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下針對姜凝雪的計謀後,林鈺和白緋若第二天一早就和南宮柳一起早早啓程了。這次和上次不同,沒忘了找個靠譜的好車伕。不過南宮家在此地經營了也有二三十年了,自然也不用林鈺和白緋若擔心車伕的問題。
“今天的天氣可真好。”林鈺看着藍藍的天空,不由感慨道。
天氣熱,車廂裡悶,即使是林鈺也不想呆在馬車廂裡,更不用說小白和南宮柳了。她騎了一匹溫順的母馬。天氣晴朗,綠草如茵,間或開着紅的紫色野花,一邊看景色,一邊看騎馬吹風,確實美得很。
“也不知道,姜凝雪那邊知道我們離開了的消息了嗎?”南宮柳卻帶着點憂慮道,“也不知道南宮溪任務完成的怎麼樣,那丫頭雖然聰明,脾氣卻直爽,不比那姜凝雪算計諸多。”
不像叔公南宮柳擔心的那樣,南宮溪則是很勝任了自己的差事。姜凝雪這樣的女人,雖然裝純潔,臉皮卻厚的不一般,即使前天除了紕漏,第二天還能厚着臉皮去道歉。
“你還有臉來,你送來的衣服全都做了手腳,你到底是安了什麼居心!”姜凝雪一進門,南宮溪就怒道,“所謂蛇蠍心腸,大概說的就是你這樣的女人了!”
“妹妹!”南宮溪的兩個堂哥還不知道姜凝雪的事情,看着心上人被一通搶白,看着堂妹的眼神頓時不悅了起來。“向姜姑娘道歉,你怎麼能說姜姑娘蛇蠍心腸?”
“兩個蠢貨!等別人把你們賣了,只怕還幫人數錢呢。”南宮溪啐道,心下卻暗道,怪不得叔公不讓告訴兩人。真把真相告訴這兩個被姜凝雪迷的丟了魂的廢物,說不準轉眼他們就能告訴姜凝雪去。
姜凝雪卻一副溫溫柔柔的語氣,“南宮妹妹,你不要生南宮公子的氣,要生氣就生我的氣好了。我今天就是來向你道歉的,原來是我的一個堂妹以爲那幾身衣服是我的,嫉妒我想讓我出醜,吩咐人做的手腳。只是衣服經我手的時候,我也沒仔細檢查,就讓人送過來了,險些鬧出大禍!“
“你何必把事情推到別人身上?”南宮溪冷笑了起來。
“堂妹,你何必咄咄逼人,姜姑娘不是說了不是她做的嗎。”南宮溪一個堂兄說道。
“我咄咄逼人?算了,我和你們說不到一起去,我現在就起身追叔公和白公子他們。”南宮溪氣的跺腳道。
“南宮老前輩走了?”姜凝雪吃驚道,她接下來一個任務還要落在南宮柳身上呢。而且白公子和那個賤丫頭怎麼也跟着走了?
“走了,說是先去滄州府,然後折道再去揚州,這武林大會即將開了,林家妹子想看熱鬧,白公子就陪着去了。”南宮溪帶着一點惡意的道,“人家白公子對林家妹子好着呢,對於你,連通知一下都沒呢。”
姜凝雪一張雪白的臉漲得通紅,“溪妹妹,你何出此言,我和白公子清清白白的。”
“是,你和白公子是清清白白的,那是人家白公子看不上你呢。”南宮溪最後瞪了姜凝雪一眼,“我不和你說了,我要去收拾東西了!”
南宮溪轉身走了,回到自己房間才鬆了口氣,慢慢開始收拾東西起來。姜凝雪也沒久留,端着自己武林第一美人的姿態,說了幾句話後,也走了。
回到馬車上,她開始思度起來,南宮柳和白緋若走了?還有那個連利用價值都沒有的死丫頭也走了?還是去了滄州府?
