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內。蔣介石在窗前踱了幾步，停下腳步時，將目光投向坐在長沙發上的唐生智。
“唐孟瀟，你不是叫得最響，要對唐新華動武嗎？現在你的第四集團軍，怎麼比誰撤的都快呢？”蔣介石質問一句，停下身死盯住了唐生智。
歪着腦袋看了一眼蔣介石，唐生智不屑地回道：“是您蔣總司令下的命令讓我們撤退的可以吧？是您蔣總司令說要先安定即得地區，讓我們回防湖南的對吧？這怎麼，反倒質問起我來了呢？”
“你！”被唐生智反脣一擊，蔣介石一時語遲。
坐在唐生智邊上的白崇禧連忙出言相勸：“好了，總司令、孟瀟兄，現在不是我們爭執這些的時候。現在的關鍵問題已經不再只是一個唐新華，而是上海那邊，那些窮哈哈、工人們也拿起了武器來，在共.產.黨支持上要奪取北伐的勝利果實。”
聽到他這話，蔣介石不由得微微點了下頭：“是啊！唐新華現在態度很明確，我們不主動進攻他，他是不會主動來打我們、更不想參與到戰爭中來。不然的話，他也不會再我大兵壓境之時，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去在關鍵時刻搞整編。
看似將其軍事部署暫時弄得亂糟糟，實則唐新華是故意示我以弱。娘希皮的，唐新華還真當我蔣某人是白癡呢！好在健生及時發現唐新華實際上再河南明裡打亂、暗則精銳全都調入河南去了。不然吶，別說是你唐孟瀟的第四集團軍，就怕我們整個國民革命軍，此刻都已經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地餵了西北軍的虎口了。”
話語稍停，轉身走向辦公桌時，蔣介石繼續低頭邊想邊說道：“現在唐新華已經向全天下表明，只要我們不碰它，他是絕對不會碰我們地。但是他的種種舉動。也表明了另外一點，那就是他是現在上海那些窮工人們真正的幕後慫恿者。那些窮工人們收上的武器，已經說明了一切。”
聞言點了點頭，白崇禧說道：“不錯，再加上葉秀峰事件、兩天來西北軍駐上海部隊的調防形勢，都進一步證明了，唐新華是共.產.黨現在最大的幕後支持者。這個唐新華。明裡不想打內戰，可是暗中。卻在支持共.產.黨來跟我們爭奪勝利的果實啊！”
“他支持，我們就剿滅，我就不信唐新華可以十天之內用他的西北軍，打破我們設置在麻城、安陸、宜城一線，四十萬人形成的四道防線。”唐生智再次開口，話說道最後重重一拳砸到了沙發靠手上。
側頭看了他一眼，一直未開口的胡漢民面生鄙夷色地說道：“唐新華在河南現在是兩個整編陸軍師、十六萬人。空軍一個師5萬人。在四川那邊，也有一個加強師、十二萬人，空軍一個師4萬5千人。如果他真想長驅直入，唐總司令你認爲，就我們那四十萬兩成掌握在共.產.黨人手中，裝備無法比、戰鬥素質無法比的軍隊，夠他打十天的？”
讚賞地點了點頭，白崇禧說道：“衍鴻兄說得不錯，我們設置在麻安宜防線上的部隊裡，現在至少有兩成以上被共.產.黨人掌握着。唐新華若開戰。絕對不會無藉口。而以現在情況來看，唯一可以讓他繼續所謂揚大義、滅不義的藉口，就只有我們的‘清黨’展開後，他公開支持共.產.黨。”
胡漢民點着頭，接過話說道：“到時候他會說我們破壞革命、說我們同室操戈、指責我們搶奪革命的勝利果實並迫害真正爲革命做出了貢獻的共.產.黨人。甚至更可能，直接罵我們的是小人，是出爾反爾的小人。”
