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氣已經很暖和了，殷素素進屋的時候，正看着林鈺穿着一件質地輕柔的粉色綾子小衫，下面一條白羅裙，懶洋洋的在窗戶邊看書。窗外幾竿竹子還算瘦弱，並不遮擋光線，只是在屋內的多寶格子上投下幾道修長的身影。
看着這麼安靜祥和的場景，殷素素卻忍不住會想起了之前在宮裡的對話。一個時辰前，她還在宮裡向宇文吉彙報一些新收到的消息和一些提議，沒想到宇文吉卻在最後提了另外一件事。
“那個姓林的丫頭是你的義妹對嗎？”宇文吉依舊是帶着一絲絲淡淡的笑意，可是殷素素卻聽出了其中的一點不滿。
“是的。”殷素素心中一邊揣摩宇文吉的想法，一邊低聲應道。
宇文吉看着跪在地下的殷素素如黑緞子般的長髮，輕聲道，“你叫那丫頭不要給小七寫信了。”
“是。”殷素素很明白宇文吉的性格，因此也沒有反抗，只是輕聲應道。
宇文吉對殷素素的表現似乎很滿意，頓了頓繼續說，“對了，小七的正妃朕已經定下了，就是劉國公的嫡孫女，皇后的侄女，秋天就辦婚事。我看着這門當戶對，郎才女貌的也不錯，叫欽天監合了兩人的八字，也是極好的。”
“臣恭喜皇上。”事到臨頭，殷素素髮現自己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鎮定，嘴裡發苦，可是也沒發多說什麼。
“你好生安慰你那個義妹一下吧，倒時候給她找個好人家，也別太虧待了她。”宇文吉看她這麼平和。心底倒也有那麼一二分的過意不去，“那孩子倒也是個好孩子，只是命不濟，家世也太差了些。”
“那孩子素來算是懂事的。再說臣也會開解她的，她原是說秋天出京各地逛逛的，臣會勸她早出發的。”殷素素斟酌了一下道。
“你辦事。我一向放心。”宇文吉心裡滿意了，笑道，“既然沒什麼事，你就退下吧，事情雖多，也要顧好身體。”
暗紅色的綢緞長裙原本如花一樣綻放在大殿晶瑩的地板上，此時慢慢收斂起來。卻是殷素素站起身來，行禮退下。而她出去後沒多久，卻又遇見了柳皇后，而柳皇后的話……
“素素姐？你在想什麼”
林鈺合上書，正好看到發呆的殷素素。心裡不免驚訝。殷素素可是典型的女強人，雖然外貌柔弱些，但是精力旺盛，思維敏捷，從沒有這麼發呆的時候。
殷素素把自己的思緒從回憶中拉回來，沉默了一下，才輕輕說，“小玉，你和七皇子估計是不成了。皇上已經定了七皇子的正妃人選。是柳家的嫡女，柳嫣然，還叫我給你找門好婚事，讓你和七皇子不要再聯絡。”
“我知道了。”林鈺先是愣了愣，然後輕輕的點了點頭，只是話還沒說完。眼淚就掉了下來。她本來就很漂亮，刺客輕輕的咬着脣，晶瑩的淚水從眼睛裡溢出來，從尖尖的下巴上滑落，打溼了純白的輕羅小衫，更讓人覺得楚楚可憐。
“小玉，你別哭。”連殷素素都覺得有些難受了起來，爲難了半天，終究還是憐惜佔了上風，輕聲道，“你要是真的想嫁給七皇子，也不是沒有一點轉圈的餘地，只是正妃的位子是不行了。”
“算了，其實我對七皇子，也沒到那種非君不嫁的地步，”林鈺似乎很快就理智佔了上風，雖然掛着眼淚，但是依舊能微笑着說話。“不過是因爲他人很好，對我也一往情深罷了。”
殷素素沉默了一下，輕輕的嘆了口氣，“小玉，你真的是太乖了。”
“其實我還真的沒有愛上他，如果愛上他，大概會想盡辦法成爲他的正妻吧。”林鈺深深地嘆了口氣，“而不是這樣提條件一樣，我只是覺得有點對不起宇文毅。昨天我剛剛寫了信告訴他，如果他能想法子娶我爲正妃，我就真的答應嫁給他。”
殷素素可以想象宇文毅的欣喜，可惜對他來說，一切在剛剛有曙光的時候，再度沉入絕望的黑暗。
殷素素看着尚算平靜的林鈺，放鬆了不少，微笑道，“七皇子雖好，可這世上好男子多得是，再找就是了。”
“要有個好的，你先把你自個的終身解決了纔是正事。”林鈺苦笑着白了她一眼。
“我是不一樣的。”殷素素淡淡的道，脣邊帶着一點苦澀，“仇深如海，血仇未報，我怎麼可能安下心來成家？”
這個倒也是真話，換了誰，都不可能輕易放下的。殷素素幸運之處，無非在於她有那個能力追查兇手報仇。七十多條性命，也可以想象那些仇恨在無時無刻的啃噬殷素素的心，讓她難以安靜。
“好了，你想吃什麼東西嗎？”林鈺站起身來，“我去廚房做飯。”
然後不等殷素素說話，她就起身離開了。林鈺出去沒多久，青青就進來了，神色不是很好看。她的身後還跟着白緋若，也是一臉的困惑。
“素素姐，怎麼回事？小玉怎麼突然想着做飯，還把廚房的人都給趕了出去。”
“心情不是很好吧，皇上已經選定七皇子的正妃人選了。”殷素素簡略的說了一下，又道，“最近些日子，還是小心伺候着吧，別惹她難過了。”
青青自然不會有二話，她究竟對林鈺嫁給皇室子弟也沒多少興趣，轉眼就想着怎麼安慰林鈺，囑咐下人了。而白緋若更添了一份心思，竟是比在場的諸人都沉重了許多。
“我去看看小玉怎麼樣了。”他精緻漂亮的臉上露出許多愁容，沉默了一下開口道，“我還是有點擔心。”
“千萬別刺激他，別亂說話。”殷素素畢竟年紀大些，經歷也豐富，看的通透些，更明白白緋若的心情。“她要是不要你在旁邊，你就回來。”
“我知道！”白緋若很是煩躁的點點頭，轉身下樓去廚房那邊了。
“他怎麼了？我看着他心情好像比小玉還不好。”青青有點吃驚的看着他修長的背影，出聲問道。
“大概也有點開竅了吧。”殷素素輕聲嘆了口氣，只是小玉如今的心意怕是不好說了。
此時的林鈺正廚房裡做麪點，看到有人進來了，笑了下。
“小白，你怎麼來廚房了？”
“來給你搭把手，你還記得嗎？第一次搬新家的時候，我就幫你的忙呢，我的刀工還是很好的。”白緋若對待林鈺倒是小心翼翼的，聲音溫柔，“你現在在做什麼？”
“小籠包，你吃過嗎？”林鈺對他倒是沒像對待丫環廚娘一樣給趕出去，也是耐心了不少。“很美味的一種包子呢。”
“沒有，要不你教我做吧。”白緋若眨了眨眼睛，很感興趣似得，“難不難？不許嫌棄我笨啊”
“放心吧，一定保證教會你。”林鈺這會兒心情也平和了不少，倒也樂意有個人陪着她隨便說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