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藥聽見那人大喝一聲,震得雙耳欲聾,明藥將白且隨護在身後,“譁”一聲將長劍拔出劍鞘,白且隨吃力的拉了拉明藥的袖子,聲音羸弱:“不要傷了他們,都是些無知百姓罷了。”
聞言,明藥微微一愣,在白且隨的注視下點了點頭,而身旁則圍攏上來了一羣大漢,興許是冥婚的氛圍過於詭異了,明藥不自覺捏了一把汗。
明藥急忙在袖子裡搜刮了一番,發現竟然裡面藏着的煙霧彈居然不見了,瞧見旁邊有一棵挺拔的楊樹,正巧和這院子裡隔離。
明藥細細估測着距離,在衆大漢快要湊上來之際,一個閃身將白且隨背在背上,衝上了楊樹上。
爲首的大漢見明藥居然跑了,頓時惱羞成怒,面色猙獰的指着一羣大漢:“你們這羣廢話,趕緊用箭射他們。”
大漢們從背後取來弓箭,隨着“嗖嗖”箭離弦的聲音,天空彷彿是迸射出千萬箭雨,看的人眼花繚亂,而明藥所在的那棵楊樹也已經插滿了箭矢。
明藥又一個躍身,落到了地面上,在那些人還沒有追出來的時候便往大路衝了出去,那些箭雨似乎並沒有阻擋他們一絲一毫。
不知道是到了何時,月亮升起又落下,天空泛起了淡淡魚肚白,明藥揹着白且隨來到了一座山後面。
明藥的體力已經透支了,她將白且隨放在了一棵樹下,面色已經徹底發白了,虛脫的躺在了白且隨的身邊,正喘息間又聽到了“滴答滴答”水珠滴落的聲音。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鼻而來,明藥皺了皺眉頭,見白且隨面色白如紙片,不知道何時已經開始意識渙散了。
他的背後正插着幾支箭,那箭鋒已經漆黑如墨,血液便順着流了下來,在地面上綻放出一朵又一朵殷紅的花。
明藥按住白且隨不讓他亂動,又掏出了一個瓶子抖落出幾顆藥丸給他喂下,四下看了一下,發現竟然荒無人煙,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白且隨艱難的睜開了眼睛,虛弱的推了一把明藥:“明藥,你先走吧,帶着我你也走不了的。”
明藥瞪了一眼白且隨,卻什麼都沒又說,她怎麼可能將白且隨自己丟下,而自己離開?
天開始泛着白光,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的原因,在不遠的山腳處竟然升起了裊裊炊煙,這一縷輕靈得幾乎看不見的炊煙,燃起了明藥的希望,像是一團火焰一樣在熊熊燃燒。
明藥背起白且隨飛速的朝山腳處走去,只可惜她的體力真的已經沒有了,只能看着堅定的意志一步一步的邁開。
興許是天盡人意,竟然迎面走來了一個黃衣女子,女子模樣像是採藥的,因爲她背後還揹着一個藥簍子。
那女子一看到明藥先是一臉驚慌,朝後退了兩步,明藥則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畢竟對於一個沒見過世面的村野女子來說,一個渾身是血的女子自然可怕。
明藥看出了女子的身份,頓時眼睛一亮,走到女子身邊,問道:“姑娘,我和夫君剛剛被土匪搶劫了,僥倖才逃離出來,能不能幫我醫治他?”
她並沒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訴眼前的這個女子,一來這女子身份未明,說了反而會橫生枝節,二來這裡離原來的那個村子也不算遠,若他們是沆瀣一氣的話,就麻煩了。
女子這時才注意到明藥的背上有一個人,見他們兩個雖然狼狽至極,模樣卻是一等一的,也就信了他們是夫妻。
見白且隨受傷很嚴重,女子也點了點頭:“好,我家就在前面,你們跟我來吧。”
三人來到了女子的家中,正是方纔明藥看到炊煙升起的地方,女子打來水讓明藥替白且隨擦拭,又幫他上藥消炎,白且隨的傷勢這才穩定下來。
明藥替白且隨蓋了蓋被子,這時女子換了水進來,還問明藥要不要吃點東西,明藥雖然體力透支,可卻一點胃口也沒有,搖了搖頭:“沒事,對了姑娘,我該怎麼稱呼你?”
女子將一碗小米粥端到了明藥的面前:“叫我杏兒吧。”她將小米粥放在了明藥的手上,笑吟吟道:“這怎麼行,還是要吃點東西的,不然你夫君肯定會心疼的。”
提到白且隨明藥的心微微倒騰,那小米粥濃厚的香氣倒是讓明藥食指大動,對杏兒說了句“謝謝”便將小米粥吃得一乾二淨。
杏兒不由得一笑,問:“夫人還要不要再來一碗?”
