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就是贏,看着夏天明亮的陽光,這樣的明悟在殷素素心裡分外清晰和深刻了起來。
如果端文皇后沒有死,她的兒子太子何止到如此尷尬的地步?柳皇后自然也不會進宮,而是應該會成爲太子妃,太子也許當年就會避過那一劫。殷素素心裡是知道當年出事的情況的,如果不是太子心情不好,也不會去京郊散心,張家當時也不會有可乘之機。
再推及自身,如果她父親不死,此時必然已經拜相,比起幾個大家族就算不如也不會差的太多,張婉兒家裡就是再有錢十倍,陸家也不敢起了休妻另取的心。當然,她也確實不想呆在陸家,可是如果當時她父親在的話,她也不會成爲現在的自己,大概就是安享富貴了。她心知肚明,她這些年,不能說不累的……
再想想母親,她活着,如今便又有了孩子和丈夫,有了新的家庭,比起早逝的父親,卻要強了許多了。雖然當年殷父風光一度,如今不是她要強爭氣,還會有幾個人記得殷家?
她心裡原本搖擺不定的想法終於確定了下來,什麼寧死不屈,什麼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總要活着纔有無限可能,便是一時委屈求全了,日後也未必沒有翻盤的機會。
她一邊想,一邊出了殿門,在甬道上乘上步輿——如今有了公主的冊封,她也能堂而皇之的乘坐步輿了。不過步輿還沒行幾步,就看到了四皇子也來了,卻是皇帝詔了來的。
要說這些皇子們在宮裡的消息都挺靈通,不過四皇子確實是個意外,他親孃死了二十年,之前也只是宮女,連點兒班底都沒有給他留下。而一到了十四歲,他親爹又把他趕到大西北去了,這可憐的孩子雖然也努力培養了一點班底,可就沒有其他皇子靈通了。
柳皇后倒是幫他的,可惜柳皇后到底更關心事情的進展——昨晚上的事情雖然總算圓過去了,還要抓緊時間處理一下一些疏漏之處呢,還要想着法怎麼不動聲色的和殷素素互通有無一下。因此柳皇后雖然派去了人,卻比皇帝派去宣召四皇子的人慢了那麼一點,到了門口看那情況,便不敢再出現,真要被皇帝的人看見了,又是一筆解釋不清的糊塗賬。
所以,四皇子這到了宮殿門口了,還不是很清楚什麼事情呢。但是他確實是個精明人,一眼看見殷素素一張白的微微透明的臉,便知道不是什麼小事。想想就知道了,殷素素這還沒痊癒呢,能勞動的她還要專門跑一趟,能是什麼小事?
四皇子便留住了殷素素,笑道,“平陽公主,且留步。”
沒錯,平陽公主就是殷素素的新稱號了,原本稱號昭雅縣主屬性遠不如這個好,有了正式新稱號後,便被棄之不用了。
“原來是四殿下。”殷素素看見是四皇子,也下了車,笑道。“今兒這是皇上宣召了您過來?還是看着天氣不錯過來給皇上請安的?”
四皇子心說你肯定心知肚明,嘴上還繞什麼彎兒,不過臉上還是帶着笑,“正是父皇宣召呢,說起來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我心裡很有些不安。你也知道的,父皇一直都不喜歡我。不知道皇上召見公主你有什麼事,可否透漏一下?”
“這個可就不太好說了。”殷素素笑道,“不過我看着四殿下今日紅光滿面,應該是好事兒,只是可記得一定要溫和知禮,免得惹得皇上不悅呢。”
見殷素素雖然沒告訴他到底是什麼事情,可也稍微透漏了一點,四皇子心下大安,笑道,“既然如此,可就借你吉言了。”
殷素素一笑,本身就風華絕代,一笑美的耀眼燦爛,“四殿下本來就不必要想太多呢。我還有些事情,先去了。”
四皇子看的一愣神,等殷素素復又登上了步輿,方纔回過神去,搖了搖頭,自嘲的笑笑,“怪不得說美色蝕骨,絕色傾城,這般美人,又極聰慧,若是有心,確實是有傾城傾國之能啊。”
“我看殿下倒是不必擔心這個,您明白這個道理,便不會被美色迷了心。”他侍衛笑道。
“這可未必,反正我不敢招惹她的,如果朝夕相處,她若是有意,我是抵擋不住的。”四皇子看的還是很明白的,而且最重要的是,這種女人負不得,除非你一直一心一意的對她,若是招惹了她,又棄了,怕是死都是輕的。
在不遠處,也有人在探討殷素素,說來也是湊巧,元江流和他的上司有事情來回宇文吉,看了殷素素和四皇子在殿前說話樣子,忍不住對元江流道,“看四皇子樣子,許是對平陽公主也有些心動啊,陽光之下,這兩人看着可比和你般配,不過幸好你們是說定了的。”
元江流看的卻心中發苦,心道,只是說定了而已,卻沒有真的定下來,就算是真的定下來了,那也是隻是定下來,成了親還能和離呢。雖然以殷素素的過往表現來,極有原則性,不說是一言九鼎,也差不很多,可他還是不放心啊!
