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防守之道隱

柳東澤回來了,他的手上還沾着未凝固的血,黑幽幽的眸子看不也半點多餘的熱度,冰冷的仿若陌生之流。

玉佛慢悠悠的晃至他面前,揚着小腦袋,看着這張看了十幾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這是她的爹呢,剛纔下去轉了一圈,回來的或者是爹的兄弟,“爹?”。

柳東澤擡眼看了她一眼,意料之外的沒有說一句話。

常玉心上前半擁着女兒的肩,輕嘆一聲,“玉佛,你爹需要恢復期”。

恢復期?

莫不是這也是病的一種。

“他的情況變動過大,要調整需要些時間,無病,你來陪玉佛將四周的,呃——料理一下”。屍體二字,還是無法說得過於自然。

長孫無病點頭,環着玉佛的肩,到一旁拿着藥瓶處理屍體去了。

常玉心直直的立在丈夫的面前,滿眼的柔情,柔柔的深凝着她。柳東澤對上她的眸光子,表情微微一怔。

“來,我們先進屋去,我替你洗手”。

洗手?

柳東澤木然的擡起自己的雙手,上頭的血,濃烈的血腥味,真是噁心的味道,眉頭,微微一皺。

“玉心——”。他輕喚,或許,他早就忘掉自己剛纔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每一次常玉心的阻止他都不以爲然,從來不曾把自己當成孩子,認爲自己一定可以控制自己的一舉一動,奈何,他總是有辦法讓人死得乾乾淨淨,然後,自己再忘得一乾二淨,常玉心除了哭笑不得之外還是哭笑不得。

“來吧”。像牽小孩子一樣的將丈夫牽進精舍,替他洗過手,洗過臉,再換了一身衣衫,屋內,也點上了薰香,淡淡的清香讓人寧神定氣。

柳東澤喝着妻子捧上的花茶,“玉心,你在看什麼?”。

看他啊。

看他什麼時睺可以恢復過來嘛,他一定忘了剛纔的兇惡了,殺人對他來說是一件太過容易的事。

唉——

“沒事,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兒不舒服?”。

“我很好啊”。柳東澤搖着頭,剛纔有一會的確是有些茫然,現在已經好多了,“是不是我剛纔又——”。眸光一閃,看妻子的表情,大概也猜到了。

常玉心無言額首。

“那也不能怪我”。他輕輕嘆息,放下手中的茶,伸手,將妻子擁入懷中,“如果對方沒有惡意,我不會痛下殺手的,玉心,我——”。

“是是是”,常玉心一連是給他,這一次他恢復的還快一些,不會像初識時那般,好半天都不認識眼前站着的人是誰。

學武,是爲了強身。

一旦,這武學用來殺人,便會迷失了本性。學得越淺越不容易迷失,一旦武學高深,就很不容易掌握。

古往今來一直如是,武學越高者,越容易走火入魔。江湖盛傳的佛公子年紀輕輕霸極江湖一時也不是沒有理由的事。

他,也爲此付出了代價。

“所以你師父才讓你學醫,抱着救病治人的心卻看待每一個人以至對手,他老人家做夢也沒有想到,你學了醫也不想救人”。更不要說是抱着何種心態了,他不是個壞人,有時候,對對手下手就是太重了些。

“哪有事事都如意的”。柳東澤一哼,“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想打造一個天下無敵的徒弟就被當造出來了,想造個大善人,他可造不出來”。差不多就行了,做人要是十全十美,就可以早早的昇天了。

反正師父已登西天極樂。

“我也希望你以像玉佛一樣,不願意雙手染血,直接喂對方一些藥就好了”。毒藥都成。

“對方可是唐門的唐振天,他們以毒見長,尋常毒藥可毒不了他們,真要我和玉佛拿出陳年的好藥,在他們身上也是浪費”。本來份量就不多,他可捨不得浪費在不相干的人手上,練了武就得用。

