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巴彥在定州城外三十里折騰出這麼大的動靜, 早有斥候探了回去,今日值守的是霍飛,接着擂鼓點了兵馬出城迎戰。
阿古拉剛從追蹤李荊明處返回, 便迎頭碰上霍飛的精銳, 阿古拉想到可汗爲了巴彥幾番謀劃嘔心瀝血, 如今卻落得個身首異處, 殺他的也是明元人, 見了明元的軍隊便似見了那不共戴天的仇人,雙目赤紅,振臂怒吼了一句:“我等與明元不死不休!”便衝上前去與霍飛打在一起。
阿古拉雖驍勇, 只因察爾金的兵馬本就是草原上各部族而來,如今能壓服住的查爾金一死, 早就亂做一團, 霍飛有備而來, 加上定州是大防,兵勇們和這些遊牧民族都是真刀實槍幹過的, 個個勢頭勇猛,除了查爾金本部族的其他人都是略做抵抗便四散逃竄了去。
此一戰足足戰了兩個時辰,當草原上明媚的陽光溫柔的照在大地,遠處的河流鍍上金光,渾身浴血的霍飛才覓了個空子, 趁阿古拉一時不查, 手中的刀刺穿胸膛, 用力一轉, 猛然抽出, 頓時鮮血自阿古拉的胸前竄出一尺多高,這位巴彥的勇士才自喉嚨裡“呵呵”了兩聲, 噴出些血沫子,不肯瞑目的在馬上摔了下來。
霍飛環視戰場,雖殺了不少巴彥部族的人,自己的弟兄也折損不少,心裡有些酸楚難言,只此時還不到肆意悲傷的時候,略一清點,心中疑慮大增,查爾金金帳下幾大勇士都出動了,加上阿古拉折損了四員,只那查爾金卻不見了蹤影,又細細一問,竟然沒有人見過查爾金的蹤影,霍飛疑竇大生,喝令了一聲:“多派些人手四處巡查,如今查爾金的兵馬大損,斬草務必要除根!”
旋即便有幾支兵馬領命四散而去,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便有一隊回來覆命,道西南發現不少明元的人,自稱是之前從明元赴巴彥的工匠。
霍飛用力夾馬驅行道:“快些帶我去看!”
在西南邊河灘子上長了許多密密麻麻半人多高的灌木叢,宋大爺等人之前就匿在這裡,如今遠遠的見傳了明元戰服手提大刀的霍飛策馬而來,慌忙都奔了出來,那宋大爺上前跑了幾步,撲跪在霍飛馬前,那勢頭太急,霍飛急忙勒馬,馬匹前蹄朝天一聲長嘶,這才止住步子喝問:“爾等到底何人!”
宋大爺伏跪在地,痛哭流涕不止:“大人,小的姓宋,乃明元平封縣人士,我等都是前年自明元來巴彥的工匠,請大人快些派人去尋李荊明,此人乃是與我等一同來巴彥的工匠,昨天夜裡他隻身冒死去刺殺查爾金,如今卻不知是死是活。”
見霍飛在馬上端做着,似不太信他的話,便從懷裡摸出李荊明送他的匕首雙手呈上道:“查爾金欲意攻打明元,便將我們都捆了放在前面做人肉盾,看守城的將士如何射殺,昨天夜裡大軍便駐紮在此,悄無聲息,預備天亮之前攻城,李璟明乃是一同前來打鐵的鐵匠,偷偷送了我一把匕首,要我趁亂割開繩索逃命,自己卻隻身前去刺殺查爾金,小的見那大營處一片混亂,大帳裡還有人騎馬追了出去,便趁亂割了繩索逃命躲在這裡,小的想既然巴彥派了人馬去追,許是那李荊明還沒死,請大人施以援手!”
接着便在地上連連叩首,和那宋大爺逃出來的自是知道這些,便也紛紛叩首口中哀求道:“請大人發些善心,那李璟明確實是我明元的一條漢子!即便是死了,好歹帶個屍首回去,總好過橫死在這異鄉。”
宋大爺似又想起,擡起頭道:“那李璟明還說過,有個未過門的妻子,乃是太后娘娘身邊的女官,若是不好尋,可到竹巷裡南數第二戶,去尋工部王仲悟也可!”
霍飛雖不認識李璟明,只王仲悟卻是曉得的,又一看手中的匕首,做工細緻精巧,接着下令,“諸位都是我明元的有功之臣,今日受驚了,我這邊派人帶你們回定州城內修整,只諸位今後的安排,還需我向聖上請示才行,至於那李璟明,我也佩服他是條漢子,這便加派人手去尋!”
話 音未落,便聽見一聲:“報——!”遠遠的有小兵翻身下馬,眉梢盡是喜色:“霍將軍,不遠處的大營裡發現一具無頭的屍體,死裝極慘,從身形穿着來看,許是查爾金!”