人家皇子是正宗的高富帥,四皇子就算不爲皇帝所喜,那也是被封王的了,自己只是個公爵家的次子,爵位落不到他頭上的。元江流還是頗有自知之明的,他名聲不算好,本事不算大,出身雖然不錯,卻又算不上頂級,唯一佔的就是當時人人都說殷素素毀了容,他依舊上門的誠心。
可是光有個誠心還是不夠牢靠啊,由不得元江流有些擔心。元江流那上司看着元江流神色不太好,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了,忙補救道,“你也不必擔心,平陽公主既然是應許了,自然不會反悔的,而且四皇子也有正妃呢,以平陽公主的身份,萬不可能爲人妾室的。當然,老叔我勸你一句,還是叫你家裡早點兒把事定下來吧。”
元江流嘆口氣道,“我當然知道應該早點兒定下來,可是不是沒得空嘛。我爹孃都忙,公主又病了。”
殷素素一開始說的是等報仇的事情了結了才能定下來。他雖然不在乎,可是他爹孃也自有考慮。認爲在平叛張家陳家兩家叛亂的過程中,殷素素其實本人很危險,如果真和她訂了婚,怕會牽扯到他們元家上。就算牽扯不到,萬一殷素素死了,定禮什麼的打了水漂不說,元江流要是再說親名聲就不好聽了,要降上一兩個檔次的。
等朝廷平叛完了,全部事情塵埃落定到現在也才幾天,偏殷素素這又病了,怎麼提起?偏他爹孃多少還有些不滿殷素素的性格和二婚背景,自身也位高權重,表現的並不夠熱情關心。看着殷素素和四皇子說話,元江流心裡不是算,可是嘴裡發苦,他能說什麼好呢?
上司此時卻不再提這個話題了,多說多錯,怎麼樣也是他們元家的事情,他一個外人何必太操心呢。雖然他風言風語裡聽着,元家的態度不算很熱切,認爲殷素素的年紀在那裡,想要找比元江流好的卻難,頗有些覺得有恃無恐的樣子。
此時兩人都沒注意到,不算很遠處,殷素素突然回頭瞟了一眼,挑了挑眉。
宮車行到宮門口,殷素素方下了,原準備換了馬車回家,就見她家府裡來人了還在宮門口等着呢,便停下了腳步,問道,“這是有什麼事?”
“公主,白家老爺和太太來了。”來人也是殷素素的親信,小聲的道。
殷素素臉上露出了一絲驚喜之色,笑道,“現在在哪?我直接過去就是了。”
“怕有些顯眼呢。”金禾插了句嘴道。“如今只怕外面不少人都盯着宮裡宮外的。”
“這個倒是好辦,按照慣例處置就是了。”殷素素笑笑,“這個都不知道怎麼辦,我白混了這麼多年了。”
一邊說着,她一邊上了馬車,在不少人的目光中揚長而去了。
金禾的話沒錯,這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昨晚陸麗妃舉着火把叫人圍堵東宮,動靜可真不小,大部分人雖然不知道什麼事,卻知道宮裡絕對是有事了。宮裡的情況會非常直觀的影響到前朝的局勢,哪個當官的不關心?再者那些大家族大世家大多都有女兒在宮裡,許還有外孫外孫女,更是關切。
所以宮門口不遠處還真有不少人家的探子潛伏着,看了殷素素一早進宮,許多接近核心機密層的人就知道是真出事了。其中還有些人的消息更靈通些,比如說柳家還有陸家這算是當事人的兩家。
因爲柳皇后,柳家當然是第一個收到了消息的,念阿彌陀佛鬆了口氣的同時,還在大罵陸家。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柳家恨死了陸家了,可是結了不死不休的仇了。如果柳皇后真的背上了那種污名,柳皇后死的同時,柳家也要跟着一起完蛋,豈能不恨死了陸麗妃?如今見陸麗妃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心中又是稱願解氣又是後怕。
比起柳家,陸家收到消息就晚了點,但是三皇子消息得到的早,自然要遣人送消息給陸家。可以想象,林老夫人和陸平之收到了消息要愁死了,就連張婉兒也驚得瞪圓了眼睛,愣在那裡說不出話。
她前世裡可是嫁給三皇子的,發生過什麼事門兒清,她敢以自己的性命發誓,前世絕對沒有這回事!三皇子上位的順利的很,陸麗妃也沒出過事。
這怎麼回事?她驀然而驚,才發現許多事情已經和前世大不一樣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