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曉忍不住冒出來,輕咳一聲:“我族從來沒有用半獸人做過祭品。”
天陣棋的話讓雲深深感到震驚,她完全沒想到半獸人的遭遇竟然如此悲慘,這個種族從出生到滅亡,幾乎從未享受過公平的待遇。
她對面前的半獸人生出幾分同情,語氣放緩:“你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我是來救你出去的。”
半獸人的視線一點點集中在雲深深身上,他不知道是受到了什麼刺激,猛地站起身!
鎖鏈被他扯得嘩啦作響,尤其是穿透琵琶骨的那條鎖鏈,被扯得往下一墜,硬生生將肩膀扯出一個大窟窿,鮮血直流。
他死死盯着雲深深,咧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奮力發出憤怒的咆哮!
雲深深被嚇得後退一步,史大黑立刻將她護到身後,他手持長槍瞄準半獸人,打算先給這個人形怪物一下,讓這傢伙老實些。
雲深深立刻阻止史大黑的攻擊,她說:“你先別動手,讓我跟他談談。”
史大黑不知道她要跟那個怪物談什麼,但處於對老大的絕對信任,他還是聽話地放下長槍,退回到雲深深身後。
雲深深試着跟半獸人溝通,希望讓他冷靜下來,可是無論她怎麼說話或者打手勢,他都不停地朝她咆哮,目光中充滿怨恨與憤怒。
很顯然,他完全聽不懂雲深深的話。
雲深深不懂言靈術,無法跟半獸人溝通,萬般苦惱之下,她忽然靈機一動,想起了剛剛學會的初級治癒術。
她拿出骨杖,對準半獸人所在的方向,低聲吟唱咒語。
骨杖表面的古老文字緩緩轉動,點點星光自指尖飄出,落在半獸人身上,形成一層淡淡的光膜。
他身上的傷口全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沒過多久,他全身上下就再也看不到一點傷痕,甚至連疤痕都沒留下。只有肩膀處被鎖鏈穿透的琵琶骨,仍舊還在流血,鮮血順着肌肉往下流淌,刺目驚心。
不知是因爲傷口癒合的原因,還是治癒術的效果太絢爛,半獸人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
他停止咆哮,低頭看着自己的兩隻手,長髮垂下,遮住他的臉頰,讓人看不清他此時的表情。
雲深深試着靠近兩步,溫和地說道:“我對你沒有惡意,我是來救你出去的,你別害怕,好嗎?”
半獸人既沒有動,也沒有出聲咆哮,甚至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像是默認了雲深深的靠近。
雲深深受到鼓舞,一點點挪到半獸人面前,她剛要伸手去解開鎖鏈,就看到半獸人猛地擡起頭,抓住她的肩膀,兇狠地將她撲倒在地!
“老大小心!”史大黑大叫一聲,擡腳就要衝過來。
雲深深連忙叫住他:“先別動手!”
不知道爲什麼,她有一種非常奇特的直覺,面前這個半獸人不會傷害自己。
史大黑停下腳步,他很着急,生怕老大會被半獸人傷到,但是由礙於老大的命令,不能衝上去,只能在旁邊急得團團轉。
半獸人壓在雲深深身上,兩隻眼睛死死盯着她,豎瞳微微縮起。
肩膀處被鎖鏈穿透的地方已經血肉模糊,鮮血滴落在雲深深的身上,濃郁的血腥氣撲面而來。
雲深深一邊告訴自己不要緊張,一邊柔聲說道:“你別動,我給你治療。”
她擡起握住骨杖的手,放到他的肩膀前
,輕輕念動咒語。
點點星光飄入傷口,讓皮肉緩緩癒合。
半獸人看也不看自己的傷口,他只是死死盯着雲深深,一眨也不眨。
直到雲深深將他肩膀上的傷口治好了,他忽然低下頭,靠近雲深深的脖子,張開嘴,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獠牙,似乎是要去咬她。
一直在旁邊緊緊盯着他們兩個人的史大黑被嚇了一大跳,這個大怪物竟然要咬斷老大的脖子?
史大黑再也顧不上雲深深的命令,拎起長槍就朝半獸人刺去!
半獸人抱住雲深深就地一滾,躲開身後刺來的長槍,他單臂緊緊抱住雲深深,衝史大黑呲牙,發出兇狠的低吼聲。
史大黑還想再刺,但看到老大被半獸人抓住,投鼠忌器,生怕老大會受到傷害,只能按耐住衝上去的衝動。他衝半獸人喊道:“放開她!”
