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夜裡,白且隨正帶着明藥在旅店裡住下。
正處於戰亂時期,白且隨是處於好心怕明藥不安全,想和明藥要一間房好照顧看着她,明藥卻怒瞪着他,執意要單獨一間房。
那日,兩人吃着飯,明藥臉色淡淡,似乎還帶着一股慍怒。這白且隨趁着她睡着之際帶着她住下旅店,住就住了,還只有一間房。
明藥瞬間瞪大了眼睛,眸子猛地眯了起來,眸中乍然濺出一股冰涼的怒氣。
她轉身走向櫃檯,往櫃檯上扔了一袋錢袋,抿着脣角,聲音涼涼的:“不管用什麼方法,給我再弄一間房。”
小二驚嚇着接過錢袋,慌忙又給她開了一間房:“是,是。”
白且隨微微蹙起眉頭,頗有些不悅,又不好表現出來,只好轉移目標,落在那袋錢上,脣瓣微微掀起一道冷笑:“我說,你哪兒來這麼多錢?”
明藥轉身又走回桌邊坐下,夾了一筷子青菜,涼涼地瞥了一眼白且隨,脣角微微勾起來,露出一個極其不屑的笑,語氣不置可否:“作爲明國的公主,身上沒點錢的話,怎麼能配上公主這個稱號呢?你說是吧,太子?”
她脣邊的笑意猛然摻上幾分天真的純澈,眨了眨眼睛,笑意瑩瑩地看着白且隨。白且隨怔了怔,又愣了愣,臉色微沉,不再理會她。
吃完了飯,明藥走向房間。
“太子,明日再見。”明藥清清冷冷地看着站在他身後的白且隨,脣角微揚,脣邊笑容透出一絲冷漠。
白且隨不悅地看着她的背影,又見她猛地甩上門,不由冷冷哼了一哼,心中溢滿不悅地走回房間。
是個昏暗的地方。
“陛下,這可如何是好?明國不願再借兵給我們,就算那三萬大軍能隨意任我們使用,但三萬大軍怎可敵得了對方几十萬軍隊?”一聲溢滿擔憂與難過的聲音輕輕緩緩落下,似乎還帶着點虛弱。
一身紅衣已被污漬染了些許骯髒,再擡眼往上看去,那張俊美白皙的臉頰似乎變得有些古銅色,卻仍是俊美無比,眉眼間勾勒着一抹陰冷的戾氣,他略顯淡色的薄脣冷冷地勾起,已不復之前那骨子邪魅的氣息。
聽了這話,他低了低眸思考了一瞬,眉頭微微擰了起來,幽黑的瞳眸流出一絲決絕的狠意,脣角忽然勾了勾,低沉的聲音緩緩吐出,帶着一股磁性的冷漠:“那又能怎麼辦?順其自然吧。”
空氣中忽然一陣寂靜。
萬水國死傷慘重,幾萬大軍已不剩了幾個,朝中大臣不是倒伏到白國的,就是死了,只剩了幾個對閔蕭邪忠心耿耿的老大臣。
“陛下,不如這樣?明國君主不是有個妹妹麼?聽說明國君主對着妹妹還挺憐愛。既然明國君主不願借兵給我們,我們不如先發制人,先將明國公主劫了來,還怕明國君主不願借兵?”有一名大臣走出,笑着提議道。
閔蕭邪的眉梢微微挑了一挑,脣角幽幽勾起:“這倒是個不錯的注意,就這麼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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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空氣中有些悶熱,明藥有些熱,醒了過來,煩躁地蹙了蹙眉,站起身走到窗邊,伸出手輕輕推開窗戶,一陣涼爽的風吹進房子裡,明藥閉了閉眼睛,耳邊忽然傳來一聲細微的聲音,她猛地睜開眼睛,一道冰冷的凜冽光芒瞬間掠過她的眸底,眉頭一蹙,她猛地轉過身,冰冷地眯起眼睛,厲聲喝道:“誰!”
眼睛還未看清,眼前只感到一片黑飄過,那人便一個手刀劈到她的後頸上,她怔了怔,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暈倒前她竭盡全力尖叫了一聲,好讓白且隨知道她遇到了危險。
白且隨也的確聽見了,想來是他睡覺向來淺眠,聽見明藥一聲尖銳的叫聲,愣了幾秒猛地睜開眼睛,一抹震驚且慌亂的光芒極快掠過他的眸底。
他極快起身,隨手套起一件長袍披在身上,急匆匆去了明藥房間。
剛剛踏入明藥房間的時候見沒明藥的身影,白且隨的腳步猛然頓住,雙瞳極快沉下,一抹怒極的光出現在他的眼睛裡,逐漸燃起了一團熾熱的火焰,他薄脣緊緊抿着,如刀削斧劈般的臉頰繃得緊緊的,雖是仍是俊美無敵,卻無故添了一分蒼白,卻不損他一絲氣質。
他視察了一下房間,已然斷定了明藥是被人擄走了。
“該死的!”白且隨一拳捶在牆上,重重一聲,砸得他手鈍鈍的疼,他卻像沒反應一般,飄逸而細長的濃眉擰了起來。
他和明藥已住進萬水國的旅店裡,已經接近了萬水國,本以爲能借此一舉拿下萬水國的虎口,卻沒想到萬水國的人竟從中做梗,半夜擄走了明藥。
他的眸散發出一股濃烈的恨意,脣角微微扯開,聲音冷漠得似地獄修羅般可怖:“你這萬水國,我滅定了!閔蕭邪!”
