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偌大的廂房中便只剩下雷不塵和掌門方丈悟塵大師。雷不塵雙手緊扣,周遭除了隱隱傳來的佛門梵音便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呼吸了。
不知怎的,這梵音寺的掌門方丈雖是眉善目和,但和他同處一室卻總給人一種莫名的威壓,使雷不塵幾乎喘不過氣來,倒不知是不是他有些怯生的緣故?
許久,掌門方丈從禪牀上站起身來,道:“你便是戒色麼?”
聞言,雷不塵施了一禮,怯怯的道:“小僧正是戒色。”
這時,悟塵緩緩走了過來,健步如水,穩如泰山,雙目直直逼視雷不塵。
雷不塵身軀一震,只覺悟塵的目光是那般犀利,好似要看穿自己心中所想一般。窒了一下,訕訕的低下頭去,不敢再擡頭看那掌門方丈。
“你跟我來吧,我這就帶你去朝陽窟!”悟塵道了一句,而後徑直走在前方。
二人走出大雄寶殿,雷不塵緊緊跟在悟塵身後。又沿着來時的路走下入雲柱第六層。轉過拐角,前方是寬闊宏大的雲柱石棧,偶爾有僧侶路過相遇,無不是雙手合十,紛紛向掌門方丈施禮致敬,神色百般恭謹。
這須彌窟大雄寶殿坐東而面朝西,雷不塵和悟塵正是向着入雲柱第六層的西方而去。從遠處相望,這整個入雲柱第六層就好似一個巨大的轉盤,而雷不塵和悟塵便是沿着轉盤的邊緣行一個半徑。
沿途很多門戶廂房,多半都是給每房弟子憩息所用,基本人滿爲患,有的地方比較吵雜,儼然一副人氣充沸的樣子。
走了大概半個鍾,人氣逐漸低落下去,周遭恢復安寧。雷不塵明白一些其中緣故,至於悟塵方丈,那更是明瞭此間因由的了。
石棧和牆壁上結了不少灰塵,料是經久無人打掃的原因,空氣微微沉悶,甚至有幾許黴味。雷不塵一言不發的跟在悟塵身後,心中若有所思。
悟塵腳穿輕鞋,鞋底比較薄弱,每每踩在一些潮溼的地方都會被水漬沾溼腳板,狠狠皺了皺眉頭,嘆息一聲,卻也是說不出話來。
再過片刻,二人已然步入生地,周遭溼氣甚重,石棧上長出雜草嫩苗,放佛現在他們已經置身林間小道一般。除了隱隱傳來的佛門梵音,便也什麼都聽不到了。
這時,悟塵和雷不塵雙雙在一扇巨大門戶面前停了下來,這門戶的排場與方纔路過的那兩道門戶基本相同,不過除了門楣上的匾額有些異樣。
雷不塵擡起頭來,只見匾額上寫着“朝陽窟”幾個字,料是經久無人關照的原因,那幾個大字材色暗淡,幾乎和石壁融爲一體。
二人健步而入,這朝陽窟裡面的光景也與外面一般淒涼,黴味十分濃郁。
“朝陽窟已經許久沒有弟子來過了,”悟塵喃喃的說着,似自言自語一般。
“悟空師弟恐怕也很久沒有走出過朝陽窟半步了,他的脾性我最是清楚,他絕對算是我佛門最遵守紀律的弟子!”
雷不塵撓了撓頭,道:“方丈師父,您能跟我講解一下朝陽窟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嗎?爲什麼悟空師父很久都沒有走出過朝陽窟半步?”
“小孩子家不要多問,記住,等下你見到那個人便是你以後的師父,你要好好照顧他!”
“是,弟子知道了。”
說話間,二人穿過數道轉拐與迴廊,直接向着朝陽窟後窟而去。朝陽二十八窟,每一窟分前後兩窟,前窟千佛林立,爲萬人朝拜。相對而言,後窟則顯得清淨不少,除了一些簡單擺設之外,便是一個巨大窗口向西敞開,周遭直徑恐有數百之丈。
二人行入巨大的後窟,周遭地域空曠,兩個人的身影是那般渺小。此刻,最爲顯眼的便是那向西大開的窗戶,所有光亮全部來自於那裡。
擡頭望去,幾乎令人不敢直視,但眼角過處,卻好像能夠見得一道略顯單薄的身影半坐在窗沿上,單手拄着額頭,那般蕭瑟。
雷不塵和悟塵繼續向前走去,一步一步接近那道蕭瑟的身影。待走近些時,雷不塵纔看清楚,原來所謂的朝陽窟大梵齋主人竟然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俊美中年!
他不似那些佛門僧人一般身着素衣,腳穿輕鞋,他的着裝與俗世無異,甚至更加驚豔。滿頭飄逸的長髮隨風舞動,偶爾露出清秀的臉龐,佈滿滄桑,充斥着歲月的痕跡。
“你來了麼?”他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問了一句,算是打過了招呼!聲音有些沙啞,甚至低沉,但極爲好聽。
“嗯,二十七窟的弟子都已經滿載,我希望你能收下這名弟子?”悟塵沙啞着說道,略帶幾分懇求。
突然,悟空嗤笑一聲,語氣帶着幾分不屑。
“很久了,已經很久了!”
