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尹也在朝班裡,可是事情變故實在是太突然,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夏桀本來好好的,怎麼說殺就殺,看來夏桀每天酒色沉迷,可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
伊尹不知道夏桀對商瞭解多少,本來想出班給商湯說情的,轉念又一想,如果這時候出頭,恐怕商湯救不下來,自己的小命兒都得搭上,咬牙忍住了,眼睜睜地看着商湯被拖出去。再看那個所謂的商侯景,站在那裡捋着鬍子洋洋得意。
卻說商湯,被關在木籠子里拉到宮門前的木表那裡示衆,諸侯邑人大面積圍觀。
商湯心裡越想越窩火,越想越惱恨,商立國已經快二百年了,到了自己這裡,竟然被剝奪了商室正宗,還被削了爵,現在自己性命即將不保,就這麼死了,死得他媽超級窩囊,有何面目到地下去見先人;想想父親主癸臨死前的囑託,不由地得悲從中來,淚如雨下,後來也顧不得商侯的臉面,反正已經沒臉面了,就乾脆嚎啕大哭起來。
監刑的官員報告給夏桀,說成湯正蹲在囚籠裡哭哩,痛不欲生的樣子,夏桀聽了,得意地笑了。
可也奇怪得很,就在這個時候,本來晴朗的天氣突然起了大風,飛沙走石,整個夏邑里沙塵瀰漫,迷霧朦朦,不大片刻,空中烏雲翻涌,裹挾着閃電滾滾而至,接着霹靂震電,驚天動地,大雨傾盆而下,朝覲的諸侯們都在宮廷外候着,被淋得落湯雞一般,狼狽不堪。
衆臣都驚異了,因爲現在是正月,還不該打雷,怎麼突然起了雷電,而且還超級兇猛,真是罕見的異象。
到了晚上,雷雨仍不停止。
夏桀罷朝回到苕華殿,和二玉擺上酒宴歌舞,要好好樂樂,卻沒想到驚雷震盪,宮殿都跟着發抖。
二玉十分驚恐,琬妃說:“君上,怎麼回事呢?今天本來好好的天氣,怎麼說變就變?”
琰妃也說:“是呀,我們長了這麼大,還沒見過初春就雷打得這麼嚇人,好可怕。”
夏桀說:“怕什麼?不就是打雷嘛,陰陽相薄爲雷,激揚爲電,都是自然之事,不過早點和晚點的問題,又能如何……”
夏桀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空中咔嚓一聲響亮,宮殿震動,把二玉嚇得一陣的尖叫。
不多久,一個寢宰跑進來稟報:“啓稟君上,剛纔一道閃電下來,霹靂把長春宮偏殿的屋脊擊穿,殿頂一半塌下來了。”
夏桀嚇一跳,那個寢宮是原來他和妺嬉住的地方,沒想到竟然被雷擊毀,心裡暗自慶幸,幸虧沒讓二玉搬去那裡,否則有性命之憂。
可也就這一下子,把二玉嚇得花容失色,渾身發抖,哭哭啼啼的,明白是娛樂不成了。
夏桀安慰說:“兩位愛妃不用怕,古諺說‘疾風不終朝,暴雨不終日’,這場雨這麼大,肯定下不到明天早晨,明天就會雨過天晴了。”
誰知道夏桀沒說準,第二天,仍舊霹靂和閃,大雨如注,時大時小,就是不停。
朝覲的諸侯打着竹簦候朝,仍舊被淋得落湯雞一般,但是都不敢不來,因爲夏桀想早點兒完事兒,所以堅持上朝。
就這麼又朝覲了兩天,五六百諸侯纔算搞完,這期間大雨就沒停過,結果夏邑里就倒了黴,酒池成海,糟堤成泥,肉林生蛆,霧迷朝市,烈風搖城郭,迅雷摧屋室,城內宮裡都發了大水,城內的道路都成了河流,居民家裡都變成了游泳池,而且雨下了三天,沒有一點要停止的意思,這是自夏桀遷都以來從來沒有過的現象。
