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來,已有瑟瑟秋意,烏鵲們呼朋引伴,都相攜着準備南飛去了,落光了樹葉的枝椏上,空餘着孤零零的幾隻鳥窩。
落花山莊,小園香徑上,落紅已殘。
花月寒攏了攏額前被風吹亂的幾縷長髮,徘徊在小園香徑之上,遙望天邊的雙飛燕,眼如秋水,透着悽婉的憂傷。
宋雪兒總是那麼地愛彈琵琶,每個人每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都抱着她的那把已經有些滄桑的琵琶。
當她看見落花山莊的滿園殘紅時,她又忍不住將五絃輕撥。
琵琶弦促千般語,她彈出的小曲兒,也總是那麼的令人傷感心碎:“梅子欲黃卻未黃,待到秋風涼,採下一隻嘗,滿腹是心酸。人兒欲還卻未還,待到人斷腸,天邊一行雁,聲聲俱淒涼。”
花月寒喃喃輕語:“人兒欲還卻未還……該死的胡醉,你說過你很快就回來的,花開花落,我已等了你好久……”
雪狼悄悄地佇立在落花山莊的莊門前,良久良久。
落花山莊內,悽婉的琵琶聲還未止歇。落花山莊外,滿地落紅被涼風吹起,紛舞在雪狼凌亂的發間。
“是雪兒!真的是雪兒!”他激動地叫道。
柳輕夢道:“既然真的是她,那你就快去找她吧!”
雪狼道:“是,我正有此意!”上前想要拍門,手伸在半空中時,卻忽然停住了。他轉頭看着柳輕夢道:“爲何是我,而不是我們?你不跟我一起去?”
柳輕夢輕咬着嘴脣,眼裡似有淚在打轉,搖着頭道:“不了,雪大哥,祝你和雪兒姑娘幸福快樂……”扭頭就走。
雪狼趕緊追了上去:“輕夢……輕夢,你這是要去哪兒?”
柳輕夢只是輕輕啜泣,並不說話。
雪狼輕輕扳過她的身子,看着她:“你要離開我嗎?我可是答應了你爹,要好好照顧你的。”
柳輕夢認真地問道:“雪大哥,如果你沒有答應過我爹,你還會對我這麼好嗎?”
雪狼立刻堅定地點點頭:“會的!一定會的!”
柳輕夢又問:“真的嗎?“
雪狼道:“我已經錯過了一次,這一次,遇見你,我決定不再錯過了。”
“錯過?是雪兒姑娘嗎?”
“是的。”雪狼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遇見你之後我才明白,原來讓我魂牽夢縈了十年的,不是雪兒姑娘,而是那一曲《徵人淚》,現在我已再一次聽到了她彈的這支曲子,知道她過得很好,見與不見,都沒有什麼必要了。”
柳輕夢擡起頭,瞪大了淚眼望着他:“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的,已經錯過的,那又何必再去追,這一曲《徵人淚》便是最好的結局,屬於雪兒的那匹狼早已戰死在了沙場,現在的這匹狼,是屬於你柳輕夢的。”他輕輕擁她入懷,輕輕吻幹了她的眼淚。
柳輕夢緊緊地依偎在雪狼溫暖的胸口,她希望這一次,自己的夢,可以做長一些,做久一些,最好永遠莫要醒。
大地飛花,漫天殘紅。
落花山莊的豁然亭內,宋雪兒抱着琵琶,透過漫天迷離的飛花,似乎看見了十幾年前的那匹狼,只不過這一次,他不再孤單。
劍在手,就不再回頭。
孤獨的影子,被夕陽拉長。
你問我手,
爲何冷若冰霜?
我的手,
握住劍柄,
不肯放。
你的手,無聲滑過我的臉龐。
我看見你眼中,
淚如清潭。
我看見你眼中,
飛花似夢……
林尋風是孤單的,否則的話,也不會吟這麼煽情的詩。無情的他似乎也變得多情,否則的話,又怎會有令他傷心的事?
他還是抱着一罈女兒紅,不知是第幾壇了,又或許仍然只是胡醉的那一罈?
他每天都喝得爛醉如泥。
沒有誰的手,無聲滑過他的臉龐,替他拭去多情的淚,只有落花片片,沾惹了他滿襟滿袖。
他渴望聽見雪兒的琵琶,他似乎聽見了雪兒的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