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皇后哄了十一皇子幾句話,就叫人帶着他出去了,然後用那雙鳳眼上下掃了林鈺一眼,瞬間就恢復了高傲的表象,“想來你就是救了小十一的那位小姐了,看着好像有點眼熟啊?”
自然是有點眼熟的,林鈺可不信她沒認出自己。不過是幾天前的事情,林鈺的相貌也還沒平凡到讓人一見就忘。不過心裡雖然腹誹,但是林鈺還是乖乖的點頭稱是。
“倒也是個小美人,看着氣質也不壞。”柳皇后確實沒想到這個丫頭是自己見過的。還是在那種地方見過的,原本要出口的話就有點遲疑,轉而說起套話來,“你做的不錯,要不是你,小十一多半躲不過去。”
“是十一皇子福大命大。”林鈺自然也是套話應付。
“昭雅縣主是你義姐?難怪,她本就是個極其伶俐的人,想來你也是個聰明人。”柳皇后笑道,可惜這個笑意不達眼底,反而讓林鈺的背部繃緊了起來。
“昭雅縣主常說我笨拙。”林鈺定了定神,笑道,“但願能借皇后娘娘吉言了,能聰明些畢竟是好事。”
柳皇后看了看林鈺,倒是滿意的笑笑,雖然笑容比剛剛淡,倒讓林鈺放鬆了不少“你今年十六了?許人家了沒?”
林鈺原本已經放鬆了不少,因爲這句話反而又緊張了起來。不會吧,這話這麼問,難道這位皇后娘娘也要關心自己的婚事?林鈺可沒有想要高攀的念頭,可是也不能直言犯上,得罪這位看着就不是什麼寬宏大量的皇后。再說了。自己那點事,只怕這位皇后早就知道了,何必再廢話?
林鈺想了想,說。“雖然眼下還未婚配,我年紀不很大,倒是想再自在兩年。嫁爲人妻到底是累些。而且我身體不算好,也不好耽誤了人家。”
柳皇后因着之前林鈺在道觀裡見過她,怕林鈺打探到自己的秘密,又嫁入皇家,礙了自己的事。她心裡其實早就改了主意,只是已經和皇帝報備過了,不好改。
見林鈺這麼說。倒是借坡下驢,她笑道,“我也是時常想起以前的事情呢,實在是輕鬆的多了。既然這樣,你先回家好生休息。玲瓏。去給太醫院說,每隔一天就派個太醫林小姐府上診脈,再賞林小姐些上好藥材。”
吩咐過了宮女,柳皇后又對林鈺說,“你放心,你立下這樣的大功,有什麼想要的直說就是,我親自去跟皇上說。”
林鈺想了想,有點不好意思的道。“還真是有想要的。我也算薄有資產,有點田地,日子頗過得去。不過畢竟不是官宦人家,還是要上田稅服徭役的。因此我想要個免稅的特許,不知道麻煩不麻煩?”
“不麻煩不麻煩。”柳皇后聞言頓時笑得很燦爛,美的林鈺也是一愣。“你放心吧,這個不是什麼難事。”
柳皇后滿口應承了,然後很高興的走了。珍珠看了看周圍無人,壓低了聲音道,“小姐,你怎麼冒然向皇后娘娘提出請求?”
“你知道什麼?”林鈺笑道,“我提出請求,她才放心呢。聰明人讓人提防,笨人誰都不放在眼裡。”
林鈺也看出來了,因爲發現自己是見過她的,柳皇后似乎臨時改了主意,改變了原本的計劃。既然柳皇后並沒有什麼好計劃,自己給她個合心合意的,她自然欣然接受。
至於免田稅徭役可真不算什麼。此時就是這樣呢,官員世族都是不交田稅的,可是田稅並不算輕,八稅一不說,還有其他的苛捐雜稅,差不多到了五稅一甚至四稅一了。林鈺名下近白頃的田地,雖然是女戶減等,這稅負也讓林鈺有點心疼。
柳皇后出了林鈺暫住的屋子,叫專人把林鈺送回家,然後就去看十一皇子。十一皇子看見她倒是很親熱的跑了過來,不知爲何他就是很喜歡這位美麗的母后,雖然她不是自己的生母。
柳皇后把他拉到身邊坐下,一邊問十一皇子宇文思些話,一邊卻尋思着怎麼向皇帝說起自己反悔的事來。問題這個提議原本就是自己提出來的,想要反悔,倒要好生費些口舌了。
她還沒想出怎麼說合適,皇帝的欽差就來了。
“怎麼了?宮裡有什麼事嗎?”柳皇后有點奇怪的問道。
“回皇后娘娘的話,並不是什麼大事。”欽差笑道,“只是昭雅縣主進宮了,然後和皇上說這位小姐身份差着一等,齊大非偶,對雙方都不是好事。皇上改了主意了,叫我來稟報皇后娘娘一聲。”
“也罷了。”柳皇后聽到是殷素素的進言,略皺了皺眉頭,道“皇上說怎麼賞這丫頭了嗎?”