這個消息假的可能性不太大,畢竟南宮溪那個人,向來沒多少心眼,直爽到有什麼說什麼,而且拿這事說假話,實在沒必要。因爲就算說了假話,畢竟大家的目的地都是揚州,在揚州也能相見。
不過,能提前碰見他們,知道他們的下一站,也好做些佈置不是。得知這個消息,也不枉她用內功逼紅了臉蛋了。
只是,有一點不得不在意,張公子馬上就要到了,自己是不是要等一等再啓程?她看看天空,有點拿不定主意,天氣這麼好,也就一兩日,對方就能到了,不如略等等好了。
此時離平城大概兩三天路程的地方,有一輛馬車正在慢悠悠的行駛着,緩慢的不像是趕路,更像是遊覽。
這是個沒有污染的世界,天氣總是藍的好像能滴下水來,團團好像棉花糖一樣的白雲慢慢的向天的另一邊流動。
晴空之下,蓋着草帽,含着草葉,懶洋洋的青年躺在馬車頂上,半閉着眼,漫不經心的問道。
“焦陽,你說,這世界上的聰明人應該是什麼樣的?”
“自然是主子您這樣的了。”小廝焦陽認真的道,他不是溜鬚拍馬,而是真的認爲自己的主子是天下第一聰明人。
“我這樣的人啊,到底也不算聰明的。”不想,年輕人的話卻和小廝焦陽完全不一樣,“最聰明的人,是能把握住自己野心的人。”
“聰明人本來就應該得到比笨人更高的地位啊。”焦陽不解道。
“你理解錯我的意思了,把握住自己的野心,不代表沒有野心。”年輕人吐出草葉,慢慢悠悠的出了一口長氣。“我現在越來越覺得我做錯了,可惜開弓沒有回頭箭,如今我也身不由己了。”
“主子何出此言,你可是家族裡真正的掌權者啊。”
“你不明白的,焦陽。”有些事情,一旦發生了,就再也回不去了。譬如已經發芽的種子再也回不到沒被種下去的最初,所以眼下只能努力讓幼芽長成參天大樹。
本以爲還有後半句的焦陽,足足有好半天都沒聽見自家主子說話,縱身一跳,才發現年輕人已經躺在車頂上睡着了。
無獨有偶,在千里之外的京城,也有人關於聰明人做了一番評論。
“阿珂,你說,殷素素這個人怎麼樣?我把兩個孩子交給她如何?”
柳皇后換下了她金地黑邊的華貴長裙,穿上了煙紫色的沙羅家常衣裳。天氣很熱了,她更是卸下了全部的釵環,放下瀑布一般的黑髮讓宮女梳理通透。
“皇后娘娘做的決定總是沒有錯的。”那個叫阿珂的宮女神情平和,似乎完全沒有被皇后的話所打動。
“又沒別的人,在我面前何須說那些冠冕堂皇的話?”柳皇后淡淡的道。
“昭雅縣主這個人總是很有分寸的。”阿珂一邊幫柳皇后梳理頭髮,一邊輕聲道,“除了鎮遠侯一系的人,很少有人對她有惡感的,雖然她那麼漂亮。”
“她可是個聰明人。”柳皇后漂亮的鳳眼慢慢閉上,長長的睫毛如同蝶翼一般落在眼瞼上。洗去鮮豔的朱丹,她的脣色很蒼白,輕笑的時候好像一朵脆弱的花影在她的脣邊綻放。
“我是比不上她的。”半響,她才繼續道。
“娘娘何出此言,昭雅縣主怎能敢和娘娘相比,雖然她的確也是個聰明的女子,可是似乎胸無大志呢,一個縣主說高不高,說低不低的。”
“正虧了她胸無大志呢,我就是野心太大,想要的東西太多了。”沒有外人,柳皇后也絲毫不避諱什麼。“愛情,婚姻,地位,權力,親情,尊榮,樣樣都想要,才鬧到這個尷尬的地步呢。”
“以娘娘的美貌智慧家世,這本就是娘娘該得的。”阿珂一邊梳理那本來就柔順如水的長髮,一邊道。“您說昭雅縣主聰明,我也沒看出她境況到底好到哪裡。”
“她?她日子艱難不是因爲她不夠聰明,而是因爲她是個倒黴蛋啊。”柳皇后突地笑起來,帶一點幸災樂禍:“她倒黴在於,當她的智慧都成長起來的時候,一切都已經定型了,她面對一個十足的爛攤子,不接手都不行。”
“這個倒是,殷大人去世的時候,昭雅縣主不過十三,確實年幼。”
“所以這世上,智慧重要,命運更重要。如果不是因爲幾番巧合,我也不會在這裡了。”柳皇后淡淡的笑,眼中看不出喜悅,“我一直在想,會不會有人運氣好到不需要一點智慧。”
“這個倒是難說。”阿珂也笑了起來,“也許就有人一直走運呢。”
“我已經這樣了,只是希望我的孩子能有這樣的運氣。”柳皇后終於收起她臉上一貫帶着的淡淡的笑容,正色道,“你知道,我爲什麼想讓殷素素來教育我的孩子嗎?”