“別隻說唐新華會如何，娘希皮。我想知道，我們的‘清黨’還要不要進行？”蔣介石這時走回到辦公桌後，猛地一掌砸到桌子上後。怒氣衝衝咆哮着繼續吼道：“唐新華支持共.產.黨也好，支持孫傳芳也罷。只要他不公開跟我們開戰。我們就沒得怕什麼。
現在的關鍵問題是，汪兆銘在武漢公開跟我們分庭抗禮，共.產.黨在上海又鬧出這麼一支現在就已經達到2萬4千人、全都拿着西北軍提供兵器的窮工人武裝來。我答應英、法等國要再三個月內開始‘清黨’，將赤色從中國抹去的事，還這麼進行？”
“清黨”，自然是胡漢民、蔣介石乃至唐生智、白崇禧和其他各處軍事主官以及國民黨政治大員中，在軍事、政治上權位置上受到共.產.黨人威脅的人們一致認爲首要任務。
其實什麼狗屁的主義之爭，什麼信仰衝突，歸根結底無非還是人類內心裡最根深蒂固的東西：自私在作祟。
國共合作之處，共.產.黨很弱小，根本在政治、軍事上對國民黨人造成不了實質性的威脅。國民黨人依舊可以做着他們的高官，拿着他們的厚祿、收着他們的賄禮。
可是當北伐連連告捷，共.產.黨人的聰明才智、共.產.黨在國民黨人眼中更像傻子一般的英勇無畏，使得越來越多共.產.黨人開始威脅到國民黨籍已經即得到許多利益的掌權派們造成了威脅。
權利、金錢、地位，其實此刻在蔣介石總司令部裡每個人都很清楚，真正讓國民黨內部大多數形成反.共、清黨一致的原因，無非就是這三樣東西。
而無論是蔣介石，還是胡漢民、白崇禧和唐生智，他們都是典型的表面大公、真是自私的人。只是他們虛僞、做作的比較高深，只是他們玩弄各種伎倆比其他人高明許多。
與這時那個還沒有完全成熟的共.產.黨不同，國民黨自從成立，就是孫大炮建立在以資產階級爲基礎上的政黨。
他們的政治思想成熟同時，也使其掌權的黨員們對於許多政治伎倆也同時成熟。他們的信仰真正明確時，其黨內成員劣根性的爭權奪利、謀私自固就會彰顯無遺。
現在擺在蔣介石等人面前最大的問題，是自上而下已經開始想要去爭權奪利、去謀私自固的大多數國民黨黨員都不能再容忍一羣愣頭青一般的共.產.黨人來妨礙他們去摘果子。
可是唐新華從完全暗中支持，已經演變到上海兩個師的陸軍兵力，繞着上海市區、臨近英法租界構築起一條彎月型戰線。並且。還有大批武器源源不斷地被送上那道防線，看上去似乎是西北軍隨時可能對上海市區發起攻擊。
蔣介石也好，胡漢民、白崇禧或者唐生智也罷，他們都不相信唐新華在這種至少目前還完全沒有必要與英、法兩國撕破臉皮、狠狠打上一仗的局勢下，不會去真的如共.產.黨人所提倡的武力解決租界問題。
那麼唐新華這樣的舉動，就只有一個真實目的：保護上海工人暴動，支持共.產.黨人在北伐軍之外建立起一直只受命於共.產.黨人的軍事武裝力量來。其動機。自然就是變相地保護共.產.黨不受國民黨的迫害和殘殺。
“報告！”
就在房間內四個國民革命軍和南京國民政府核心人物愁眉不展時，房門外傳來了一聲報告聲。
伴隨着房門打開。一個一身筆挺西裝的年輕人快步走入房間。
他對着蔣介石一站好，馬上一個躬身禮：“中央黨部調查科副科長楊虎，奉命前來，請委座訓話。”
“上海那邊到底現在什麼情況？”也不多說其他，蔣介石看到楊虎到來，馬上就發問。