“按例加上五成就是了,畢竟她之前就有功勞。皇上也說了,若是皇后娘娘有什麼好想法,也可以斟酌着辦。只是這丫頭既然不願意嫁入高門,也就隨她去唄。”欽差笑着回話道。
“倒也是個聰明丫頭,雖然看着不算靈巧,倒是拎的清。”柳皇后收斂了眼瞼,淡淡的道,不過言語中還有點讚賞的意思。
“賞醫賞藥不用說。正是青春年華的小姑娘,賞些金銀珠寶首飾布料之類的東西也是好的。”柳皇后沉吟了一下道,“我賞她一匣子上等寶石,一匣子珍珠壓驚,嗯再加上一匣子宮造上等首飾吧,另外這丫頭求了個免田稅徭役,我也答應了。你把這個回報給皇上,看皇上還賞他些什麼吧。”
欽差聽了皇后的吩咐後,回宮去回報皇帝。柳皇后卻陷入了沉思,不可否認她從這個丫頭身上看到了一點殷素素的影子。當年她第一次見到殷素素的時候,皇帝是有心把她嫁給太子的,沒想到她卻拒絕了。說是皇宮日子難過。想要過的自在些。
雖然造化弄人,殷素素也沒得到個美滿姻緣,不過眼下的殷素素還是可以肆意笑着的。不像自己,在宮中一直都戴着個假面。想笑時候不能笑,想哭不能哭。雖然同是絕色大美人,但對殷素素眼下的日子。自己不是不羨慕的。
“母后?”十一皇子宇文思正說着自己昨兒勇敢的表現,卻發現柳皇后走神了,“您怎麼了?累了嗎?”
“沒什麼。”柳皇后輕輕的嘆了口氣,並未讓宇文思察覺,她扯了個笑容,“你以後可是要小心些,不要輕易相信別人。也別去那些偏僻的地方,畢竟母后不能一直在你身邊。”
想到十一皇子的遇險,她又立直了身子,抿緊了嫣紅的嘴脣。她還不能倒下,她也不能軟弱。不過是個想過繼的傳言。便會惹出這麼大的麻煩,這宮裡想把她拉下皇后寶座的人還多着呢,她怎麼可能讓那些賤人如意!
林鈺對宮裡因爲這件事將要掀起的腥風冷雨完全不知道。坐着宮裡的柔軟平穩的馬車,林鈺又一次睡着了。青青則是盤算着林鈺快要回來了,正指揮衆人做林鈺喜歡吃的東西。
“總算到家了。”珍珠一邊扶着林鈺下車,一邊感嘆道。
林鈺想了想桃花宴的這兩天,想想那華美的宮殿,再看看自己平凡的小家,真有種恍若隔年的感覺。“俗話說得好,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狗窩,還是自己家住的舒服。”
這話說的護送的侍衛撲哧一聲笑了起來,林鈺瞅了他一眼,是位娃娃臉的清秀青年,倒也挺帥的。被林鈺這樣的小美人盯着。那小夥有點羞澀,臉紅了紅,心跳也加快了,不過還算大方的對林鈺笑了笑。
青青聽到動靜,跑出來迎接,卻是啊的一聲沒忍住驚呼了出來,“小玉,你怎麼弄成這個樣子!”