半獸人衝他吼了幾聲,然後就不再理他,而是低頭埋進雲深深的脖頸間,伸出舌頭,在她脖子上舔了一口。
他的舌頭表面長有倒刺,一口舔下去,頓時就把雲深深的脖子給舔破了皮,疼得雲深深皺起眉毛。
鮮血溢出來,半獸人用舌尖舔了點血,捲進嘴裡,豎瞳稍稍變圓。
他衝雲深深發出嗷嗷的聲音。
雲深深完全聽不懂這傢伙在說什麼,但直覺告訴她,這傢伙似乎並不想傷害她。
她捂住脖子上的傷口,再次嘗試跟半獸人溝通:“你先放開我。”
半獸人:“嗷嗷。”
雲深深:“我帶你出去找吃的。”
半獸人:“嗷嗷嗷。”
雲深深:“我被你弄傷了,需要包紮傷口。”
半獸人:“嗷嗷。”
雲深深看到他既固執又單純的模樣,莫名地想起了顧驚鴻失去記憶時的樣子,心中一軟,她情不自禁地擡起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半獸人似乎很享受被摸頭的感覺,立刻眯起雙眼,嘴角上翹,笑眯眯地發出聲音:“唔……”
見他如此舒服,雲深深又多摸了他幾下,直到他被摸爽了,這才收回手。
她輕輕推了推半獸人的胳膊,示意他放開自己。
這次半獸人似乎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又在她脖子邊聞了好幾下,這才戀戀不捨地鬆開手,但目光依舊死死黏住雲深深,生怕一轉眼她就不見了。
雲深深往自己脖子上丟了個治癒術,讓傷口癒合。
連續三次使用治癒術,對於還是菜鳥的她而言,顯得有些吃力,她很快就感覺到了疲倦。
雲深深強撐精神,招呼史大黑過來,幫忙將鎖鏈弄斷。
半獸人獲得自由,卻沒有急於離開,仍舊緊緊跟在雲深深身後,寸步不離。
雲深深見他跟着自己,也沒驅趕他,她對史大黑問道:“這山洞裡都檢查過了嗎?”
史大黑點頭:“都檢查完了,除了這傢伙以外,沒別的發現。”
他們走出去,叫上穆桑等人,準備離開這裡。
那幾個漁民守在陶罐面前不肯離開,他們不忍心將親友的遺骸扔在這裡任由蠱蟲啃噬,雲深深無奈地說道:“那些人頭裡面已經被蠱蟲佔滿,有些蠱蟲甚至還在人頭中產了卵,如果不盡早將這些陶罐處理掉,等蠱蟲長大成熟之後,就會爬出來攻擊活物。這麼多的蠱蟲,就算是再來十個術士,也救不了這附近
的漁民。”
在雲深深的勸說之下,那幾個漁民終於站起身,跟隨衆人一同離開山洞。
史大黑和穆桑搬來大量柴禾,堆在洞口,再將火把扔進柴火中。
火焰很快就燒了起來,一路蔓延至山洞中。
滾滾濃煙從洞中冒出,漁民們遠遠地看着山洞,神情複雜,有幾個漁民們因爲親友的故去,跪在地上失聲痛哭。
穆桑看出雲深深的倦色,他說:“你們先回去,我在這裡守着,等山洞裡面的東西都被燒光了,我再回村裡去找你們。”
雲深深沒有勉強自己,她點點頭:“那就辛苦你了。”
除了穆桑以外,其他人都回到村裡。
獨眼等人的死訊被告知給他們的家人親友,雖然他們都已經猜到那些人已經死了,但真正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是被狠狠地打擊到了。
一時之間,整個漁村都被悲痛哀慼的氣氛籠罩住。
雲深深幾人被安排在季老大的屋裡住着,這屋裡什麼東西都有,正適合用來落腳休息。
剛一進進屋裡,雲深深就再也撐不住了,倒到牀上便呼呼大睡。
這一覺睡得非常沉,等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她剛睜開眼,就看到牀邊蹲着個男人。
恰好那個男人也在看她,兩人四目相對。
呆滯片刻,雲深深猛地坐起身,睜大眼睛望着面前的半獸人,問:“你怎麼在這裡?”
她還以爲這傢伙已經跑了呢!
半獸人往前挪了挪,他抓起雲深深的手,放到自己的腦袋上:“嗷嗷。”
雲深深順勢摸了摸他的腦袋,他立刻舒服得眯起雙眼,像只被順毛的大型貓科動物。
敢情這傢伙是來求撫摸的?
雲深深一臉無語。
摸完腦袋後,半獸人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塊血淋淋的生肉,他將生肉推到雲深深面前,充滿期待地望着她:“嗷嗷嗷!”
雲深深沉默了一下,問:“你該不會想讓我吃了這塊生肉吧?”
半獸人怕她吃不動,抓住生肉,撕下來一小塊,遞到她嘴邊,同時叫道:“嗷嗷!”
就算聽不懂,雲深深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傢伙是真的想讓她吃生肉!
雲深深聞到生肉散發出來的濃重血腥味,連忙往後縮了縮,她笑了笑:“我不餓,你自己吃吧。”
半獸人以爲不知道這東西可以吃,便將手中的小肉塊扔進嘴裡,嚼吧嚼吧嚥下去,然後再撕下一小塊生肉,遞到她嘴邊。
這可是野豬身上最嫩最軟的肉,他沒捨得吃,特意帶回來給她吃。
他自小就被父母拋棄,是被一隻老虎撫養長大的,後來那隻老虎老死了,他只能獨自生活。他的所有生活常識都來自於那隻老虎,包括餵養,包括照顧母老虎。
雖然面前這隻“母老虎”長得其他老虎不太一樣,但他喜歡她身上的味道,以及被她摸頭時的感覺。
他不嫌棄她的瘦弱,他願意養着她,讓她給自己作伴。
雲深深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面前的半獸人給圈養了,她見到半獸人堅持要喂自己吃肉,推脫不掉,她決定妥協。
當然,她妥協的方式絕對不是吃生肉!
她跳下牀,拎起那塊血淋淋的生肉,朝屋外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