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皇帝果然如明藥所料,昭告天下鳳千倪已經是清王妃的事情,更賜他們的女兒爲安寧郡主,也算彌補了多年憾失的尊貴。
這也不算是讓衆人詫異的,最爲詫異的是,白且隨還封萬水國送來的美人爲良婕妤,往後幾日的侍寢都是她,衆妃嬪們則一度紅了眼。
到了該回宮的時候,明藥幾人就開始張羅着選秀大典了,其實內務府也已經按照着皇帝的意思擬定了中選的名單,到了那天也不過是走走過場,興許那天會有一兩個有變化,卻不會太大。
果真到了那一天,明藥和三妃則在一旁看着,皇帝也只是按着計劃好的留名賜花,碰到一兩個看着順眼的也一道留下。
又是一波秀女下去,淑妃揉了揉眼睛,朝白且隨道:“皇上,今年的秀女真是多呀,看得臣妾眼花繚亂的。”卻又問道:“方纔臣妾瞧着幾個很是漂亮,怎麼皇上不留下來?”
端妃倒是有幾分眼力勁兒,從方纔中選的秀女中猜測出了白且隨的心思,道:“太過美豔的進宮只會惹事,倒不如那些姿色平平看着端正的,也免得後宮一片烏煙瘴氣。”
白且隨果然點頭:“正是如此。”
話是這樣說,可衆人都知道,這看似昳麗富貴的皇宮,光鮮而亮麗,實則是天下最陰暗之處。
所謂高處不勝寒,而進高處者這慾望也會愈來愈膨脹,不滿足於現狀,想要的更多這人心也越來越扭曲。
能夠從一而終的,沒有多少個。
一天下來,足足選了十多位秀女,名分統共在才人之下淑女之上,而秀女們是要三天後才能夠入宮,宮裡也還算安定。
回到長春宮的時候,明藥也已經是極累了,疏影連忙上前替明藥揉捏肩膀,正當明藥要熄燈睡覺時,良婕妤卻突然造訪,說是有東西給明藥看。
明藥也不至於讓她難堪,很快便讓她進來了,良婕妤行了禮,只淡淡的將手裡的一封信給了明藥:“這是皇后故人託臣妾送來的。”
待明藥接過去後,便朝退了出去,而明藥也只是放在了一旁,並未在意,所謂的故人,出了閔蕭邪還能有誰?
月色濃聚,在東華殿上,白且隨擺設了酒宴,邀請白且試一同去,兄弟二人多年未見,肚子裡自然多的是話要說。
可兩人在相見時,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白且隨撫着白玉盞,冰涼細膩的觸感從指尖傳來,酒宴對着一池新荷,那是他們從前相聚是的習慣。
晚風徐徐,兩人滴酒未沾卻有了分醉意,池裡的荷花隨風微擺,一輪明月從湖邊緩緩升起,青白的輝光透着冷意,荷影只邊搖曳,荷花已經開得大朵,只是一動便晃人心神。
水面已經粼粼起波,看上去如同一塊正在雕琢的白玉,白且試長嘆一聲:“皇兄,這麼多年了,難爲你還記得。”
殿在起了輕輕的腳步聲,良婕妤身上只穿着一件皎月紗做成的舞衣,揹着明月款款而來,彷彿是月下的仙子。
白且隨摩挲着白玉杯壁,瞧見這樣的美人來眸子也只是淡淡一掠,聲音慵懶散漫:“皇兄真是豔福不淺呀,早些時候的容側妃呢?”
提及容蓮,白且隨也只是一笑:“這是良婕妤。”又吩咐道:“你舞跳的極好,舞上一曲吧。”
良婕妤點頭行禮,爾後翩然起身,揮動着舞袖,身姿婀娜宛若浮柳,不知道何時響起了絲竹之樂,舞的後段,良婕妤是一段旋轉,柔軟的四肢像被風帶起的柳枝,直後輕輕伏在了地面上。
白且試嘴角微微勾起,撫掌嘖嘖:“真不愧是皇兄宮裡的人,這樣的舞姿真是難得。”轉眼瞧都不瞧良婕妤:“可惜這容貌不是最好,比不得皇嫂。”
知道白且試已經和鳳千倪在一起了,白且隨早年心裡的芥蒂早已經沒有了,只是笑道:“是沒有人能夠比得上你皇嫂的。”
酒過三巡,白且隨便派王公公去看看明藥睡了沒有,王公公卻道:“皇上,這個時辰宮門已經下鑰了,娘娘估摸着已經睡了。”
白且隨望向池中的明月,心裡也起了絲絲漣漪,偏道:“朕去看看好了。”
王公公沒有辦法,只能掌燈引皇帝過去,到了長春宮的時候,宮門果然是拴上了,可不知道爲什麼,白且隨的腳再也移不開,讓王公公打開來。
王公公是內務府總管,自然有着闔宮的鑰匙,只得打開來,一進宮裡,只有明藥的房裡還有着些微的暈光,白且隨心神一動,便徑直走去。
站在門口,白且隨透着紗窗看到明藥的在榻上坐着,而明藥也同樣看到了白且隨的影子,只聽她道:“進來吧。”
白且隨推開了門走進來,見明藥在看着一本書,上前一把搶過,嗔道:“還挑燈看書,真想當狀元了,仔細你的眼睛。”又將書本翻了翻,低呵一聲:“論語,你倒是有閒情雅緻。”
“看的頭疼。”明藥往軟枕靠了靠,隨意瞥了一眼白且隨,只道:“皇上今夜裡怎麼有空來臣妾這裡,不應該是在林淑女那裡夜夜笙歌嗎?”