霍飛心裡大驚,難不成糾纏明元那麼久的一個魔頭果真被那李荊明殺了不成,微微探了身子問:“帳內是何情形?附近可有看到明元人士?”
那士兵約莫才十六七歲,黑黑的臉龐上卻有一對大眼,搖了搖頭道:“帳內凌亂不堪,那查爾金的兵器尚在,只帳內再無旁人。”霍飛拱手問宋大爺道:“老伯可看到夜裡那些人往哪個方向追去?”宋大爺急忙答:“東北!”霍飛點點頭,收了手大聲道:“速速加派人手尋一位明元人,名李璟明,尤其是大帳外東北方向!”
因有了方向,過了不大一會,便有士兵在草叢中將李荊明馱在馬背上帶了回來。霍飛一看,只見後背上密密麻麻都是箭,手臂上也有不知什麼東西撕咬掉了幾塊肉,簡直就是血乎淋拉一個血人,只怕早已沒了氣,霍飛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那宋大爺辨認了一下,旋即又叩首道:“大人,此人正是李荊明,小的探的還隱隱有鼻息,還請大人救他一命!”
霍飛也不磨蹭,大手一揮:“速將軍醫喊來!帶返魂丹和最好的金瘡藥來,務必將此人救活!”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十五這夜,蕭繹卻是在定國府很晚才安置,切切實實敘了一番親情,晚上休息時哪裡也不去,堅持要到昭佩未出嫁之前的屋子裡去住。自打昭佩入宮,那屋子便空了起來,徐夫人命人日日打掃,那鋪蓋擺件都是昭佩送嫁之前的樣子,蕭繹要去住,略收拾一下便可。
徐家上下都知蕭繹還念着昭佩,也不很勸便由他去了。
蕭繹推開昭佩的屋子,見蓮蓬帶着幾個小丫頭收拾牀鋪,這場面如此的熟悉,一剎那間竟然有點恍惚,似乎還是當時在太子府,日日準備與昭佩一同就寢。蓮蓬見了蕭繹,走了過來跪下:“奴婢見過皇上!多謝皇上當時不殺之恩。”語氣有些哽咽。
蕭繹心中亦百感交集,道:“你且起來吧,當時遣你給嘉惠皇后扶靈回鄉切莫怪朕便是,想不到有一天竟能在這裡遇見你,真是造化弄人。”掃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妝臺,又問:“昭佩在府中的那些時日,是不是也不喜歡那些脂粉釵環?”
蓮蓬答:“回皇上的話,正是如此!”蕭繹道:“你莫要拘禮,嘉惠皇后當時的事,你記得多少便與朕說多少。”
蓮蓬心裡亦是酸澀難忍,俯首又拜:“奴婢多謝聖上還念着嘉惠皇后。”挑撿着說了些昭佩當日的日常說了片刻,蕭繹才讓她出去。
窗外月華如水,靜默幽深,蕭繹嘆了口氣:“醒時同交歡,醉後各分離,昭佩啊昭佩,你怎狠心丟下我而去。”長吁短嘆久不能入眠。
第二日一早,蕭繹便要班師回朝,徐國公闔家送出城外三裡,這才依依不捨的告別。因蕭繹來去倉促,徐夫人竟熬了一夜,給蕭繹縫了十雙襪子,早上送給了蕭繹。蕭繹接了,心中酸楚不堪,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萬般不捨也只能再三叮囑哥哥務必照顧好雙親這才一步一回頭的踏上北上之路。
待蕭繹回到西渭,還未入城便見層層關卡盤查,行至宮門口,只見蕭大白身邊的宋公公正坐立不安的候着,遠遠見了蕭繹的御駕,迎上前去,跪下道:“奴才奉太上皇之命前來迎接聖上班師回朝!”蕭繹道:“多謝太上皇掛念,這幾日勞煩太上皇費心了。”宋公公道:“太上皇命奴才給皇上傳個話,請皇上速速前往養心殿,太上皇有急事相商。”
蕭繹問道,“太上皇可有說什麼事?”宋公公道:“茲事體大,太上皇並未給奴才透漏半分,還請聖上速至養心殿。”
蕭繹道了一聲:“知道了!”便騎着馬直奔宮門而去,行至養心殿,翻身下馬大步流星的走入殿內,見蕭大白在榻上坐着翻閱奏摺,面前的小几上擺了厚厚一摞。蕭繹拱手道:“這幾日偏勞父皇了,此次出征,兒幸不辱使命!只不知父皇何時急召兒來?”
蕭大白將手裡的奏疏隨手一丟,一雙不怒自威的眼睛望着蕭繹道:“你可是高儀爲首的黨朋,昨天夜裡竟紛紛掛冠而去,竟達十數人之巨,如今下落不明。”
蕭繹想到之前的密報和這此在南陽剛剛探的信息,冷笑了聲道:“難怪父皇舍層層關卡盤查,那高儀與外族勾結,借用薩滿教義創立襖教,如今被兒斬殺不少人,怕是逃命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