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東澤極不情願的,只差沒有被妻子提着耳朵去替長孫無病瞧眼睛。當然,一慣溫柔的常玉心也不會做出這樣不溫柔的動作,至少不會在外人的面前如此令丈夫難看,她向來懂得體諒人,就是因爲太懂得體諒了,才讓柳東澤叫苦連連。
玉佛都已經瞧過了,他還有什麼必要去瞧嘛。
醫術這一點上,柳東澤可是很願意承認自己根本就不如女兒。
費了些功夫,替長孫無病從頭到尾都瞧了一番,柳東澤雙目染上一抹深思,沉思片刻之後,才緩緩退回坐上,接過妻子遞近的茶水,就着脣,飲了一口。
常玉心睨着丈夫,不止有她,其他人都在,玉佛也在,她也很想從她爹的嘴裡聽到一些不一樣的話。
茶碗放下,柳東澤雙目掃了衆人一眼,而後,慢條斯理的開口,“沒瞧出來”。
沒瞧出來?
就只有四個字?
在他瞧了半天,深沉了半天就留下這四個字,一點建樹也沒有就算了,還搞得神秘兮兮的讓人以爲他一定是在其中發現了什麼。
結果——
“師父,你這不是逗人玩嘛”。曲風翻了翻白眼,他也被師父帶壞了,沒大沒小的事兒,學得精得很。
一記冷眼狠掃過,“你懂什麼”。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還在這裡指責他。
“真的什麼都沒有瞧出來?”常玉心不大相信的問着,沒有瞧出問題來,就意味着無病的眼睛是真的很難再有希望治好。
“我大哥的眼睛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長孫無我不想這麼快就死心。
“這個很難說”。也難有柳東澤不確定的事了,這事兒,他還真的不好下定論,“無病的情況比較複雜,目前爲止的確沒瞧出什麼來,他的眼睛完好,並未受到任何傷害,看來這病因,是因其他引起的,至於是因什麼引起的,就不得而知了,玉佛,你瞧出點什麼來了?”柳東澤瞧了女兒一眼。
玉佛輕搖臻首,“並沒有”。
診斷結果相同,他們相信玉佛的能耐,只不過是想多抱着一絲希望罷了,現在,這線希望也破滅了。
氣氛有些凝重,不曾瞎過,也可以想像,一輩子無法再見光明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
“無病,你不能替自己瞧瞧嗎?”樂柔憂心的道,“你不是可以看未來的嗎?那就瞧瞧未來如何,說不定,事情會有轉機也未定呢”。
眼前的情況,說不定只是暫時的。
“不”。長孫無病搖頭,“既然註定如此,就隨緣吧,我並不在意眼睛是否還能再看到”。天知道他該死的太在乎了,“我已經發過誓,不替自己看未來,走一步,是一步”。一步一個腳印,沒有先知,沒有其他,就讓這每一步,都更踏實些。
而不是一早就心慌意亂的等着那一刻的到來,結果卻大大的出乎意料之外。
他厭煩了那樣的生活,那比殺了他更讓他痛苦。
替別人看過去未來,至少,他是旁觀者,他可以執着於旁觀者清,能看事情看清,看明,不會亂了方寸腳步。
一句隨緣,可不能真的隨緣。
那不是砸了“毒醫佛小”的招牌嘛,雖說玉佛一直以來可不在乎這個虛名。只是,她說放下,卻未能真的放下。
遇到無法醫治的病症,她仍是會一個勁兒的往下研究,除非情況與上一次相同——她再也沒有時間替患者醫治,否則,她手上的事兒是不會就此停下的。
當常玉心將這個事實告訴長孫無病的時候,他激動的半天發不出一個聲來,是啊,他怎麼會忘了呢。
他怎麼會天真的以爲玉佛真的會變了呢。
就算會變,也不會是這一處的變化。