否則,他不是白練了嘛。

今天的事,只能怪唐門自己了,怪不得他。

江湖人人都知道佛公子是個什麼他德性,他隱居天目山多年,如今玉佛都十六歲了,從來沒有半個人敢上山來找他麻煩。

唐門倒好,抱着冠冕堂皇的理由上門來尋仇,這仇是不必尋了,直接尋死就可。

“唐門太不講禮”。

“那也是他們自找的,玉心,我累了”。

“好,你先睡一下,我去做你最喜歡吃的東西”。

“嗯”

他們在精舍下山的路不遠處,找到了那三具屍體,玉佛倒出化骨粉,將幾人連皮帶骨都化得一乾二淨,地上,仍是一攤鮮明的血水。

“玉佛,站到我身後”。

“不用”。玉佛皺眉,她知道他想做什麼,“你自己也受了傷,不要把精力放在這種事上,明天有落葉下來,很快痕跡就消失了,不需要特意的蓋上一層土”。

“要是有人上山——”。

“纔沒有人上山,除了那羣想找死的之外,還有什麼人會上山,好了,咱們回去吧,看看爹怎麼樣了”。目前更讓她感興趣的就是親爹的大變身,她得好好的瞧着呢,說不定,爹還有更有趣的變化。

以後,她可以時不時的拿出來說他兩句。

在他話多的時候。

他們回到精舍,先將房裡的兄妹倆人帶出來,到處灑上的毒再過幾個時辰,便會失了效。

常玉心弄了好些好吃的東西,將大大小小喂得飽飽的,柳東澤亦是,他仍是那個他,只是表情情緒有點怪異。

太成熟,太穩重了些。

也太寡言。

沒有人問他,他甚至都不願意開口,哪裡像以前的他,一開口說嘰嘰喳喳的說個沒有完。

“原來練佛手印可以這麼好玩的,爹,你也教我吧”。

“教你?你這個小懶鬼學得會嗎?”柳東澤懶懶的看了女兒一眼,從小到大,又不是沒有教她練過武,她一副愛學不學的樣子,只差沒有把他活活氣死。

這會,倒是因爲好玩纔來學。

他可不教。

“那不一樣嘛,現在是現在,現在玉佛長大了,以前還是個小孩子,天底下的孩子都很愛玩嘛”。多麼合理的解釋。

“你愛玩?”。爲人父的哼了哼,“你是天底下最無趣的小鬼,早知道你爹我就不會教你醫術,什麼都不教”。

“晚了”。她得意的聳聳肩。

“行了,纔剛吃飽,你們父女倆就先彆着鬥嘴”。什麼時候都是一個德性,“風兒,月兒,來,再吃點水果”。

他們沒份。

“嗯”。

兩個小傢伙乖乖的吃着自己手裡的東西,兩隻眼兒卻好奇的這兒看看,那兒看看。

玉佛姐姐好喜歡和柳叔叔吵架呢。

他以前都不會和爹吵鬧。

他可聽爹的話了。

“無病,廚房裡還煎着藥,等會就可以喝了,你好好歇着,從現在開始什麼也別做”。他受了重傷還吐了血,得好好補着,“玉佛,你好好的替無病瞧瞧,千萬別中了內傷沒有瞧出來”。積久成多,由輕變重那可不得了。

“知道了,娘”。

那幾掌,長孫無病捱得結結實實,結實得現在想起來,還能感受到一陣陣的痛,五臟六腑像是移了位一樣的。

現在,他已經好多了。

玉佛扶他上了牀,讓他乖乖的躺好,“傷得不重,不過,也要休息三五天,這三五天,你最好都呆在牀上”。

呆在牀上?

他可不想。

“玉佛,我沒事”。他拉着妻子的小手,“只是有些舒服,喝過娘煎的藥之後,已經好很多了,你瞧——”。他說着就要坐起來。

玉佛一手將他按回去。

“別起來,你的身體怎麼樣,我比你更清楚,那羣人下的是毒手,每一招都很狠毒,招招都是衝着你的命門來的,所幸你還有些武功,否則,這幾掌下來,你早就一命嗚呼了”。他好不容易養得好好的身體又給打下來了。