明藥搖了搖頭,這下她是真的吃不動了,又見這竹屋內外竟然沒有一個人,疑惑道:“杏兒姑娘,你的家人都不在家裡嗎?”
彷彿是遇到了什麼傷心事,杏兒的神情忽然沉鬱了下來,低聲道:“我家人在前面都去世了,只剩下我一個人孤苦伶仃只好採藥爲生。”
明藥也知道生活在這村野裡經常會發生這樣的慘狀,見杏兒確實不開心了,轉移開了話題:“那你沒有想過離開這裡嗎?或者嫁人?”
她認爲一個女兒家獨自一人生活危險多少還是有的,嫁人離開杏兒興許能夠解脫,可她這樣一說,杏兒的神色更加的不好了。
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明藥歉意道:“杏兒姑娘不好意思啊,我並不是故意提及你的傷心事的,如果不願意說你便不說了吧。”
杏兒反而是開朗了,只笑道:“夫人說的哪裡話,像必夫人是從前面村子那裡出來的,往後這裡要百里都沒有村落,我就是那個村子裡的。”
明藥聽到這裡,頓時心驚,暗歎還好沒有將事情真相說出來,可杏兒接下來的話更讓她心驚。
“若是家裡親人都沒有了,若是像嫁人娶親,我們的下場也只能夠是去冥婚,可那跟不娶不嫁也沒什麼區別,只不過是村裡的規矩,誰也改變不了。”
“什麼?”明藥驚呼了起來,不曾想她們居然還有這麼黑暗的制度,白國雖然民風未算太開放,卻也沒有這種強迫人冥婚的道理。
“就沒有人來管管嗎?”話剛說出口,明藥又後悔了,這裡很偏僻,就算有人來管也只不過是一些芝麻小官,沒見過世面稍稍收了點賄賂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杏兒卻有意在避開明藥的話,笑着說:“其實也沒什麼,反正我也不打算嫁人了。”似乎是不想說下去了,杏兒站了起來:“夫人你在這裡休息一下吧,我先出去熬點藥,待會還要上山採藥呢。”
明藥點了點頭,待杏兒走出竹屋以後,白且隨便被一股藥味給嗆醒了,見到明藥安然無恙的站在自己的身邊,這才長舒一口氣,又見到周圍很陌生,問:“這裡是哪裡?”
他的聲音嘶啞粗嘎,像是生鏽了的車軲轆,難以前行是所發出的聲音,明藥連忙去倒了杯水給白且隨喝下去。
“這裡是一個採藥女子的家裡,叫杏兒。”明藥看着白且隨喝水,見他動作沒有任何的不妥,這才放心,又說道:“你中箭了也不會跟我說,要是我一直跑下去,你死了怎麼辦?”
明藥沒法想象要是白且隨死在了自己的背上,她會是一種怎麼樣無法原諒的情緒,白且隨卻不以爲然:“現在不是好了嗎,擔心這些不該發生的做什麼?”
白且隨的聲音很嘶啞也很軟綿,剛剛積蓄起來的力量好像都已經消散了,也只能夠軟綿綿的趴在牀上。
明藥卻扶他起來,在桌子上盛了一碗小米粥給他喂下,嗔道:“瞧瞧你現在,哪裡還有那帝王的威風,趕緊吃了,吃飽了才能保護我。”
白且隨只覺得全身暖融融的,歪頭一笑:“這小米粥還真是不錯的,不過還是疏影做的比較好,想起來,還真是有些懷念。”
這一提又讓明藥想起了白且隨是瞞着自己跑出來的,心裡又氣又急,將碗重重的擱放在了一旁,哼道:“是啊,你還知道懷念,自己跑出來的時候你怎麼不想想?”
明藥根本想想不了,要是自己晚來一步,白且隨真的被釘棺了,該要怎麼辦,昨晚那種恐懼,焦慮,不安的心情,她永遠都忘不了。
白且隨卻嗤之以鼻,伸手點了點明藥的額頭:“你還好意思說我,上回你自個兒跑出去的事兒我還沒跟你算的,咱們這也只是算扯平罷了。”
明藥這回也是不敢再說什麼了,生怕白且隨還會生氣,便哄着白且隨躺下睡覺,可白且隨卻直挺挺的坐着,皺眉問道:“藥兒,你有沒有問道,什麼燒焦的味道?”
明藥嗅了嗅,似乎真的有燒焦的味道,卻不以爲然的起身說道:“估計是杏兒熬藥吧,我出去看看。”
誰知道明藥剛剛走到門口,卻剛收到一股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全身的肌膚都滾燙了起來,明藥見外頭火光描摹,這才知道是着火了,連忙退了回來。
“着火了,咱們趕緊走吧。”明藥扶起白且隨,她倒還不是特別的擔心,現在的火勢還不算特別大,走出去綽綽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