“可是,玉佛她——”。他仍有些擔心,只因她曾經說過的話。
“別擔心她”。常玉心柔聲安撫,“玉佛的性子就是這樣,這麼些年來也沒有多大的變化,那孩子,有什麼事不愛拿出來說事,只喜歡放在心裡,不過,她的心眼真的不壞”。只是被她爹教得沒有好壞之分罷了,任意妄爲了些而已。
“無病知道”。
“既然來了,你就好好的留在這裡多住些日子,看看玉佛是不是真的有法子”。之前的血絲蠶就是一例,人生就是必須抱着無限希望,纔會真的有希望,否則,豈不黑暗極了。
長孫無病感激五內,深記着常玉心的話,也深信玉佛,沒錯,如果他自己都放棄希望,那麼,人生就真的步入黑暗之中
天目山的氣候怡人,朱笑閒不住,硬是拖着不情不願的曲風,帶着他逛遍了山上山下,他此行來的目的之一是爲了勸服玉佛替皇上辦事,二來是看着長孫無病,以免他發生什麼特殊情況就不回京了,至於三嘛,當然是出來遊玩的,如此好機會,是白癡纔會放過了。
“我已經陪你瞎逛二天了,今天打死我也不會再跟你去晃盪,你愛上哪,自己去,別扯上我”。曲風打死也不再當陪客。
憑什麼讓他領着個不相干的人到處跑。
“小兄弟,你這麼說就見外了”。真不可愛,“你師父師母都沒有意見,怎麼你倒是先有意見了?”。
曲風翻了翻眼,“那你去找我師父師母做陪啊,我也一樣不會有意見”。如果師父師母同意的話。
“你這小子可真是黑心眼”。朱笑好脾氣的不跟他一般孩子氣,“你沒聽說過一句話叫做有事弟子服其勞嘛,你倒是反着來,要師父師母勞心勞力,真是不孝弟子”。合該被責罰,或許他呆會找柳家佛公子談談,這小弟子欠管教。
再不教,那就是師之過了。
“總比你好”。要說,曲風可也不會輸人,“想要玩,想要晃的上長孫家去啊,相信長孫家有的是人領着你到處都晃盪”。何必跑到這深山老林來,人本來就不多,他憑什麼支使他?
“長孫無病在這裡,他可是你玉佛的丈夫,你師父師母的賢婿”。
“放屁,早就不是了”。
“誰說早就不是了,要真不是,柳家要真的不認長孫無病了,他還能在這裡住着”。早就有多遠趕多遠,到天邊去了。
“那是師母心慈”。曲風的聲音小了些,有些氣弱。
“知道就好”。朱笑得意的哈哈大笑,李士傑看得直撇頭,還敢笑別人,自己還不是像個孩子一樣,不過,有句話,他還是不得不說,跟隨長孫大人的日子雖然不久,不過,長孫大人這樣的心情仍是少見。
“曲公子,這些話請不要在長孫公子面前說”。在人前,長孫大人要求他只能稱公子,李士傑唯有照做。
“事無不可對人言”。明明就是事實有什麼好不能對人說的,長孫無病一來,玉佛就不見人影了,一天到晚的呆在藥房裡天知道在糊弄個什麼勁,也不說說她在裡頭做什麼,更不許閒雜人等靠近。
他,曲風,恰巧就是閒雜人等中的一名,差點沒有活活氣死他。
朱笑一伸手,與曲風勾肩搭背的咬耳朵,也不管十幾歲少年半點也不情願,“小子,我警告你,要是再胡說八道,我會替你師父拔了你的舌”。
“你敢”。
“你何不試試”。
“試試就試試”。還真以爲他是嚇大的,曲風巧勁一使,掙脫開來,與朱笑拉開距離,擺出陣仗。“誰拔誰的舌還不知道呢”。他不是軟腳蝦,師父使狠的教,他學不會纔是個大笑話。
“有趣”。朱笑再度大笑,“那就不客氣了”,他手頭上也有些功夫,只不過,跟佛公子比起來那可是相差甚遠,至於眼前這名佛公子的弟子,可以試上一試,“士傑,來,你與我一起,和這小子對對陣”。
“二對一?”曲風眯了眼,“你還要不要臉”。
“當然要,不過,還是要二對一——”。話落,開打。
3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