“多久?”
“二十年了吧!”
“是,有二十年了!”
突然轉過身來,整個清秀的面容呈現在雷不塵和悟塵面前,臉孔微微蒼白,眼光深邃,如海深沉,“你可以走了!”語氣很是不屑。
悟塵唸了句佛號,而後轉身便一步一步離去了。在這個僅是一房住持的悟空面前,悟塵竟是這般低微,放佛做錯事情的孩子一般。
悟塵走後,悟空也兀自轉過身去,眼神繼續眺望遠方,長髮隨風舞動,那般清秀,好似全然忽視了雷不塵的到來。
雷不塵怯怯的站在原地,不敢上前,也不敢退後,比之悟塵散發出的嚴肅氣息,那這個悟空所給人的感覺,便是冷,絕對的冰冷,使人不寒而顫。
不知過了多久?“你自己去收拾東西,膳房在左邊,自己動手。廂房在右邊,自己挑選一間喜歡的吧!”悟空突然開口說話,聲音還是那般有磁性,除了剛剛悟塵的到來,他始終沒有迴轉過身。
雷不塵施了一禮,便兀自離了開去,留下那道孤寂的身影獨自靠着窗壁,長髮隨風舞動,氣息逼人。
雷不塵一步一回頭的向着前窟而去,走到膳房,周遭塵埃遍佈,味道燻人,早就不知幾百年沒人來過了。對着竈頭吹一口氣,頓時,萬千灰塵飛舞而起,直嗆得雷不塵眼淚橫流,咳嗽不斷。
即便他出身山野,滿身廚房本事,可將整個膳房打掃出來卻也用了一下午,包括門墩角落等一些難以察覺的地方。
接着又去領了日常用品等等一些雜物,動用滿身本事,可謂將整個朝陽窟翻了個底朝天!
臨到收拾自己房間的時候,雷不塵選了一間靠近過道的屋子,這裡空氣比較清新,有人來到也能第一時間知曉。
裡面的雜亂程度相當嚴重,灰塵遍佈只是其次,老鼠蟑螂等小生物滿地蠕動,端的是惡劣至極。
雷不塵想到以前家中殺蟲的辦法,雖然有些麻煩,但這個法子卻絕對是百試不厭。
找來一些石灰,先往地上灑了一層,然後再用水將剩餘的石灰調和一下,封住了蟑螂和老鼠洞穴,以後絕對不會再有這種生物了。
等幹完這些,雷不塵早就累得虛脫了,直直趴在屋子裡的桌面上,不知什麼時候,竟是累得睡着了覺!
再次醒來之時,竟已是第二日清晨。
雷不塵洗漱一番,便悄悄趴在後窟門楣那裡,巨大的窗口上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不見了,他去了哪裡?”師父不在,雷不塵大氣膽子來,擡手撓了撓腦袋。
轉過身去,陡然間,雷不塵瞳孔收緊,剛剛沒有在窗口上見着的師父,此刻竟然出現在了自己身後。身形踉蹌,險一個跟頭雷不塵便摔倒在地,幸好及時扶住了牆壁。
“去做早課吧,剛來你就不用去外面做武課了!”悟空輕聲道了一句,而後直直向着後窟而去。
突然,悟空又轉過身來,略帶幾分遲疑,道:“那膳房和這些衛生......都是你除去的麼?”
望着悟空,雷不塵輕輕點了點頭!
“哦,”輕聲道了一句,悟空果斷離去了。雷不塵怔在原地,陡然身形一震,這才反應過來,搖了搖頭,然後向着前窟走去。
佛門早課先前有聽執事房的悟回師父講過一些,雷不塵先到前窟唸經,找了經本,一字一句反覆念讀。
而後又找了武經,上面記載了一些簡單的法門,講究呼吸吐納和打坐練功。因爲悟空沒有教他,好在昨天收拾房屋的時候在一個箱子裡找到了這些經本,這纔有了這如此多的秘法。
整箱經文林林種種,恐有千百之多,有拳譜,有掌法,也有一些上乘的功法,文字很是艱深,看得雷不塵眼花繚亂。
一番搜索之下,突然,雷不塵找到一本被壓在最下的發黃蠟紙經本。輕輕攙去上面的灰塵,翻譯着模糊的文字。
“大...梵...手...印,”雷不塵輕輕唸叨一句,名字這般古怪。
輕輕翻開第一頁,上面是一個手掌,渾圓而巨大。接着,雷不塵又翻開第二頁,上面有圖解,也有文字註解,好像是這大梵手印的修煉途徑。
“嗯,”遲疑一下,雷不塵果斷將這本大梵手印收入自己的懷中,好好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