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上,虎耀一臉愁容,惴惴不安地等候着。
聽聞樓上傳來腳步聲,他趕忙站起身來。
“爺爺,孫兒有……”
“別急,坐下說。”
虎賁緩步走下階梯,擺了擺手,打斷了虎耀的話,自顧自地走到主位上坐下。
虎耀只好耐着性子坐下來,靜靜等着開口的時機。
虎賁絲毫不在意虎耀臉上的急切之色,招呼着侍從端來茶水,兀自喝了兩口,方纔把茶碗放下,看向虎耀。
“說吧,你有何事要稟報?”
虎耀趕忙抱拳開口:“稟報爺爺,孫兒在遲雲峰腳下,發現一座憑空出現的村莊,經查證,那裡不知何時,多了個來路不明的人類修士,修爲深不可測!”
“此人突然出現在我妖族領地上,孫兒擔心此人會威脅到我虎族安危,特來向您請示,此人,該當如何處置?”
“這點小事,還需要向我稟報麼?你自己拿主意不就好了?”
虎賁冷哼了一聲,努了努下巴問道。
“孫兒不敢替您做主……”
“不敢?你替我做的主,還少了麼?!”
虎賁的話音陡然擡高了八度,猛地一拍桌面,驚得虎耀一顫!
“虎耀,你是嫡長沒錯,但你別忘了,我們妖族,自古以來便是尊能者上位,哪怕你只是旁支血脈,但凡成就大能,皆可上位!反之,哪怕你是我至親骨肉,嫡系長孫,這掌權大位,也輪不到你來坐!”
一邊說着,虎賁一邊擡手一揮,撒下一地書信紙頁,“好好看看吧!這些年來,有多少族人對你不滿,又有多少忠於虎族的族羣,狀告你這個嫡系長孫!”
“不敢替我做主?虎耀,若是我再不管管你,只怕要不了多久,你就該算計到我頭上來了吧!”
如此怒斥,讓虎耀頗有些始料未及,一時間啞口無言。
他立刻意識到了,虎宿已經提前將消息傳了回來,虎賁也欣然接受了與葉黎見面一事。
此刻,虎賁滿心都是對葉黎的期待,他想憑三言兩語打消這些念頭,已經不可能了。
想到此處,他不免暗下苦笑起來。
虎宿一家子,他幾乎沒有放在眼裡過,憑他的算計籌謀,虎宿一家在他手裡根本沒有反抗之力,可笑今次,他居然以一種最滑稽的姿態輸給了虎宿一家,輸在一塊傳音令牌上。
族長閉關,非族中大事不可打擾,整個族羣上下,能直接聯絡到虎賁的傳音令牌,只有兩塊。
一塊,在已故的虎澈手裡。
另一塊,在他最看不上的虎宿手裡。
“是啊……在您眼裡,我從來都是這樣的,野心,算計,不顧代價……”
虎耀苦笑着走上前,一張張撿起地上散落的紙頁,“這些向您告狀的人也一樣,在他們眼裡,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上位了。”
“可不知道您是否想過,他們又是否想過,這些年要是沒有我,虎族會是什麼模樣?”
當他撿起最後一頁紙,他的臉上,陡然浮現出幾分癲狂的笑意來!
“您以爲忠於虎族的那些族羣,若不是我用雷霆手段鎮壓,您以爲他們還會向您告狀,而不是趁虛而入,害我黑金虎族麼?”
“您以爲安分守己的那些同族們,若不是我想方設法的桎梏住他們,您以爲今時今日,您還能穩坐在族長大位上麼?”
“您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多長時間了?五年?八年?十年?恐怕您自己都快忘了吧!”
“您在靜室裡當着甩手掌櫃,我用盡一切辦法替您穩了族長大位十年,到頭來,還是比不上那些個裝傻充愣,故作老實的。沒錯,您就喜歡那樣的晚輩。”
虎耀一邊說着,一邊起身朝外走去。
“要見那個人類,要和那個人類往來,隨您高興。我親眼見過他的手段,你的傷勢,他能治。但您也請務必記住,那個人類能幫您找回一切,同樣也能毀了您的一切!”
說到這,虎耀已經走到了大堂門前。
他停下腳步,仰面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吐出來。
繼而回頭看向虎賁,跪拜下去,重重地一叩首:“孫兒自知說什麼都無用了,今日,權當與您道別。孫兒會用自己的方式來對付那個人類修士,怎麼做,您不必管,結果如何,也與您無關!”
“不孝孫兒虎耀,告辭了。”
說罷,虎耀起身便走,沒有絲毫停留的意思。
虎賁默默看着虎耀的離開的身影,一言不發。
這一番慷慨陳詞,實則是爲了全身而退的詭辯,身爲一族之主,他清楚得很。
但他並未戳破,也並未進一步地追究虎耀。
理由無他,虎耀有一句話說得沒錯。
這近十年的時間裡,要是沒有虎耀周旋打壓各方,恐怕虎族的內亂,早就升級成爭權廝殺了!
只憑這一點,哪怕虎耀有錯,他也不好降罪處置。
而今他所期盼的,便也只有葉黎能夠治癒他的傷勢,讓他重回巔峰,去擺平這十年裡,留下的那一大堆爛攤子了。
“安總管”
虎賁沉默了片刻,方纔開口招呼道。
大堂之下,身穿總管袍裝的中年男人快步上堂,朝着虎賁一拜。
“族長,方纔屬下瞧見,少主人氣沖沖地出去了,是否……”
“不必管他,由他賭氣去吧。今次的事,由不得他任性!”
虎賁揮手打斷了安總管的話,繼而吩咐道,“即刻吩咐下去,明日,將會有貴客造訪,令庖廚們按照最高規格設宴,接待貴客。另外,傳令‘虎嘯軍’,嚴密佈放,務必確保貴客一路平安,若是讓貴客受了半點差池,一律嚴懲不貸!”
“是。屬下即刻吩咐。但有一事,還請族長示下。”
安總管點了點頭,繼而追問道,“明日設宴,我族與貴客的位份如何定奪?孰高孰低?亦或是平起平坐?”
虎賁被問得沉默了片刻。
孰高孰低,或是平起平坐。
單論宴請,這只是座次禮節罷了。
但放在眼下,卻卻關乎誠意。
略作思索後,虎賁方纔開口:“今次是我有求於那位貴客,自然以貴客爲尊。”
“屬下明白了,這便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