“爲什麼?”阿珂雖然自負聰明,卻也沒想通皇后這一招的目的,因爲這完全是一件沒什麼必要,徒添麻煩的事情。
“因爲殷素素這個人,最善保全自身,我希望我的孩子在未來的狂風暴雨中保全自己。作爲一個母親,自己的孩子能大富大貴自然好,可是對我來說還是更希望能看到他平安終老,子孫滿堂啊。”想到自己的孩子,柳皇后眼神刺客溫柔如水,終於吐露了實話。
世界上的聰明人何其多,能長長久久活下去的纔是最聰明的啊。
不過殷素素不知道柳皇后對自己有這麼高的評價,她此刻正心情不太好,不爲別的,只爲太子的身體。
從私人感情上來說,那畢竟是她年少時候真摯的愛過的人,即使沒有緣分在一起,還是希望看到他能身體康健,長命百歲。而從個人利益上講,太子如果能當政,她的利益纔是最能保證的。當然就算萬一太子早逝,也絕不能讓三皇子上位,不然不會有她好日子過的。
“我記得,當初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是因爲酒吧。”太子看着拇指大小的杯子裡淺淺的一點酒,嘆息道,“如今,我可是不能喝酒了,自然拼不過你。”
“殿下,保重身體要緊,酒這東西,說穿了就是水而已。”殷素素也放下杯子,“只是,殿下今兒不會專門找我喝酒的吧。”
“你比原來直接的多了,今天找你來,自然是有事的。一件小事,一件大事,你想先聽哪一件?”
“我聽說皇后叫你幫忙教養十三公主和十一皇子?”太子一手把玩着天青色蓮花瓣的酒杯,一雙有魔力的眼睛卻靜靜的看着殷素素。
“太子殿下的意思?”殷素素放下杯子,也直視着太子。
殷素素對於此事有點摸不着頭腦,想不明白柳皇后怎麼想的,也想不出來太子爲什麼突然提起此事。按說一個小公主一個小皇子的教育問題,和他這個太子有什麼關係?
“你要是不很勉強的話,看我的面子上,答應下來如何?”太子溫柔的笑起來,“他們畢竟和我身上流着同樣的血啊。”
“這個吧,我做的事情太子殿下應該也知道一些不是,每天教導倒是不可能,不過隔個兩三天也不是不行。”殷素素想了想,還是答應了下來。
一方面,是相信太子應該不會害自己,而自己也不願意拒絕他,另外一方面,從眼下的情況看,和皇后拉近關係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壞處,而是隻有好處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從柳皇后的話裡話外看,皇帝本人已經答應了,自己又何必強行拒絕。如果真有什麼不合適的,當時候想辦法脫開身就是了,這對她本不是什麼難事。
“那就好,我替我的弟妹多謝你了,還希望你多用些心。”太子眉頭舒展了不少,心情也愉快了不少。
“這個太子殿下放心就是了,我殷素素答應的事情,做起來,自然是用心的。”殷素素笑道,端起杯子輕輕抿了口鮮豔如寶石的紅葡萄酒。
“另外一件事呢?”和太子關係親近,殷素素事情多,也不怎麼想繞圈子,直接問道。
“另外一件事呢,就是我想問問你,如果萬一我真的故去,你支持誰?”沒想到太子第二個話題是如此的勁爆。
畢竟爭儲之事,雖然底下暗流洶涌,但是除非至親至近,誰會把這種事拿到檯面上說?
殷素素四處掃了一眼,果然沒有什麼太監宮女的,太子本人應該是早就打算問這個問題,所以清了場。
“素素,你看好誰?”太子微微一笑,一雙眼睛好像能看透人心般的深邃。
“其實,應該是我問太子殿下您纔對,您看好誰?”在那雙有魔力的眼瞳的影響下,殷素素略微恍惚了一秒鐘,然後突然笑了起來。
“殿下,您看好誰纔是最重要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