一邊跑過來扶着林鈺,青青一邊看着那些侍衛宮人的眼神就不善起來。林鈺連忙握了她的手一下,低聲道,“回頭再給你細說。”
青青雖然滿腹狐疑,不過看着林鈺精神還不錯,也放下心來。叫滿月拿了錢來謝了來人,送走了那些侍衛宮人,才叫僕婦把林鈺揹回屋裡。
“傷到哪裡沒有?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還沒等林鈺落座,青青就心疼的問道,“你向來是個謹慎的,輕易不會磕碰到,怎麼傷到這麼多地方?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並沒多重的傷,扭到了腳和藥,其他地方都是皮肉傷。”林鈺笑道,“你別太擔心了,太醫看了說,用了宮裡秘製的藥的話,傷疤都不會留下來的。也不是有人欺負我,說來也是好事。我和珍珠因爲不想參加那些詩會歌會什麼的,就尋了處偏僻的地方四處逛,誰想到碰到有人害十一皇子,把他從假山石子上推了下來。我是搶過去接住了他。因爲重量和衝力撞到山石上,扭了腳和腰,也磕碰破了幾處,但是太醫說沒什麼內傷,養養就好了。”
青青先是鬆了口氣,然後就瞪向珍珠,“你做什麼吃的?看着小姐傷成這副模樣?不會上去接一下那位皇子!”
珍珠有點委屈的道,“大小姐,不是我不想,誰讓我跑的慢啊!再說了那孩子淘氣非常,之前還嚇唬我們說我們住的屋子是鬼屋,害的我和小姐一夜都沒睡好。”
“別怪她了,我畢竟之前練過一些拳腳,跑的快些,不然也接不住那位皇子。”林鈺也幫珍珠說話,“當時情況還是很緊急的,我要不是跑的快些,又縱身一躍,也是接不住的。”
青青瞪了林鈺一眼,“你別當你立了功了,弄了這麼一身傷回來,我怎麼也不會高興的。我看以後你還是跟這些世家大族皇家都離得遠遠的,回回都沒什麼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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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說,林鈺也摸着鼻子尋思了起來,“似乎是有些反衝呢。”
“對了,你救了位皇子,皇上賞你什麼了?”
“素素姐送信說,皇上原本說要擡舉我做四皇子的側妃的。”林鈺本想聳聳肩,卻忘了自個右胳膊受的傷了,疼的呲牙咧嘴的。
“該!下次就注意了!”青青又是氣。又是心疼,“沒下旨吧?就看你這沒心沒肺的樣子,進了皇家豈有命在?”
“沒下旨,不過我向皇后求了免徭役賦稅。她答應了。”
“這個倒是實惠點。”青青點頭道,她知道林鈺名下田地多,一年光賦稅就上千兩銀子。“我叫人煮了豬腳麪線。用柚子葉燒水洗澡,好去去晦氣。”
林鈺吐了吐舌頭,應了。“對了,我扭了腰和腳,只怕上下樓不方便,不如在樓下給我收拾一個房間?”
“還用你說?”青青沒好氣的道,“早就叫人去做了。林大夫那裡我也派人去請了。宮裡太醫水平參差不齊,還是讓林老大夫幫你看看纔是正經。”
青青在內務處理上可是一把好手,諸事安排的井井有條。林老大夫給林鈺診過脈,看過傷處後也道無甚大礙,用些好金瘡藥連傷疤都不會留下。
“那太醫開的方子呢?”青青又遞上藥方。“沒甚差錯吧?”
