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嫖賭,都是浪蕩公子慣常用來取樂的方法。而立國已經過百年,即使偶有動亂,也穩定了二三十年的京城,更是聚集了許多慣於花銷銀子享樂的浪蕩子。而供給這些人取樂的最頂級的銷金窟也有那麼幾十處。
翠怡樓就是那麼一處,供給王公貴族富豪巨賈享樂的銷金窟。
它的排名在合稱十秀樓的十大青樓裡不是很高,可也不是最末,排行第六,也算是個不上不下的排名。樓裡出名的四大花魁,分別有外號衣香魅影,各個都是精通琴棋書畫的大美人兒,如果不是誤落風塵,宮裡娘娘也當得。
不過,能當上十秀樓的花魁靠的也不僅僅是美貌和才情,翠怡樓的姑娘最出名的是溫柔可人,小意體貼。當然,無論花魁們的性格是溫柔,清高,熱辣,高傲,只要她們想,她們就能讓掏出銀子的恩客,覺得她是深深愛着他的,真切而熱忱。
翠怡樓裡頭牌的薛翠衣就是個中翹楚,她二十四五歲,有着中秋滿月般明媚的嬌容和如流水般美妙的火辣身材。但作爲京城裡最頂尖的交際花,她最出名的不是美貌,而是她的溫柔,可以讓人心中即使明白只是幻象,也甘願跳入她湖中溺死的溫柔。
這樣的一個女人,有心勾引,只要一個晚上,殷幸就落入她的網中了。除去她有心勾引的第一夜,她一夜之資,最少需要百兩,所以只要兩個晚上,殷幸身邊的銀錢就捉襟見肘。
如果,這一盒月餅沒有送來,正沉迷在薛翠衣如水溫柔中的殷幸還不至於想起被她拋到腦後的林鈺。畢竟林鈺的容貌雖然也精緻美麗,可一個十五六歲。身材還沒發育完全,還帶着一點青澀的小丫頭和一個二十四五歲,波濤洶涌楊柳細腰,甜美誘人如同水蜜桃的少婦在女性魅力上沒法比。
可是,這一盒月餅,倒是讓殷幸想起了林鈺,在他看來,一個身家不菲,年紀不大,美麗但單純的孤女。
錢財動人心。何況還有錢財所代表的的美人,以及這大筆的銀子所附帶的美人。在薛翠衣的誘惑下,殷幸只遲疑了一會兒。便決定了他過去好幾天都沒能決定下的事情。
他找了一片雪白的鮫綃絲帕,上面提了一首詩,鄭重的疊好,放到食盒裡,叫人送了回去。並且指名要送給林鈺。
眼下風氣開放,未婚男女私相授受雖然明面上是不許的,但其實只要不過分,未婚的男女稍微表達一下愛慕之情,並不是特別犯忌諱的一件事。這種事雖然不多,但是每年總能傳出幾件。大多都終成眷屬,也就算是一段風流佳話了。
絲帕寓意相思,倒有不少癡男怨女通過絲帕來私下表達愛意的。但是很顯然。這一兩銀子一方的鮫綃絲帕送給林鈺怕是浪費了。
林鈺翻來覆去,覆去翻來的看着那一方絲帕,如果她從小學到高中的古文言文外加重生以後一年多的薰陶沒有白學的話,這應該是一首比較婉轉的情詩。
“這食盒是殷幸送來,指名給我的?”林鈺還是不敢相信。又問了一遍。
“是的,鈺小姐。”對面的丫環。神情有點冷淡,林鈺問起,方纔開口。“我家少爺,親口說送過來的。”
那就是說,殷幸的確是想送這方帕子來,並沒有送錯了?可是自己和殷幸前幾天才見過第一面,相處了不到半個時辰,林鈺還沒自戀到認爲自己魅力無邊,可以讓對方在半個時辰內,對自己一見傾心。
而且上次見面的時候,自己也沒看出殷幸對自己有什麼一見鍾情的表象啊,竟在那裡誇讚自己的文采。好,就算自己遲鈍,沒看出來,可對方如果想要表明心意,要不然就第二天來表明,要不就拖一拖尋個更好的機會,或者通過他姐姐殷素素說和,總比這樣突兀的來上一首情詩好吧。
或者,自己猜錯了,只是自己自作多情?林鈺知道自己的古文造詣還是比較有限的,會錯意也是有可能的。那麼,要不要去問下青青?青青可是能看得懂篆字的人,古文造詣上比自己強了不少。
不過,不管怎麼着,還是先把直愣愣站在這裡的殷幸的丫環請回去再說。
“水仙,送這位姑娘出去,拿幾百錢給她,買些點心吃。”看着這個貌似對自己不怎麼滿意的小丫環,林鈺笑的很甜。
伸手不打笑臉人,那丫環看林鈺一直帶着笑,倒不好總板着臉了,道,“我家公子還等着鈺小姐你回話呢。”
“回話?”林鈺略有幾分驚訝的道,“還有什麼回話?”
“這帕子上的詩啊,鈺小姐和我家那位風流成性的公子不是——”
林鈺還沒說話,水仙先惱了起來,“你胡說些什麼,我家小姐和你家公子只見過一次面,話都沒說幾句,能有什麼瓜葛?!”
那丫環被水仙一堵,知道自己猜錯了,倒是漲紅了臉,不免低了頭道,“公子回家後吃了月餅沒多久就叫人,送了這絲帕來,我還以爲——”
林鈺也冷了臉,打斷了她道,“水仙,你送這位姑娘出去吧。這位姑娘,你以後還是要慎言慎行,別胡亂猜度什麼。”
那丫環這才知道林鈺並沒有什麼別的心思,兩人也沒什麼私情,多半是自己那個風流成性的公子想要招惹人家小姐。但是自己語出莽撞,也怪不得別人冷淡的態度了。
這小丫環走了,林鈺卻拿着帕子,細細的又打量了一回,心中十分不解。
“還是太奇怪了,他怎麼會想着向我這邊遞情詩?明明是素無瓜葛的。”
此時,在京城某一處雕欄畫棟的樓閣裡,一個容顏嬌媚的女子在珠簾後正在輕輕的撥動琴絃,聽得出來,她的情緒非常愉快,連帶着隨意撥動的琴聲都有着跳躍的輕快的情緒。
“翠衣,你今天好像很高興。”
珠簾的另一面,她的對面坐着一個男子,一個消瘦的有着峻峭五官的男子,他穿着一身玄色雲錦長袍,繫着大紅絲線與金絲共同編織鑲嵌美玉的腰帶,他的鞋子同樣品味優雅,整個人看起來很是雍容華貴,就像翠怡樓最常見的貴公子一樣。可是他的虎口處有常年握刀劍所留下的厚厚繭子,這樣看,他又應該是個武功高手。
“怎麼可能不高興呢,魚兒上鉤了,貓卻沒察覺。”容顏嬌媚的女子停下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