“報告委座，上海的工人武裝起義。依然名義上相應北伐、驅逐軍閥武裝爲目的。實際上，此時在一個叫伍豪的人領導之下、昨天夜裡西北軍又秘密向其中派遣了大約一個營、相當於我軍三個營的軍官教導隊去幫助他們，已經將工人武裝組建成三個縱隊。”
楊虎快速作答到此處，微微擡頭看了一眼蔣介石後，才繼續說下去：“目前已知，上海工人糾察隊第一縱隊人數爲七千二百九十八人，第二縱隊人數爲八千一百二十一人，第三縱隊爲七千九百三十九人。
絕大多數全部拿着西北軍淘汰下來的步槍，排配輕機槍、連配重機槍。每個營，都配備了至少三門以上105火炮。在屬下歸來前。其第二縱隊已經在外圍包圍公共租界，第一、第三縱隊則分別在英、法租界外圍，堵住了交通要道。”
“娘希皮的唐新華！”蔣介石聽完楊虎的話，終於再也按捺不住地大聲連連罵起來：“娘希皮的，他這叫不參與內戰？娘希皮的，他這叫保持中立？娘希皮的，英國人、法國人，都是瞎還是傻的？看不出來唐新華着是要做什麼嗎？”
猛然聽到蔣介石如此大罵連連。在場所有人都選擇了默不作聲。
半響之後，蔣介石罵聲總算停息。楊虎這纔再是以個鞠躬，開口說道：“委座切莫動氣。會對您身體不好。也無需太過擔憂，因爲屬下還得到另外一條情報。”
“什麼情報。說。”黑着臉，蔣介石問道。
“西北軍政府駐上海總領事館領事曾世成今天上午約見各國駐上海總領事，正是提出英國、法國租界內，工董局至少要有兩名以上華人擔任董事。公共租界內，至少要有三個以上中國人擔任董事。”楊虎說到此處停下，並沒有繼續說出他自己的想法。
“曲線收回租界主權？”胡漢民聽楊虎說完，完全是下意識間地發出了似問似答的一句話。
蔣介石皺着眉頭聽到胡漢民的話，小片刻微微點了點頭：“衍鴻兄猜測的應該沒錯，唐新華這是向曲線收會租界，這是在逼各國先增加中國人在租界的權利。唐新華呀、唐新華，他那顆腦袋，究竟是什麼做的呢！藉助共.產.黨的工人武裝，逼着洋鬼子讓出權，他，真是夠陰毒、夠精明啊……南京北伐軍總司令部中的一切談話，和最終蔣介石決定以北伐軍總司令名義下令，將上海工人武裝改編爲新的三個師、並且調防到江西。
最大程度減少他們一週後全面展開“清黨”時的損失的計劃，在蔣介石等人談話一個小時後，全部談話內容就被秦蘭新送到了唐朝案上。
看完蔣介石等人談話內容和最後計劃，唐朝放下文案。轉頭對黃慕蘭說道：“慕蘭，看來我要幫你們的黨，也只能到這程度上了。以後的路，還要看貴黨內部決定怎麼走了呀！”
“蔣中正是個混蛋！”黃慕蘭一開口，先罵一句後繼續憤憤地說道：“現在我黨手上有了三個師，就像新華你說過的，槍桿子裡出政權。現在我們已經有了三個師的武裝。蔣中正那個混蛋如果真在一個星期後捕殺我共.產.黨人，那這三個師就讓他知道我黨也不是好欺負的。”
笑着搖了搖頭。唐朝說道：“槍桿子裡出政權，是我的話。可是，慕蘭你也該清楚，貴黨那三個師原本可都是工人，不是軍人。即無實戰經驗，亦在短期內無法真正掌握軍事操典。
雖然之中有不少貴黨派入黃埔學習的畢業生，但幾十個人想指揮好2萬多連我西北軍政府控制地區里民兵都不如的部隊。呵呵，我可不相信能打得過蔣介石嫡系、白崇禧嫡系、唐生智嫡系的那些精銳部隊呀！”
“不是還有您的軍官教導隊？”黃慕蘭不依不饒、豎起俏媚，望着唐朝說道。
又是笑着搖搖頭，唐朝說道：“我派進去的軍官教導隊幫助伍豪先生訓練那些工人是沒問題，可軍官教導隊的成員裡，許多也是沒有實戰經驗、剛剛從軍校畢業的新軍官。