“這方子開的很對路,我開也不會比這個更好了。”林老大夫笑道,“青青丫頭,這是位挺有本事的太醫,你就放心吧。”
聽了林老大夫的話,青青放下了一半心,等林鈺喝過藥午睡後,又把珍珠叫來,細細審問了一邊那兩日的行程經過。見林鈺並沒報憂不報喜。這才全把心放下。
不過俗話說的好,事情總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鈺這裡這事還沒了結,卻又有白緋若一家三口終於進京了。
“我差不多又近二十年沒來過京城了。”馬車裡的女子掀起簾子,一邊看向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羣,“還是一樣熱鬧啊。”
“怎麼?夫人還對京城很懷念?”同在馬車裡的中年男子帶着酸味問道。
“懷念肯定是沒有的,因爲這裡給我留下的全是不好的記憶。”白夫人靠在自己丈夫肩膀。輕聲嘆道,“我何德何能,能嫁給你幸福了二十年。”
“夫人,遇見你是我的幸運纔對,和你相遇後的每一天都彷彿活在美妙的夢裡。”白老爺攬着自己老婆的肩膀,“我多麼慶幸你沒有責怪我的自私。”
“我怎麼可能責怪你?能嫁給你,我肯定是上輩子修來的。”白夫人擔憂的道,“我只是擔心我那可憐的女兒,我丟下她那麼多年,卻過得這麼幸福。她便是怨恨我也是正常的。”
“夫人,我會和你一起面對的。你的女兒便是我的女兒,我相信咱們的女兒會善解人意的。”白老爺輕輕在愛妻的耳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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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咱們的女兒?老爹這麼說起來竟然一點都不會不好意思。白緋若在馬車外聽到自己那對父母又開始互相甜言蜜語起來,直肉麻的起雞皮疙瘩。說實話,他這對父母感情還真好,好到幾乎連自己兒子都插不進去。
他回想起對自己那位異母姐姐的驚鴻一瞥,印象中似乎是個冰冷的絕色美人。再想想自己媽媽那熱情的過分的表現,就算相貌有五六分相似,也很難想象這兩人會是母女啊。不知道是母親當年受了打擊,變了性子,還是物極必反?
白緋若一邊聽着自家父母美其名曰加深感情的肉麻話,一邊腹誹着。話說回來,這路可真長啊,馬車也走的真慢,早點到了這兩人也能早點停下來。
“到了,就是這家。”終於,看到林鈺那座宅子了,白緋若鬆了口氣,“你們稍微收拾一下,我去喊門。”
此時林鈺剛剛睡醒起來,墊着腰半坐在牀上翻着一本遊記看,而青青正在算這個月的花銷,門房前來稟報道。
“小姐,門口來了一輛馬車,有一位姓白的公子和他父母到了。”
“姓白的公子?”青青一愣,很快就反應過來,放下賬冊,“莫不是白緋若白公子到了?快請進來,月牙去服侍二小姐換了見客的衣服,對她說白緋若白公子和其父母到了。”
這可不單是白緋若的父母,還是殷素素的父母啊。青青有點頭疼起來,事情能不能一件一件來?林鈺救了皇子受了傷的事情剛剛發生,這認親的就來了。
林鈺聽了月牙的話,也是匆匆換了衣服,梳了個簡單但好看的髮型。扶着月牙出了房間,此時白緋若和其父母已經在坐着喝茶了。
“這對般配的夫妻想來就是白大俠,白夫人了。我前日剛受了傷,不能行禮,還請見諒”林鈺先對白緋若的父母笑道,又轉臉對白緋若打招呼,“白公子,好久不見了。”
“的確是好久不見了,我看你跟我都生疏了不少。”白緋若聽到林鈺的稱呼,登時有點不滿起來,“你以前可都是直接叫我小白的。”
林鈺真是拿這個少年沒法子,這不是當着他父母的面嘛。林鈺略瞅了瞅白夫人,沒說話,白夫人笑道,“沒關係,不用顧忌我。直接叫他小白就是了,快快坐下歇着吧。你的事我已經聽小白說了,你是個好姑娘,以前委屈了。”
林鈺這才笑着落座,打量了一下白緋若的父母。一句話,都是美人。
白夫人不用說了,能生出一對美人兒女,外貌基因自然優良。她和殷素素有五分想象,相貌比殷素素更嫵媚成熟些,看着也就三十許人。雖然沒有殷素素那般絕代的風華,卻也是極罕見的大美人。
白緋若父親白大俠也是非常英武不凡,保養的也是很好,看着也就三十四五歲。俊朗英氣不說,還有種成熟的滄桑的魅力。雖然論起相貌精緻還是小白更勝一籌,但是還是白老爹更能吸引人。
白家父母此次前來畢竟是有正事的。這對父母問了林鈺一些概況,似乎挺滿意林鈺這個朋友,又說了些閒話。他們畢竟是有閱歷的人,說起話來十分吸引人,等氣氛漸漸熟絡熱烈後,白夫人就提出了請求。
“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請昭雅縣主過來見一面?”
林鈺正準備說話,就聽到殷素素的說話聲從屋外傳來,“小玉,有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