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如墨，風也大，吹着窗櫺嘩嘩作響，屋內點了十幾只蠟燭，明亮如白晝。林鈺站在窗口邊，默默的看着外面的深夜，瞳色深沉如墨。
“在想什麼？”白緋若走到她身邊，看着她冷凝的神色，有點兒擔心。
“沒什麼，只是在想，這段日子可能沒有我之前想象的那麼輕鬆過。”她回頭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笑容，“看這樣子，要亂起來了，記得保護我啊。”
“這個自然。”他捧起她的手小小的親吻了一下，“手有點冷，記得多加一件衣服。”
“藥配好了。”史大夫看着這對未婚夫親暱的行爲很有自知之明的沒有靠近，而是遠遠站着。
藥從十三公主小小的如花瓣的脣灌進去，那有着稀世美貌的小女孩很快就醒了過來，不過先從她嘴裡冒出的是破碎的痛苦呻吟，她的手臂實在傷很厲害。
“公主殿下，現在聽我說，有一件很要緊的事要您拿決定。”林鈺看着她這樣子，心下也難免難過，輕微的嘆了口氣，“接下來的事情，可能對您來說，有點難以接受，不過還是請認真的決定。”
林鈺儘快的用平鋪直敘的話簡短的說完，十三公主那因爲疼痛而起亮起來的瞳子更顯得深沉深邃，美麗宛如深夜中星辰密佈的星空。周圍諸人看的都是嘆氣，這孩子現在不過八九歲就已經有這樣的美貌，等到稍長一點毫無疑問的會具有稀世姿容，絕代風華，如今就這樣毀了。
“你是說，我如果不放棄我的手臂的話，我就會死對嗎？”和周圍人惋惜的神情不同，這位小公主的神情卻鎮定的很。竟然還保持着宛如大人般的冷靜。
說實話，她這樣的神態表情讓林鈺都有點懷疑這是不是一個重生者或者穿越者了，成熟鎮定的完全不像一個孩子，要知道直到此時她臉上連一滴眼淚都沒有。
“是。”
“那我還有別的選擇嗎，自然是選擇性命。”十三公主苦笑，看着自己被白布裹起來的左手臂，“不過，我想看看我的手到底成什麼樣了。”
“還是不要看了。”金禾忍不住插嘴道，“會留下心理陰影的。”
十三公主沒有理會她，她是個極聰明的孩子。自己是個孩子，即使貴爲公主之尊，這裡的人又不是手下也不可能聽自己的。但她知道在這裡主事的是誰。那邊年輕的一男一女才能做決定的人，其中那個男子應該是心儀那個相貌溫柔沉靜的簡慧郡主，而且簡慧郡主行事沉穩有條理，做決定的自然是那簡慧郡主。
林鈺迎着十三公主懇求的目光，沒有否定。也沒有答應，十三公主猜她應該也在猶豫，便道，“就算我現在左手的情況，”
“不會後悔嗎？”林鈺沉思了一下，道。“可能真的會給你留下陰影的。
“我宇文悅凌做決定從來都不會後悔！”小小的女孩子發出了好像男子漢的諾言。而因爲她強忍着疼痛的表情，更顯得真切動人。
“可惜了。”林鈺看着這個本應有着絕世美貌的小公主，輕輕的嘆了口氣。“既然如此，就如您所願吧，史大夫，去準備手術。”
“手術？”史大夫一時沒反應過來。
林鈺這才發現自己因爲沉浸在感慨裡，不小心說了現代名詞。忙解釋道，“既然公主已經做了決定。你去準備就是了。”
史大夫應聲去了，另一個大夫揭開了原本輕輕纏在十三公主手臂上的白布，露出了她不堪入目的傷處。十三公主雖然之前說的那麼擲地有聲，還是倒吸了一口氣，一下子閉上了眼睛。
林鈺看她這樣，忙準備叫人重新蓋上，“夏大夫，蓋上吧。”
十三公主宇文悅凌深吸了一口氣，重新睜開了眼睛，攔住了夏冰，“不用了，就這樣吧。”
因爲之前需要做的準備其實都已經差不多了，只等着下決定而已，所以史大夫很快就回來了。關二爺能刮骨療毒，十三公主不過是個八九歲的，自然做不到，也沒有必要。
十三公主服下特製的迷藥，傷處也敷上特製的迷藥，接下來的事情有些殘忍，林鈺和小白也幫不上忙，便都走到外間。
“你剛剛輕聲說可惜了，怎麼了？”心裡記掛着一個人，自然對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很關心，小白察覺林鈺說那話的時候神情複雜，似乎不是單純的可惜那傾城美貌的殘缺和小女孩的命運。
