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寧總覺得這一家子是來者不善,與其被動的等他們鬧騰,倒不如去看看,他們想要玩兒什麼幺蛾子。
隨意披了件披風,找了個幕離戴上,就往外走。
蕭臨淵張張嘴,想要攔下她,想了想,卻敲了敲桌子,對小包子道:“走,咱們也看看去。”
“哎!”小包子答得歡快,他爹再不發話他就要肚子疼了。
小包子利落的溜下了椅子,自己穿上小鞋子,拉起蕭臨淵的手就向外走,他倒要去看看,那人長得什麼德性敢跑這兒給他當爹!
林府中門大開,樊氏扶着林寧徐徐出來,門外頓時靜了下來。
許氏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兒子,她不確定這出來的人是誰,看身邊樊氏的穿着氣質,只怕是什麼達官顯貴的夫人小姐,若是認錯人可就不好了,她兒子可還指望着中狀元當大官光宗耀祖呢。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林寧清冽的聲音響起,驚醒了正在尋思的許氏。
“你是誰?”許氏上下打量着林寧,遲疑道。
剛纔聽了這人聲音,心裡更不確定了,這根本就不是沈春杏那個小掃把星。
林寧冷笑,“你們無緣無故跑到我家門前來生事,怎麼反倒要問我是誰?”
許氏愣了一愣,腦子終於反應過來,伸手指着林寧,驚訝道:“你,你是沈春杏兒!”
“原來這位就是沈妹妹,來的冒昧,還望不要介意。”顧月貞在張耀祖的攙扶下走到跟前,笑的很是溫婉大方。
張耀祖正冷冷的看着林寧,眼神裡彷彿淬了刀子。
林寧瞅都沒瞅他,“你們眼睛是瞎的嗎?”擡手指了指大門上方的匾額,“這裡是林府,你們找錯人了?”
得了顧月貞幾句耳語,許氏明白過來,衝着林寧嚷道:“你就是改名換姓也不過是被我張家休了的棄婦,快把我孫兒還回來!”
許氏穿着一身綾羅綢緞,頭上插金戴銀,早就沒了先前的寒酸模樣。
這兩年張耀祖娶了顧月貞,雖是顧府庶出的小姐,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早前顧月貞的生母又得寵,如今兒子廢了,所有積下的好東西都給女兒做了嫁妝,也是張耀祖爭氣,一下子考上了舉人,按學院的夫子說,明年的春闈也是很有希望的,這樣一個能進入官場的姑爺,顧家也是很喜歡的,因此對張家很是熱絡,銀錢沒少給,就連張家進京備考,也是顧家負責花銷。所以,許氏這兩年的日子過得很是不錯,自覺再也不是張家村那個靠兒媳沒日沒夜的勞作才能生活的農婦了。
可這種心理優越感在見到林寧,以及面前這座做夢都不敢想象的大宅子時,頓時碎成了渣渣。
那個他兒子不要的,任他們折騰揉搓連聲也不敢出的村婦,怎麼能過得比他們還好?
“你孫兒?你孫兒怎麼會跑到我家?若真是孩子丟了還是儘早去報官的好,堵在這裡吵鬧,孩子就會出來了?”林寧冷笑,真是不知所謂。
顧月貞上前一步,笑道:“妹妹莫惱,老太太心急孫兒,有些話講的不太清楚,不管妹妹是沈還是姓林,先前都與老爺有些緣分,雖然因着妹妹舉止有失,被老爺休棄,可那是老爺老太太不知道你肚子裡已懷了張家的骨肉,若是知曉,便是看在孩子面上,也會在家裡給你留一席之地……現如今你日子過得好了,咱們也就放心了,只是這張家的血脈,總是不好流落在外,還請妹妹將孩兒還回來,他是我張家的長子,妹妹放心,我一定待他視如己出,絕不慢待半分!”
這話說的有理有節,還處處顯得她溫柔賢惠,衆人無不暗暗誇讚。
顧月貞面上帶笑,心裡恨不得將林寧和那男人千刀萬剮,至今她還記得她三哥兩眼血乎乎的模樣,和一夕間失寵快哭瞎了眼的姨娘。原先風流倜儻的顧三少爺,現在已然成爲了盛德鎮最大的笑話,被關在一個小莊子上,日日夜夜的用鐵鏈拴着,就怕他跑出去闖禍。而原本在盛德鎮舉足輕重的顧老爺,被人這樣對待他兒子,卻選擇了偃旗息鼓,忍氣吞聲。
沒人敢問爲什麼,這事兒就這樣了了。
可她記得,她的恨隨着日子的長久一天天更重、更濃。
所以,當張耀祖來和她說可能要多一個嫡長子時,她毫不猶豫的便答應了。有個長子的名頭算什麼?她要那女人的兒子吃盡這世間所有的苦頭,活得比她三哥更痛苦百倍,方能稍解她心頭之恨。
林寧擡眼看了看眼前說話之人,隔着幕離仍是看得十分清楚,那女子一身深粉色衫裙,小腹高高隆起,看起來已有七、八月大小,面上的豔色似一朵盛開的芍藥花。
只是這話聽來卻十分令人作嘔。
妹妹,敢叫她妹妹,真是好大的臉!
雖然她掩飾的極好,可林寧還是能清楚的感覺到那撲面而來的恨意。
心裡一轉,也就明白了。
這也沒什麼,她自恨她的,讓她多恨上一點又不會少塊兒肉。
這些人永遠不會去想,若她只是一個普通有姿色的女子,遇見那顧環會怎樣?反而他們成了弱者,便恨天恨地起來。
林寧也不搭理她,看向張耀祖的眼神彷彿帶着冰渣,“我不知道誰讓你來的,也不想知道,只有一句話,馬上給我滾,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張耀祖低沉着眼簾,聞言竟是溫溫一笑,面容懇切道:“春杏,我知道你心裡定是在怨我,當年因無子休了你,可世事難料,當時我確是不知你已有孕在身,這也許就是天意,如今你已有佳婿,又即將要有親兒,還是將孩子歸還與我吧!”
顧月貞和張耀祖前後這些話一說,圍觀的人羣登時議論起來,深覺這兩夫妻說的很是在理,大顯的宗族觀念極重,自家的骨血斷不能流落在外,哪有兒子跟着被掃地出門的孃親的?這豈不是要叫別姓之人做爹?
林寧冷笑,早知道他無恥,沒想到今天又見識了一番。
剛要說話,便聽到一聲天真稚語:“就是你要做我爹?”
轉頭一看,卻是小包子蹦蹦跳跳牽着蕭臨淵的手走到近前,小包子正好奇地看着張耀祖。
林寧黑線,他們跑出來做什麼?不由橫了蕭臨淵一眼。
蕭臨淵摸摸鼻子,這個,他很是不放心林寧,她現在月份漸大,一個着急上火,別再氣出個好歹來。而且,說實話,他也是想看看那張耀祖,究竟是個什麼德行。
小包子和蕭臨淵一出來,現場便靜默下來。那小娃娃粉妝玉砌自不必說,男人一身的風華連燦爛的日光都黯淡了半分,有如清風皓月,天人一般,讓大家震驚的失去了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