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福禮嘆口氣,道:“我何嘗不知道……三少爺能管福味樓多久我是不知道,便是他不管,福味樓的現狀也容不得多久了,我是大掌櫃,經營不好難辭其咎,不管是誰豈不都得衝我說話?所以,只能想法子把福味樓盤活了纔是正經。”
周氏也點點頭,不再多說,徑自去讓小丫頭端熱水洗漱。
林寧不知原主兒那便宜大伯正在打她的主意,仍在每天的打拳,做滷味,上午半天在忙碌中度過,下午輕閒,生活便顯出一種愜意。林寧很滿意現在的狀態,過着自在悠閒的日子,不大富大貴,但足以餬口。
沈福禮早早兒的讓人套了車,帶着媳婦兒周氏回了西山村兒。
西山村兒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山村兒,出了一個能在盛德鎮內城生活,還在大酒樓當大掌櫃的人物,村人無不羨慕,平日都高看一眼。這天見了沈福禮的馬車,不由紛紛搭話兒。
沈福禮做小二出身,心裡怎麼想不知道,但面上兒可是笑得親熱,說得熱乎,把村人給高興的,都誇讚他有出息不忘本。
沈福禮雖面上謙遜,心下卻微微得意。
馬車到了家門口停下,夫妻下車,指揮着馬伕把拿的米、面、油布等物搬回家,果不其然,又收穫了村人一干豔羨。
楊氏聽外面有動靜,從正屋迎出來,見是自己的大兒子大兒媳,歡喜之餘也納悶兒,對衝她行禮的周氏視而不見,衝沈福禮道:“老大,今兒咋回來了?”
沈福禮忙迎上來,給老孃行了禮,微微一笑,道:“娘,今兒樓裡不忙,我就帶着孩子他娘回來,看看您和爹。”
楊氏看不出什麼,聽兒子說回來看她,頓時就高興了,連連點頭,拉着沈福禮向上房走,一邊兒不住道:“還是你惦記我,那幾個都是沒良心的……”眼光掃到沈福禮拿回來的東西,臉上笑出了朵花兒,又道:“你說你,回回兒拿這些東西,我和你爹老了,也吃不下什麼,你又花銀子……”
沈禮知道她孃的性子,就指着這個撐面子呢,哪裡是真怕他花銀子,忙道:“應該的,應該的……”
示意車伕把東西都搬進老太太的上房,楊氏更加高興。
一旁周氏被當成個隱形人一般,周氏心下不愉,但一是這是老套路了,年年如此,她也習慣了,再者,今兒丈夫回來可有正事兒,她少不得要忍忍。
楊氏的確不太待見這個大兒媳,無他,只是當初她早就相中了自家侄女兒,也是小楊氏的姐姐,可兒子卻說非要娶這個媳婦兒,鬧得她在孃家面前沒臉。再有這個兒媳長相、身家都沒得說,又是常在貴人跟前兒伺候的,通身的氣派都快蓋過她這個婆婆了,兒子又指着岳家,她在周氏面前也端不起婆婆的譜兒。周氏剛進門那前兒,好幾次她想給周氏立立規矩,可都被周氏四兩撥千金的應付過去了,倒鬧得她裡外不是人,兒子也埋怨她,時間長了,也明白了,周氏不是自己可以拿捏的人物兒,也就息了這心思。
不過,心裡不痛快,就別指着她給個好臉色,說一千道一萬,她也是婆婆。
楊氏拉了沈福禮坐,對大兒媳卻讓都不讓。周氏也不惱,你不讓,我就站着,一年也站不這麼兩回,倒讓別人都看看,這老婆子有刻薄,兒子兒媳好不容易回家一趟,連個座兒都不讓兒媳坐。
沈福禮那頭兒早把老哄得心情舒暢,眼裡嘴裡就只這一個兒子了。
從沈福禮夫妻進門進就在跟前兒應承的老三家鄭氏看着老太太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樣子,一勁兒撇嘴,暗道老婆子偏心。
這兩口子一年到頭兒回不來幾回,拿些東西不是應該的?這就是好人了。倒是他們這些,天天兒在跟前兒伺候着的,卻鬧得滿身都是不是,在老太太嘴裡,就沒個好的。
且聽老太太正在和大兒子叨叨家裡這個饞,這個懶,這個不聽她話,那個不把她放心上等等。
沈福禮只聽着,呵呵笑,也不搭話。也暗自怨老孃,回回兒來這麼一套,她說得不煩,他聽得都煩了。
但沒辦法,他既不能接聲,否則就得把全家兄弟都給得罪了,又不能不說話,她娘還一個勁兒的拉着他說呢。
不過,沈財很快被找回來了,他去外面和人嘮嗑了。
老三、老四也回來了,他們本是去下地看冬麥苗兒的長勢,聽家裡小子說大伯回來了,也趕忙從地裡趕回來。
老三、老四、老五家自去忙飯,大嫂周氏說着也去幫忙,可底下幾個弟媳誰也不要她動手,都道好不容易回來一回,就不要忙活了。便是最愛掐尖兒的鄭氏也不在這時候討人嫌,頂多背後說上幾句,她們心裡都明白,家裡這幾家,可就是老大家條件兒最好,每年也都是給了不少銀子的,雖然都讓老婆子給攏了去,但她還能活幾年,將來兩腿一伸,銀子可是大家夥兒的。
周氏這次來可是帶了任務來的。
一邊兒看妯娌們幹活兒,一邊時不時的伸手摘個菜剝個蔥的,嘴上卻不經意提起林寧。
“他二嬸兒家的春杏兒是怎麼說的?還真給出了族呀?前兒我在街上恍惚兒的瞅見一個人,看着像春杏兒,也不敢認。”
柳氏聽她提起春杏,心裡一突,微微一笑,自顧去和麪,也不說話。
小楊氏更是個悶的,問也不帶吱聲的。
鄭氏卻是個嘴碎的,她這邊剛停聲兒,便接聲兒道:“可不咋地呢,八老太爺和咱爹親自帶着人去的,族譜兒上連名兒都劃去了,文書都給了……可你說也怪了,春杏兒那丫頭可不是真撞鬼了吧?咋變那厲害了呢?”
周氏聽說心頭一跳,忙道:“那到官府去改戶籍了沒?”
“戶籍?”鄭氏茫然,“那倒沒聽說。”
莊戶人家,誰沒事兒到官府去啊。再說,族裡都定了的事兒還用得着官府?
周氏也不接聲兒,知道鄭氏肯定是不懂這個的。心中卻在暗自盤算,把沈春杏留在族裡的可能性。
她一個女子,若是能讓族裡同意留下,受族中庇佑,或者再給她找個婆家,她還不得對自己家感恩戴德?不過是個被休的女子,能折騰出多大的風浪來?至於聽到的這些關於沈春杏打人的傳聞,許是當不成秀才娘子了,精神受了刺激,才發狂的吧?
上房,沈福禮提到:“爹、娘,聽說二弟家的春杏兒被出了族?她一個女子,被休了,又被出了族,以後的日子可怎麼過?”
他才一張口,楊氏張口便罵:“就那個小騷貨,大白天和個男人不清不楚的,不出族,還留着她讓咱們老臉家被人戳脊梁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