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張嬤嬤緩緩睜開了眼睛,她扇動着嘴脣喃喃發出一個“水”字。
白衣女子守了一天,這會兒正坐在牀邊打盹,聽見聲音立刻起身,柔聲問道:“嬤嬤醒了?感覺如何?”
張嬤嬤剛剛醒轉,看着面前陌生的薄紗,下意識向後躲去。
上一次拉着女子的手時,並不是徹底清醒,更像是夢囈。
面對陌生的關心,張嬤嬤一邊避讓,嘴裡則喃喃喊着:“紫嫣,紫嫣……”
剛端了盆水進來,看見張嬤嬤睜開眼睛,還清楚喊出自己的名字,紫嫣趕緊放下水盆,興奮地撲了過來。
“嬤嬤,嬤嬤,你認得我了!?你真的認得我了?”
張嬤嬤一臉不解:“你不是紫嫣嗎,我怎麼可能不認識你這丫頭呢!?”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紫嫣興奮地搓着手,對白衣女子的感激更是無以言表。
“姑娘當真是神醫,扁鵲再生,華佗再世!”就在紫嫣激動地語無倫次之時,白衣女子卻聽出了異樣。
她先是盯着張嬤嬤看了一陣,之後轉過頭,對紫嫣問道:“嬤嬤之前有失憶的症狀嗎?”
見張嬤嬤盯着自己瞧,紫嫣拉過女子,輕聲道:“不僅僅是失憶,吃飯沒有飢飽,忘事忘得厲害。以前那麼愛乾淨的嬤嬤,大小便都不知道,經常便溺的到處都是。大夫說年紀大了就容易有健忘,有些正常人,上了歲數突然生了呆症的,也屬尋常。王爺聽了急的和什麼似的,這才求醫問藥到了今天,沒想到卻是越治越壞。”
白衣女子若有所思,並未回答,紫嫣轉了情緒,拖着她的手喜道:“嬤嬤認出我了,她真的認出我了!姑娘真是神醫啊,您看張嬤嬤能恢復嗎?”
像是剛剛被驚醒似的,白衣女子搖了搖頭。
剛剛燃起希望之火,被瞬間澆滅,紫嫣難過道:“確實,嬤嬤年紀大了,徹底復原不容易。那麼,能恢復到什麼程度?需要按摩還是泡藥浴,我都會的,神醫吩咐就行。”
看着她激動的臉都紅了,白衣女子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你呀還是那麼急性子,我不是說嬤嬤不能復原,只是搖頭那些庸醫胡亂定論。”
張嬤嬤愣愣的看着面前兩個人,對於白衣女子又是好奇,又有點懷疑,眼神上下打量着。
“大夫診斷的時候,老嫗也是聽見的,都說是老邁失能,難道不是嗎?”
看了看張嬤嬤,白衣女子繼續說道:“上了歲數患上呆症,這確實不罕見,但是也有前提條件,並非所有人都有風險患病。”
紫嫣認真地聽着,恨不能找個本子記下來。
“是什麼條件?吃的,還是用的?”
“就像是種子植物,親本的特徵可以通過種子傳給後代一樣,祖上有人患有此症,後人纔有一定可能患病。”
紫嫣點了點頭:“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崽子會打洞!神醫您是這個意思嗎?”
白衣女子略帶憂愁地看了看張嬤嬤:“正是,可是嬤嬤祖上並沒有人患此病症,你說的發病過程又如此急促,肯定不是呆症。”
紫嫣點點頭,爾後又搖搖頭:“神醫是怎麼知道,嬤嬤祖上沒有人患上這個病的?”
張嬤嬤也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女子,之前朦朧夢境,她彷彿見到了小姐。現在想來,應該是把這位小姐認錯了。
自己奶大抱到五歲上的孩子啊,怎麼可能認錯了。張嬤嬤微微搖頭,覺得自己一定是得了呆症。可是,自己祖上確實沒有聽聞哪個親長患過此疾。
她看着白衣女子,又是希冀,也是好奇。
白衣女子頓了頓:“嬤嬤是家生子啊,柳府選奶孃也是很挑剔的,總不會找一個有家屬患病的人。”
聽了這話,以爲她是提前打聽過,紫嫣點點頭:“山護衛還真是介紹的很詳盡了,我都沒想過還要跟神醫說這些呢。這麼一說,確實是,從嬤嬤出現遺便、嗜睡,到後來認不出周圍的人來,前後也就是一兩個月的時間。期間也是時好時壞,每日都讓人膽戰心驚的。”
白衣女子基本有了論斷,她重新走到嬤嬤身邊,對方對她戴着紗帽的模樣還是很戒備,不肯交出手來。
紫嫣見狀不忍,走到另一邊拉着嬤嬤的手:“您別怕,這位是神醫……對了姑娘,還未請教您怎麼稱呼。”
白衣女子微微思忖了一下,隨口答道:“我姓無。”
“口天吳?”紫嫣又問。
“無可奉告的無。”
“……”
氣氛陷入尷尬,但是白衣女子依舊認真替張嬤嬤把了脈,之後緩緩收回手,開口詢問道。
“嬤嬤此前身體如何?”
紫嫣趕緊回答:“雖然也不甚精神,可是身子骨算是比較硬朗的,不想病來如山倒,幾個月功夫就成了這副模樣。”
“從發病開始,偏院裡可發生什麼不一樣的事情了?”白衣女子口氣猛然凌厲,問的紫嫣有點緊張,“什麼事都行,你好好想想一一說給我聽,隻字片語都別漏掉!”
“我想想啊……”她緩緩嚥了口口水,翻起眼皮仔細回憶着,“要說不一樣,真是沒有什麼不同啊,飲食、住行、衣着……”
紫嫣數着數着,眼睛一亮隨即又暗了下去。
白衣女子敏銳察覺,立刻問道:“是什麼,你說便是。”
“世子突然不來偏院玩了,這算嗎?”紫嫣像是怕捱罵似的,說半截又收半截。
“世子……”女子突然頓了頓,深深吸了口氣之後問道,“世子以前常來嗎?”
“當然了,世子算是在這院裡讓嬤嬤帶大的了。”紫嫣提起小世子,很是興奮,“也多虧了他,嬤嬤心情才能平復一些,雖然照顧幼兒很是勞累,可她偏偏胖了,你說奇怪不奇怪?”
白衣女子轉頭看向張嬤嬤,狠狠吸了一下鼻子,極忍耐似的說道:“那後來爲什麼世子不來了,是有什麼原因?”
“也不是特別的原因吧,世子要上書房了,自然時間少了。”紫嫣有些遺憾道,“他呀,是個小悶葫蘆,平時一板一眼像極了王爺,只有在嬤嬤身邊纔會有個孩子樣。可能,王爺只有這麼一個兒子,對他給予厚望吧。”
白衣女子捂着心口,狠狠喘了口氣。
我可憐的孩子,孃親真是萬不得已,纔將你留給榭北行的。
對你的思念片刻都未停止過,孃親多想親親你的小臉,抱抱你。
“無神醫,無神醫……”紫嫣見她突然呆住了,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女子輕咳了幾聲,掩飾了一下,之後壓低聲音道:“紫嫣,你替我留意一下嬤嬤的飲食,我懷疑,她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什麼!?”紫嫣瞬間花容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