白且隨輕輕敲了一下明藥的額頭,“朕與他們不過逢場作戲,你怎麼還當真了。”將手裡的書隨手一扔,坐在了明藥的身旁,明藥卻移開了身子,他瞬間沉了臉,明藥不以爲意:“皇上不知道嗎,林淑女有了三個月的身孕了,只怕以後皇上就有得擔心了。”
“身孕?”白且隨驚訝不已,明藥朝白且隨笑笑,眉目間滿是得意:“皇上好不容易讓元禮去了寧嬪那裡,淑妃又只生了允清,如今再來一個林淑女,只怕丞相家又該虎視眈眈了。”
“這個何須擔心,她一個淑女還不配撫養皇子,到時候將她從永和宮裡遷出來就是了,朕有的是法子。”白且隨朝明藥湊了上去,壞笑道:“只是,朕的皇后什麼時候再給朕添一個小皇子呀?”
明藥擡手拍了他一下,嘖嘖道:“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皇上真是寡淡無情。”又正色道:“秀女後日就要入宮了,可宮裡的妃嬪都也已經入宮七年了,皇上總不能夠讓新開的姐妹後來者居上吧?”
提到這事白且隨才凝重起來,點了點頭:“也是,總不該在名分上委屈了她們,那明日都一起晉一晉吧。”
白且隨雖然是用她們來牽制前朝,可除了那幾位惹人嫌的,其他也沒有過多的討厭。
明藥又道:“其他也就罷了,三妃則該晉一下,那貴妃兩位淑妃和靜妃都當得,端妃入宮資歷尚淺。”
“就按你說的辦吧。”白且隨笑道,將手搭上了明藥的腰,可明藥似乎並不想放過他,幽幽道:“皇上不該給臣妾一個解釋嗎?”
白且隨登時一頭霧水,他幾時欠下解釋了?明藥哼哼:“那天皇上不由分說便去了明國,還說什麼找妹妹,怎麼?沒找着?”
白且隨則道:“找自然是找到了,說來也是巧,上回兒閔貴妃來的時候你便說她像朕,而事實也真就是如此。”
聽到閔想綰居然是白且隨的妹妹,明藥登時一愣,捂住嘴巴:“這怎麼可能?”白且隨長嘆一聲:“當時朕也覺得不可思議,可當年朕已經到調查出了,朕並非白國皇子,而是萬水國……”
白且隨的話牽扯出了當年的皇室秘辛,當年白且隨的母后也就是萬水國的皇后,懷着白且隨的時候卻被人陷害偷人了,萬水國皇帝勃然大怒要將他們處死,她有一個姐妹是白國的皇后,便偷偷將自己的孩兒交給了自己的姐妹,當後來萬水國皇帝發現事情真相的時候,已經爲時已晚,皇后香消玉殞,而皇子則下落不明。
這件事情雖然十分狗血,可卻確確實實的出現了,明藥握住白且隨的手安慰着,可他卻毫不在意:“閔蕭邪他一個旁支子嗣,搶走了朕的一切,朕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他。”
明藥欷歔不已,勸慰:“過去的已經過去了,不必太執着,累的反而是自己。”
白且隨點頭,不再說話。
次日,秀女們都從家中出發,入了宮叩拜完太后之後,白且隨便讓王公公頒旨,大封六宮,其實位分可以說的沒有幾個,最最引人注目的是永和宮,乾坤宮紛紛晉了淑貴妃,靜貴妃,而景陽宮的寧嬪晉了寧妃,這三位都是意料之中。
而最最沒想到的時候,舉宮大封,唯獨坤寧宮的端妃依舊如此,就連早年爲皇帝若厭惡的容婕妤也晉了容嬪。
大封的宮樂從長春宮嫋嫋傳出,像是一股風透過闔宮各院,每個人聽了都振奮不已,端妃在屋裡砸壞了一切,卻依舊不解氣。
辛月讓人上來收拾乾淨,又勸慰:“娘娘,您放心吧,有四皇子在,再怎麼樣那些人也不敢輕視娘娘。”
端妃卻冷笑:“你沒聽到嗎,這大封六宮都是皇后提議的,本宮纔不稀罕這人家施捨的名分,也就只有她們這些膚淺沒腦子的滿心歡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