心臟發出一陣細微的疼痛,順着身上每個經脈流遍身上沒個地方,他痛的幾乎要痙攣起來,臉色透出些蒼白。
直到明藥被擄走,他才發覺,她在他心中到底是佔有怎樣的一個位置,她在他心裡,仍然很重要。
明藥只感覺自己的腦袋昏昏沉沉的,明明意識都逐漸開始清醒了,眼睛卻是異常地難過,就是怎樣也睜不開。
她感覺自己正身處一匹馬上,顛簸顛簸地走在路上。過了一會,被人粗暴地拎了起來。她蹙緊眉頭。
那人拎着她,走了十來分鐘的路將她扔在地上。
地上有個石頭,她的身子猛地砸上去,硌在他的身上異常的疼,她猛地抽搐了一下。
“乾的不錯,終於抓來了。”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聽上去很是熟悉。明藥模模糊糊地聽着,淡淡地想,皺着眉細細回想着。
是閔蕭邪!
想起了那個人的名字,明藥立刻瞪大了眼睛,沒想到眼睛卻以此睜了開來,直直衝進了那雙烏黑得深邃的妖邪眼瞳,瞬間漫出了些冰冷。
“醒了?”閔蕭邪朝她挑了挑眉,聲音沙啞而磁性,卻仍不改以往的妖異詭譎。
明藥動了動身子發現自己沒被捆起來,微微鬆了口氣,站了起身,幾步走到閔蕭邪面前,冷冷蹙起眉頭,一雙眼睛滿是冷冽與惱怒,她抿了抿脣,開口,聲音微微帶了些低啞:“閔蕭邪,你什麼意思?”
閔蕭邪未開口,只顧沉沉看着她。
明藥在胸腔裡冷笑一聲,沉聲道:“莫不是因爲皇兄不再借兵給你們,所以你們抓了我想以此威脅皇兄?”
閔蕭邪脣邊笑意勾勒地更加,他眼角微挑,露出一絲淺笑:“明國公主果然聰明。”他頓了頓,又解釋道,“你是明國的公主,又是白國的太子妃,不管在哪一邊都是舉足輕重。而我們本不想抓你,實在是走投無路纔出此下計。”
面上雖是這麼說,可閔蕭邪卻沒有那樣想,明扶溫對明藥的心思那是路人皆知的,而白且隨估摸着也八九不離十了。
即便是明扶溫不肯借兵,只要明藥在自己手裡,白且隨應該也是不再敢輕舉妄動了,如此真是的最最好的決定了。
“難道你不是知道麼?”明藥諷刺地勾起脣角,輕輕歪了歪頭,脣邊笑意冷漠,“抓了我,不禁得罪了我,更是得罪了整個明國和白國。”
“我當然知道,得罪了白國和明國總比我們萬水國被滅國來的好吧?”閔蕭邪輕輕咬了咬牙,低低垂下眼睛,聲音漠然且沙啞無比。
明藥卻是怔了怔,靜靜看着閔蕭邪的眼睛陷入一片沉默,黑沉沉的,和閔蕭邪那雙烏黑如一團霧氣的眼睛一樣,令人看不真切,看不懂她想表達的情緒。
白且隨本想着等到第二天清晨去尋找明藥,白國卻派了人來報,陛下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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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且隨漆黑的瞳眸猛然緊縮,臉色血色盡褪,慘白慘白的,他的手微微顫抖着,忍住想揪住那使者的衣襟的慾望,低低垂下眼睛,聲音沉了一分:“父皇病危?”
他一貫平靜且冷漠的聲音已不復以往那般,微微顫抖了起來,卻終究在寂空中歸於平靜。
“太子,陛下他說想見你,所以太子殿下,請你務必回去啊!”那使者充滿激動與期待地望着白且隨。
白且隨嘴角扯起了一抹冷笑,旋即道:“如今萬水國戰事一觸即發,我又怎麼能夠置白國疆土於不顧?”
聞言,他身邊大將卻大驚失色,慌忙阻止道:“太子殿下,這可萬萬不可啊!”
白且隨眉目一壓,不悅地蹙緊眉頭,乍然飛出一片冰冷,他緊緊抿着脣,冷冷看着那大將,冰冷着聲音道:“這又是爲何?”
“若您不回去,只怕那萬水國狡詐多端,用這個來大題小做,只怕到時候……”那將軍沒有繼續說下去,不過話裡的意味卻讓人見曉分明。
白且隨陷入沉默,淡淡垂下頭,猶豫了好一會,才沉聲道:“好,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