第三天晚上,夏桀和二玉正在御牀上睡着,就聽見外面一聲巨響,把三人都嚇醒了,急忙起來問情況,寢宰錄就進來稟報,說寢殿外面又落雷了,炸倒了幾棵樹。
第二天一早起來看,夏桀都嚇毛了,苕華殿門口的十幾棵海棠樹全被擊倒,地上還被擊出一個大坑,裡面存滿了水。
二玉再次嚇得花容失色:“君、君上,這是怎麼回事啊?怎麼下這麼大雨、打這麼大雷?這可太嚇人了……”
夏桀想了想,讓寑宰錄去把眡祲官天彭找來,問問他是怎麼回事。
天彭來了,夏桀讓他說說,這異常雷暴雨是什麼原因。
天彭說:“啓稟君上,根據《佔書》上的說法,這種雷暴雨是因爲有人有大冤屈,其冤怨之氣感動天地之氣,導致天變,故有此雷雨。”
“冤氣?誰的冤氣?”夏桀說:“難道是亳子成湯的?予一人正把他放在宮門口的木表那裡示衆……”
“啊,君上,這個,臣下就說不準了。但是有一點,”天彭說:“如果此冤怨之氣不消,異象就不會停止。”
“那好辦,派人去,把成湯殺了……”
“君上,如果真是成湯的冤氣所致,那麼殺了他,他的怨氣就會更重,冤魂訴於天,還不知道會引發什麼更大的災禍,殺,可不是個解決問題的辦法啊。”
夏桀捋着鬍子:“那,你說該怎麼辦?”
“君上,只有明察冤獄,爲冤屈者平反昭雪,才能消弭怨氣。”
正說着,趙樑急匆匆地從外面進來,被雨淋得落湯雞一般。
“君上,臣下有要事稟報,”趙樑說:“這場雷暴雨,和成湯那傢伙有關係。”
夏桀瞪大了眼睛:“趙樑,你怎麼也這麼說?”
“嗨,伊摯大夫都告訴我了,”趙樑急急忙忙地說:“說成湯嚎啕泣血就會打雷下雨,在商就是那樣的……”
“啊……”夏桀頓時驚恐起來。
原來,商湯被囚籠示衆之後,伊尹驚惶萬狀,生怕商湯出個好歹,百思無計,他想到了一個辦法。
他派了仲伯去賄賂了看守囚籠的官員和士兵,假裝給商湯去送水,告訴商湯,繼續哭嚎,別停,伊尹大人會想辦法救你。
商湯果然就扯着嗓子哭嚎不止,連嗓子都嚎啞了。
等朝會剛剛結束,夏桀退朝走了,羣臣都在大室朝堂外的屋檐下站着,等着雨停。
伊尹走到大室門口的臺階上,連竹簦也不打,站在雨裡,仰面看着天,被大雨淋着。
正在避雨衆臣見他這個奇怪的舉動,就問:“伊摯大夫,您站在雨裡幹啥?洗澡呢?要毛巾肥皂不?”
“伊摯大夫,雷打得這麼響,這麼洗澡當心遭雷劈。”
“唉唉,洗什麼澡?在下是在感受一下天地之氣的變化。”伊尹玄玄乎乎地說。
“哎,對啊,您是天靈,您說說,這雷暴雨這麼厲害,是怎麼搞的?”
“在下認爲,這是亳子成湯嚎泣所致。”伊尹很鄭重地說。
“什麼?成湯哭能哭下雷雨來,這事兒新鮮……”
“一點都不新鮮,在下就是從商來的,知道成湯這個事兒。”伊尹故作神秘地說:“成湯他從小跟着貸子相學習巫祝之術,精神可通天。在商的時候,他只要憂愁悲傷就會陰天,唉聲嘆氣就會颳風,哭泣流淚就會下雨,如果嚎啕泣血,就會霹靂震電,大雨傾盆。這兩天他被關在囚籠裡示衆,經常嚎啕泣血,豈能不下雷雨。”
——其實伊尹這純粹就是編謊,如果商湯真有這個功能,他後來也不會遭受七年之旱了,哭一場什麼都解決了,還要剪了頭髮指甲以身爲犧牲去桑林祭祀?那次夠懸,要不是天湊巧下了一陣雨,商湯差點被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