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高懸,冷雨悽風。
冷風裹夾着雨水,就像是冰冷鋒利的刀子一樣,不斷打在虎宿的臉上,將他臉上的繼續血污暈開,淌進了眼睛裡,一陣刺痛。
他靠在一塊折斷的石碑上,那是一塊無主的墓碑,這裡一片亂葬崗,這樣的墓碑,這裡多得是。
虎宿松了鬆按在小腹之上的手掌,翻手一看,滿手都是血,小腹上那個潺潺冒血的傷口根本壓不住,稍微一動血就不斷的往外冒。
他用力的抿了抿嘴脣,藉着雨水將自己嘴角的血痕給抹了去,想要起身,卻是發現腳下已經開始不住的抽搐,小腿上那塊拳頭大的烏青疼得他直咧嘴,半分力氣都使不上來……
“譁!”“譁!”
忽然,透過嘈雜的雨幕,虎宿聽見了不少腳步靠近的聲音,臉色當即顯得有些難看了起來。
“搜!那小子捱了我一爪,腳上還中了老二的飛石,跑不遠!把他給我找出來,這點小事都辦不好,回去都得掉腦袋!”
“是!”
雨幕的背後,伴着腳步聲傳來一片粗獷的聲音,聽着少有七八個,這些傢伙追了他十幾裡地了,一路追到了這裡,看來是不打算放過他了。
這些傢伙二話不說就衝進了這片亂葬崗,開始四下搜索起了他的蹤跡,沿途的不少殘碑斷石都是被紛紛踏碎了去!
“呵……看來今天難逃一劫啦……”
虎宿仰頭靠在了身後的石碑上,臉上滿是絕望之色,到得此地,已經沒人能夠救他了,照他現在這樣的狀態,必死無疑!
“呵,挺能跑啊!可算是逮到你了!給我滾出來!”
就在虎宿暗自苦笑之時,一名豹頭環眼的壯漢發現了他的藏身之處,肥厚寬大的手掌立刻是探了過來,一把提住了虎宿的頭髮,將他生生拖出了石碑之後,甩手丟在了泥地之中。
“小七爺,你可是讓我們兄弟好找啊!”
人羣之中,爲首那一個獨眼壯漢滿面猙獰地走上來,起腳便踏在了虎宿的胸口之上!
“小七爺怕是到現在都還不明白,自己爲何會落到如此下場吧?”
那獨眼壯漢俯下身,望着虎宿笑道,“怪就怪你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事,你活着,讓人很是不安啊!”
“呸!”
沒等那獨眼壯漢把話說完,虎宿便一口血水吐在了那獨眼壯漢的臉上!
“要殺便殺,哪這麼多的廢話?動手啊!你殺了我,你以爲父親會放過你們麼!你們最終,不過是被推出來的替罪羊!我在下面等你啊,可別讓我等太久!”
虎宿扯着嗓子吼了一聲,到了此刻,他反而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了,反而是在臉上生出了扭曲猙獰的笑容來!
“嗯,有道理。老二,把他的嘴給我掰開!”
那獨眼壯漢點了點頭,怪笑了起來,擡手一揮,方纔那個豹頭環眼的莽漢便湊了上來,一把將虎宿的嘴給撬了開來,將幾顆暗青色的果子塞進了他的嘴裡。
虎宿根本沒來得及看清那果子到底是什麼東西,滿嘴傳來的都是污泥的腥臭氣味和一陣讓得口鼻刺痛的腐敗味道。
而就在這腐敗味道擴散開的同時,虎宿立刻感覺到了自己的骨血筋肉,像是燃燒了起來,寸寸崩壞!
“你……嘔!”
虎宿的胸膛陡然間一陣劇烈的起伏,喉嚨里根本發不出半分的聲音,一口發黑的污血頓時涌上喉嚨,被虎宿嘔了出來,那獨眼壯漢望着虎宿這般模樣,嘴角一邊便是掀起了一個殘忍的弧度!
“小七爺虎宿,誤入亂葬崗,迷失方向,尋路途中,誤食毒物珠璣果,致使血肉崩潰,又遭奸惡之人,痛下殺手,奪其骨血,最終小七爺曝屍荒野,全族上下,無不沉痛哀悼。小七爺,你覺得這樣的說辭,是否還算合理啊?”
那獨眼壯漢一邊笑着,一邊便是招了招手,將人羣中一個矮個子青年招了過來,拍了拍那青年的肩膀,望着虎宿怪笑道,“你看,我連這奸惡之人都替你找好了!”
虎宿擡眼望向了那個身子明顯都有發顫的青年,臉色頓時一片蒼白!
這青年,赫然是他在家中的近僕,從小就跟在他身邊伺候他,對他來說既是玩伴,亦是友人。
但此刻,那近僕卻從那獨眼壯漢的手中接過一把短刀,手腳顫抖的走到了他的跟前,將短刀對準他!
“少爺……少爺,我,我對不起你,我……我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
那近僕不斷用力的吸着鼻子,一口接着一口的狂嚥唾沫,他的嘴脣都在不住的發抖!
“來,我幫你,刺下去,你的任務就完成了,你那死鬼老孃就有救了。”
那個獨眼壯漢拍了拍方財的肩膀,伸手按在了短刀上,一用力,短刀便刺入了虎宿的腹中!
“我……我可以……走了麼?”
那近僕望着臉色逐漸失去血色的虎宿,滿眼都是猩紅的血絲,他聲音顫抖着問向那獨眼壯漢,想要快點逃離這裡。
“當然,你可以走了。”
獨眼壯漢點了點頭,朝着擺手示意道。
“那……那答應給我的……錢呢?”
“會燒給你的。”
那獨眼壯漢忽然詭異的一笑,一步上前,奪過其手中的短刀,將那近僕的喉嚨給割斷了去,繼而把短刀塞進虎宿手中!
“嗯,這樣就更完美了,那麼小七爺,我們就告辭了。”
做完這些,那獨眼壯漢方纔滿意的點了點頭,領着身邊的嘍嘍們朗笑着轉身離去。
冷雨悽風不斷地打在虎宿的臉上,他望着頭頂漆黑的天際,目光逐漸的空洞了起來。
時也……命也……
“噓,別出聲。”
忽然,虎宿感到自己的耳邊傳來一聲低語。
他費力地轉過頭,居然瞧見與他對話的,是身邊不遠處的一棵柳樹!
“想活命的話,聽我的,別出聲,我會止住你的血,等他們走遠了,我帶你走。”
那個聲音再度出現,虎宿不知這柳樹究竟是何方神聖,只知道此刻,想活下去,唯有照辦。
“多謝……”
他用最細微的聲音答道,也無需刻意收聲,說完這句,他便已是失去了意識,沉沉的昏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