要不是他們已經死了,她還真的要去再好好的招呼他們一下。

浪費她的精力。

“我知道”。長孫無病苦笑,他的底子還是太淺了,要是有岳父大人一半的能耐就好了,至少,能夠應付自如。他擡頭,細細望着,完全沒有身懷絕技的實質感。

就算他練會了長善老人留下的整本秘芨,也無法用出三分之一吧。

“躺着休息一會,爹的事你也聽娘說了,不是一天就可以練成的,練成了也不是一天可以熟練的”。

“嗯”。他輕應。

“當時的情形,一對二是沒有問題的,或許一對三也沒有問題,你還運用不自如,平時再多練練就好”。

“嗯”。

“好了,睡吧”。她替他拉上了被子,他卻拉着她的手不放,“玉佛,陪我睡一會好嗎?”

纖手,隨即撫上他的額。

除了適才所受的傷之外,並沒有發燒,他怎麼就開始說胡話了呢,“現在還是大白天呢”。

“你陪我睡,不然,我睡不着”。

“你又不是三歲小娃娃”。她瞪他。

“就當我是好不好?”他裝乖。“你也累了,我們一起休息”。

“……”。

玉佛就這樣被拉着陪睡,直到長孫無病再度可以下牀,可以再像以前一樣的自如行動,才反過來陪着玉佛一起去整地,將藥草重新重植。

柳東澤,亦恢復過來。

只不過,他更專注做另外一件事,以前不曾想到過的事。

就算在家園四周灑滿了毒藥也沒有用,只不過,柳家可沒有半個人會陣法,不然,步下陣,誰也踏不進半步,也休想有人再來吵了他們的安寧。

他找了好些有關陣法的書在研究。

以前只有他們一家三口無所謂,現在有了兩個小鬼,兩個小鬼還是被滅了門的,唐門可以無理取鬧的尋上門來,誰知道那一家喪盡天良滅了曲家,想要曲家無後的惡毒人家會不會通過各種管道尋上門來。

曲風和曲月小小年紀,可是半點反擊的能力都沒有。

唐門沒了門主,卻也還有人在,要是唐門剩下的門衆再找上門來——不管會不會防着點總是沒有錯。

他可不想睡覺的時候還得睜着一隻眼,以防有事情發生。

那樣的日子可不是人過的。

常玉心修書一封,信,是送往慕容山莊的,另起一封,是送往幽蘭谷嚴家的。一位是前任武林盟主,一位是現在武林盟主,江湖中的麻煩事,她有必要知會他們一聲,看看他們是如何的解釋。

如若是私人恩怨一切了說。

如若是無理取鬧,誰也受不了。

她並不指望慕容海能幫上什麼忙,更不曾想過新任盟主聞人九能和嚴大盟主一樣盡心打理江湖事。

爲防有人再白白的上天目山來尋死,她還是有必要讓盟主插手。

然後,由柳東澤指揮,長孫無病照做,從精舍後方開始,布個小陣法。

“咦?無病呢?”。提着花茶的常玉心到了後方,卻只看着丈夫一人手裡拿着草圖嘴裡還喃喃着什麼話。

“那小子不就在那裡嘛”。柳東澤頭也不擡的道。

那裡?

她四周打量個遍,可沒有半個人影,“哪裡有人?你是不是又打發他上哪兒去做什麼事了?無病的身體纔剛好,可經受不起這樣的操勞,再說咱們也不急——”。倒上一杯茶,遞至他的手中。

柳東澤擡頭,四周看了一眼,還真的不見長孫無病的人,“剛纔還在呢,你出來前我還在跟他說話,那小子是不是進屋裡去偷懶了”。

偷懶?

那可不是長孫無病會做的事。

“胡說,我剛從屋裡出來,沒有看到他”。

沒有看到嗎?——

柳東澤濃眉微微一揚,下一刻,一記大大的笑,浮上嘴角,接下來,張狂的笑聲,響徹天際,笑得連他手上的花茶灑得一滴不剩也沒有察覺。

常玉心瞪着丈夫,“你笑什麼?快把無病叫出來,累了好此時候,也該休息休息了”。

“他就在那裡”。手一指,直前方。

常玉心用力的瞪着,卻不曾看到半抹人影。莫不是他又發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