希望是此生此世,不是因爲我對她做了什麼,而是因爲我有很多事還沒有爲她做。
那時的我們很單純,以爲拉拉手親親嘴就能一輩子了,以爲我們的愛很偉大,什麼都無法將我們分開,甚至一個單純的生日願望都能讓我們產生一輩子的想法,直到後來我們分開了才知道,我們不能左右什麼,願望終究是願望,它只是當時很美好罷了,它只能作爲我們彼此相愛過的證據,卻無法成爲我們繼續走下去的理由。
那天晚上回到家已經十二點多了,我和韓絮都捱了各自父母的痛罵,而且母親那天又一次很認真的提出讓我和韓絮分手,我問她:“媽,你覺得可能麼?”當時我的感覺是父母越阻撓我們就越顯出我們愛的偉大,可能是我看瓊瑤劇多了點,認爲有父母阻撓的愛情,結局一定都會很完美。
晚上我在牀上翻來過去好久沒睡着,我在腦中反覆勾勒我與韓絮未來的生活,那麼美好,那麼幸福。
在暑假的最後幾天,我和韓絮終於有時間好好休息了,我可以毫不避諱的和母親說,我要和韓絮去逛街,因爲那些該死的數學課美術課都結束了,雖然他們早晚還會勢不可擋的殺回來。
我和韓絮會買很多小零食和飲料,把我們最喜歡的那首歌存入mp3裡,然後隨便跳上一輛公交車,任他穿梭於這座城市裡熟悉的和不熟悉的地方,看着高樓,樹影,行人在我們的視線裡不停的掠過。困了,我們就靠在一起睡,餓了,我們就一起吃零食,車到終點了,我們就再換一輛公交車。韓絮告訴我,她是那麼期望我們可以坐上一輛永遠不會到終點的公交車,可以和我一直這樣依偎着,開到天荒地老。
有一次,公交車在一個站點停下來,韓絮盯着車站眼圈就紅了。
我問她怎麼了?
韓絮說:“我小時候在這個地方上幼兒園,那時候這個車站就在這兒,一點都沒變,可是那個幼兒園卻不在了,我還記得那個幼兒園的老師,對我特別好,我一哭就給我‘大白兔’吃,有時候爲了吃‘大白兔’,我就故意哭,她就給我‘大白兔’,從來也不揭穿我,真想知道,她現在在哪,還記不記得當年那個爲了吃‘大白兔’而嚎啕大哭的小姑娘了。”
我沉默了一會兒問韓絮:“咱這麼做,是不是有點太文藝了?”
韓絮說:“文藝點兒多好啊,不比二逼強嗎?”
我說:“其實做個普通青年就挺好,你有沒有想過,其實我們是文藝着的二逼青年?”
韓絮用力掐了我大腿一下,賴賴唧唧地說:“不許破壞氣氛!”
那短短的幾天,我和韓絮幾乎把這座城市的老城區逛了個遍,而現在的我,非常後悔當初的這種行爲,因爲這讓我現在只要走在這座城市裡,腦海裡就會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年的韓絮,揮之不去,痛苦不已。但我仍然十分感謝她,在我最好的時光裡,她陪在我的身邊,讓我有足夠的東西,可以去回憶。於是,這座城,因爲一個姑娘,變得讓我又愛又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