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躺在會議室左手的屋子裡,如果桌子上那塊白布下面的人形真是她的話。這裡佈置得很像停屍房,除了牀邊桌子上的手術用具。
“你們誰去把布掀開?”甘肅一臉嚴肅,他並不想以此取樂,這些男孩需要見識的東西太多了,而他只能盡力而爲。
白色人形頭部的位置一片殷紅,在這陰森的小屋裡面對這樣一具屍體,男孩們相當不知所措。
“……我來吧。”倒不是黑子比其他三個人膽子大多少,有沒有那張牀單對他來說沒什麼區別。
“還是我來吧,”酒瓶攔住了他說:“我們家的事。”
夏炬明拿起牀單的一角,深深地吸了口氣,掀起了裹屍布。
一堆紅白相間的碎肉出現在牀單下頭部的位置,然後是一隻眼珠,浮擱在破碎的頭顱上(夏炬明聽到身後傳來吸氣的聲音,不知是不是滿意),在下牙牀上的一條紅肉讓他差點沒有分辨出來,那是小路的舌頭,牀單下剩餘的部分說明這具屍體所有的傷害全集中在頭部,死者口腔以上已經完全破碎了。不能讓小路留下線索,下手的人很清楚這一點。
狐狐好奇地探了探頭,被酒瓶按了回去。
“我想說的是,這個人原本就是具屍體,被控制了至少三年以上。它被艾娜制服後,身體及靈體全都被束縛了,但就是這樣,在被擡進我的別墅的時候,她的頭部突然爆炸。”甘肅並沒有給菜鳥們反芻的時間,他的聲音理性得接近冷酷:“兇手應該精通西洋黑魔法,或者是對道家的禁咒有所涉獵,並且修爲頗高。最可怕的是,在他發覺情況不對時能夠當機立斷,做事不留痕跡。炬明,不論這個人目的是什麼,你一定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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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娜回到小路的臨時停屍房,甘肅正在這裡等她。
“都送走了嗎?”甘肅坐在屍體旁邊,不帶一絲表情。
“都送走了,王陵開我的車送走的……”
“怎麼了,想說什麼?”多年的合作讓甘肅輕易發覺了下屬的欲言又止。
“老闆,我想問,您這兩天來…到底在做什麼?”艾娜措辭很小心,她已經做好爲這句話接受責罰的準備。招惹不相干的人並非他們的作風,而這次爲這幾個人提供了這麼大的幫助,又耗費了寶貴的資源,甚至有可能暴露身份,到底是爲什麼?她一定要證實甘肅是否還有做她老闆的資格。
活在黑暗中的人,“感情”是太過奢侈的東西,如果不想用生命做代價,那最好不要碰這兩個字。
甘肅並沒有急於回答這個問題。對他來說,家人就是所有正面情感的極限,當然,這是絕對不能承認的;而他也認爲自己可以爲達到目的而犧牲掉最親近的人。
“那些域蛋我都處理過了,你不用擔心。”
甘肅希望能借助問題來理清思路,同時也要證明自己的想法:“你覺得,他們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或許是什麼人幫他們開了竅,這麼高的靈力絕對會吸引那些自稱是名門正派的神棍。”
“但一般這種情況都會有人現身領他們入門。況且,那個叫夏矩明的孩子,本身並沒有靈力潛藏,連他的父母在內,都是極爲普通的一般人。”
“也有可能是覺醒。”艾娜自己也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小,從來沒有聽說過四個舊相識,在同一時間,不同的地點,發生這種本來就很希奇的狀況。
“拋開這種可能性不談,作爲剛剛覺醒的異人,你認爲他是否有能力完好無損地穿越樹靈和白煞的守衛?”
“如果他們的能力剛好可以剋制對手,就可以。”艾娜在話語中加入很強的感**彩,她也認識到了這一點,只好又加以補充:“……還要靠點運氣。”
“如果…你帶着一個普通人硬闖這兩個地方,有多大把握平安通過?”
女孩想了想,雖然她認爲這個問題有些無聊:“輕傷不算的話,我有五分把握。”
甘肅對艾娜的回答表示認同,接着說:“那麼域卵呢,普通人碰到域卵,正常的情況是什麼樣的?”
“一般情況下,他們碰到就會死。”域卵是陰氣的極強載體,會吸收接觸到的任何靈氣,普通人根本就不能接觸,“像他們四個這種情況,大概是護罩的力量很強,域卵無法從他們身上吸取靈氣。不過主人這幾枚域卵所蓄靈氣還少,夏矩明居然能夠孵出成獸來,可見不能小看他。”
“我之所以給他們域蛋,本來就沒有打算讓他們活下去。可夏矩明身中靈砂三十顆以上居然都若無其事,我才安排了今天的試煉。本以爲那些男孩最多能回來兩個,而且會因爲看到朋友的死和超乎想象的情景而接近崩潰。到那時,無論他們是死是活,對咱們都會很有用處,但是……”
結果跟他預料的完全不同。域屬靈之兇獸,雖然也不是什麼異種,但含沙射影,普通人中上三五顆就沒救了。夏矩明孵化的初生幼獸居然能連射三十顆靈砂,其靈力之強見所未見,而夏矩明居然沒事,更是天下奇聞。即便如此,甘肅更擔心楚渢和黑燁的情況,他們兩個用不同的方法把域卵保存了起來,天曉得又會生出什麼樣的怪物,如果一旦暴露了,溯本尋源,他也逃不開關係。
“如果您覺得危險,要不要除掉他們?”
中年人閉上了眼睛,隨着座椅輕輕的搖晃。半晌之後,他緩緩地說:“不必了。他們已經遇到了麻煩,咱們先靜觀其變吧。”
艾娜仔細回味着話中的意義,直到甘肅再次開口:“以後你會明白的。現在,開始吧。”
女孩恭謹地低下頭去,她走到放置屍體的牀邊,伸手取過小路僅存的眼珠,再擡起頭時,白皙的臉上浮現出條狀紋身。每一個黑暗住民都擁有許多秘密,夢魔族的愛爾克米尼支系,以獨有的靈絲聞名,而掩藏其下的特技卻鮮有人知,即使不用讀心,也可以知道別人見過什麼——她們需要的只是一支眼珠。
從被靈絲綁住的人身上摳眼珠,不費吹灰之力。這是甘肅一貫的小心使然。對手的防範措施非常徹底,本來絕對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小路的下顎以上,碎片的直徑全部小於兩釐米,若非搶先下手,也絕對不會留下這麼重要的線索。
艾娜把凝固了紅色液體的圓球放進了嘴裡,“這可不是爲了夏炬明”女孩在心裡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