就算是我派去的全是經驗十足的老軍官，向讓一支那樣的雜牌部隊，去和人家的嫡系精銳死磕、硬打，也最多隻是個平分秋色。雖然武器精良，無奈兵員素質奇差啊！”
話突然停住。唐朝將目光轉投向坐在對面的秦蘭心身上：“蘭心，軍統江西站這兩天可有什麼情況送上來？”
“有。”秦蘭心應聲之中，從其面前文件夾中拿出了一份文件，平放到唐朝面前後說道：“目前江西站掌握的情況是，共.產.黨人所掌握的部隊，大多數都在九江以西，只有蔣先雲部在修水縣駐防。第二方面軍司令張發奎，可能已經秘密與汪兆銘達成某種協議。若共.產.黨人一旦有所舉動。張發奎很可能與朱培德一起，對其形成極大威脅。”
“看來蔣汪河流的趨勢在所難免了！”唐朝語帶嘆息說了一句，馬上轉頭對黃慕蘭說道：“慕蘭。你馬上去上海，找到伍豪先生當面說明以下幾點。第一。趕在蔣之清黨行動之前，儘量讓所有現在公開的貴黨黨員暫時轉入地下，切勿被蔣、汪二人的軍警逮到。
第二，一旦失態不受控制，我軍可在上海爲在上海貴黨黨員提供庇護。但是，進入浦東、崇明島和租界的貴黨成員，不許帶任何武器。第三，最好讓已經準備調往江西的那三個新編師儘量拖延行軍速度，至於目的，你跟伍豪先生說完，他比你我都會更清楚。
最後一點，貴黨在上海的黨部、機關，爭取趕在蔣、汪開始行動之前改變聯絡方式、方法。如果有可能，最好所有已經公開活動的貴黨重要成員，要麼離開上海，要麼進入我西北軍租界和浦東、崇明島。”
黃慕蘭飛快在手上一個筆記本上記錄完這些，唐朝又微一思索後說道：“你也不用回來再做我的秘書，就留在上海總領事館。曾世成手下一直空着一個文化參贊，你就以文化參贊，做伍豪先生與我的聯絡人同時，最大程度利用你這個身份爲貴黨可能遇難的黨員提供保護。”
“這……唐朝最後一句話一說完，黃慕蘭眼睛裡帶着一絲奇異光芒盯住了唐朝，遲疑一下無奈地嘆息一聲，說道：“唉！好吧！”
嘆息一聲說完話，黃慕蘭起身朝房間外走去。走到房門口時，她猛然轉會身，對着唐朝說道：“新華，雖然我還是沒看清楚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是至少我知道了，你是真正憂國憂民的人，是個是非明斷卻不拘泥小節。新華，我……話未說完，哽咽聲取代了話語聲。黃慕蘭也不等唐朝起身奔向她，轉頭便閃電般衝出房間。
眼見黃慕蘭那表現，秦蘭心先是搖頭輕嘆一下，隨後俏目盯住唐朝：“你還是不信任她，但是真心新華她是吧？”
表情瞬間變換，唐朝面無表情的說道：“再喜歡，終究不是你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爲了他們的黨，爲了她的信仰和主義反噬於我。所以，當斷不斷，必受其亂。她現在即有我姨太太身份，再加上個上海總領事館文化參贊身份，相信可以再上海爲伍豪先生大助力，比繼續留在我身邊要好。”
“可是，這對她，似乎很不公平呢！”秦蘭心說完這話，一雙俏目依舊緊鎖唐朝臉上。
苦笑一下，唐朝說道：“這個世界上哪來那麼多公平呢？要怪，只怪世事弄人。要怪，只怪她並非如你一般，從開始就是我的人.....”(未完待續)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