“我只是覺得這孩子真的是可惜了，如果她是位皇子，情況可能大不同。”橫豎沒外人，林鈺也沒瞞着小白，輕輕的道，“我很看好這孩子，真是——”
真是神仙妖孽一樣的存在啊，林鈺把後面的話嚥了下去，沒有說出口。小白也猜到她七八分意思，也輕聲嘆道，“此女果然不是一般人。”
“是，我都做不到那麼冷靜，冷靜的到近乎殘酷，她不過才九歲吧，又是皇后嫡出。”
林鈺說到這裡的時候有點懷疑十一皇子的血緣了，難不成那孩子真不是皇后所生的？要論少年老成，睿智聰慧，三五個十一皇子都不如他這個妹子。或許也是因爲十一皇子沒有跟在柳皇后身邊成長的緣故，但是能把女兒教導成這樣子，柳皇后也不是一般人啊。
這場手術持續了小半個時辰，林鈺和小白兩個在外面一直等到史大夫出來。
“怎麼樣？”
史大夫臉上的疲憊難以掩飾，還是點點頭，“我發揮的很好，不過做的再好也不是一件好事。”
“休息去吧。”白緋若扯出了個笑，“今兒晚上累着你了。”
“不用了，眼下這狀況，還是熬一熬再說。”史大夫看着臉色蒼白的林鈺，小聲勸道，“倒是鈺小姐的身體，一直都不算特別好，如今勞心費神的，還是去睡一下。”
“如今這狀況，我怎麼睡的着。”林鈺苦笑了一下，身體有些無力的靠着小白，他看起來身材修長勁痩，不過這樣靠着似乎也很有安全感。“還是守着吧，等那兩位回了宮，就能放心休息吧。”
史大夫也知道眼下這情況，確實是走不開人的，也不好再勸，便到廂房半坐半睡的閉目養神。這邊白緋若低聲對旁邊靠着自己的女孩子道，“你若真累了，就去睡吧，這邊還有我呢。”
林鈺着實有點守不住了，白天本來就折騰了一天了，夜裡又鬧了這一夜，便靠在小白的肩頭，聞着他身上清新的味道，模糊的點頭，“有什麼情況，叫醒我。”
她的話音落下沒有多久，小白就聽到細微沉穩的呼吸聲響起，身邊的女孩子柔軟纖細的身子慢慢下滑，幾乎從他的肩頭滑落。
他伸手及時的抱住了她，轉過身來讓她靠着他的胸中，低頭看着她蒼白疲憊的面容，注意力一不小心就被略微發白的脣吸引過去，心中有種衝動，又有種說不出的安穩幸福。
輕輕的親一下，她大概不會醒吧，他俯下身子，可是從內間傳來值守的大夫和藥童的說話聲，他頓住了動作，想了想還是放棄了，現在無論是環境地點還是時間都有點不適合，被人看見也不太好。
他完全沒想到，自己的動作已經被人看見了，不過他們無論是相貌氣質還是性格都是如此相配的一對兒，氣氛美好的讓人簡直心醉，幾個成了婚的大夫無一例外的想起了和自己妻子相處時候的溫馨幸福事情。
此時兩人間的氣氛微妙而溫馨甜蜜，但天下最尊貴的夫妻此時都處在震怒中。
“我要殺了張家所有人！所有的！”柳皇后再也無法保持那種優雅尊貴的姿態，摔了一地的東西。
“好了，鎮定一下。”宇文吉畢竟年紀大了，經歷的風浪大些，雖然心痛如絞，還能勉強勸慰妻子，“好在兩個孩子都沒有性命危險。”
“我怎麼可能鎮定的下來！”柳皇后尖叫，“我的悅凌，她那麼漂亮，如果真的失去一隻手，怎麼過！”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宇文吉頓了頓，深吸一口氣道，“我已經派軍隊去接了，但是我更擔心一個問題，如今殷素素不在，只有簡慧郡主在，她會不會不敢承擔責任，拖下去——”
柳皇后稍微穩定了心情，回憶了一下對林鈺的印象，“簡慧那丫頭，我覺得倒是個聰明孩子。”
“我當然知道她很聰明，但是問題不是她聰明不聰明。她敢保證我們看見悅凌的情況不會遷怒於她嘛？她肯定會考慮這個問題。”宇文吉嘆口氣，“不過我還是想不明白，到底問題出在那裡，兩個孩子身邊出宮身邊人不是特別多，但是都是高手啊。”
柳皇后這會兒倒是漸漸鎮定下來，臉上露出殺伐決斷的冷酷表情，這讓她美豔的面容如同死亡女神降臨，“總會知道的!”
此時軍隊已經到了瀾苑門口，而小股軍隊的出動也驚動了京城裡的無數人家。在某個院子裡，一個長腿身材修長的男人正端着一杯酒，對着銀色的月光笑的冰冷。
“那個蠢女人，還很信任我呢。”他轉頭淡淡的說。
PS：
感謝cbbca同學的粉紅票！
感謝cbbca打賞的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