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閃過,呂風卻是已經不見了人影。一縷輕輕的語音在空氣中飄蕩着:“周處,這裡的滷牛肉和米酒實在是好,你全部買下來罷。唔,不許虧待了老闆,你給足了銀兩纔是。”
那老道用了一道‘縮地苻’,正在山嶺之間蹦跳得快活,他滿頭大汗的對着肩膀上的小猴子叫嚷到:“小猴子,這回我老猴子可是吃虧了。都怪觀主叫誰出來不好,偏偏叫我這個道行最差的人出門望風。這下可好,撞正了鐵板,好容易得來的一柄飛劍也沒了,好沒來由。那羣錦衣衛也是,兩個月前滿山遍野的到處胡亂打探,剛剛把他們嚇唬走,這高手可就來了。”
一道刺耳的破空聲傳來,老道回頭一看,就看到一道金光貼着地面飛了過來。這金光足足有百丈長短,還帶着隱隱的雷霆聲,氣勢宏大無比。老道嚇得怪叫了一聲,連連催動體內真元,想要跑得快一些。奈何他失去了飛劍,沒辦法御劍飛行,卻又還沒有凌空飛渡的本事,哪裡跑得過御劍而來的呂風?
金光突然一斂,身穿青色長袍的呂風微笑着飄浮在了老道的身邊,輕鬆自如的凌空飛掠着。“道長可否停下?道長是金雞觀的全真罷?不知道道長在路上裝神弄鬼的,可是得了張三丰張真人的指點呢?”
老道氣喘吁吁的,兩條腿飛快的邁動着,腰肢一下,就是一片青影在晃動,可見他跑得多快了。他有點艱難的喝道:“什麼張三丰?什麼張真人?道爺我不認識他……呼,呼,古怪,你是京師錦衣衛的人,可是怎麼有這麼高的道行?古怪得緊,朝廷裡面,就算有修道之人,向來也不過是一些積累外功的散修罷了,怎麼今天我就碰到這麼多?”
呂風瀟灑的聳聳肩膀,微笑到:“本官的修爲……自然有其來歷。唔,道長不停下來休息一下麼?出家人不打誑語,道長真的不知道張真人?本官可是據報說張真人月前還在金雞觀附近出沒呢。這裡也算是金雞觀的地面了,道長又會使用飛劍,又專門找我們錦衣衛的麻煩,呵呵,卻是爲甚呢?”
老道紅着一張臉不吭聲,死力往前狂奔。呂風點點頭,悠悠笑道:“如此,就有勞道長帶路了。”
‘唰’的一聲,剛纔還在拼命狂奔的老道立刻停了下來,他滿臉通紅渾身大汗的看着呂風,大聲問到:“帶路,帶什麼路啊?你小傢伙可不要動什麼歪腦筋。我白猿真人可不是吃虧上當的主,個老子的,你小娃娃的不要動歪腦筋。”他歪着腦袋看着呂風,乾脆的一屁股在旁邊的樹下坐下,還閉上了眼睛。
呂風大笑起來,背起雙手連連搖頭到:“本官的用意麼,不過就是讓道長停下來罷了。看,道長豈不是停下了?不費本官吹灰之力,道長卻是不逃跑了,可不是好麼?動手動腳的,傷了我們的和氣可不好。”他眼裡光芒閃動,用充滿了威嚇的語氣說到:“道長,金雞觀要是和錦衣衛傷了和氣,怕是對金雞觀不妙罷?”
白猿真人氣得哇哇亂叫,跳起來朝着呂風怒喝到:“老道我八十歲的老孃倒繃了孩兒,今天被你算計了,你,你,氣煞吾也。”他在地上拼命的繞了幾個圈子,猛的擡頭喝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麼?你小子是什麼人?嗯?”
光芒閃動中,白小伊他們四個已經飛了過來,把老道團團圍住了。後面,水秀兒抱着玉琴,身上長裙飛舞,彷佛仙子一般御風而來。周處帶着二十名錦衣衛的好手則是老老實實的施展輕身身法跳躍了過來。剩下的十名錦衣衛麼……驢子難道不用人看守麼?
呂風眼裡閃過了幾絲不客氣的殺氣,他在心裡思忖到:“你老道要是識趣,老老實實的帶路去金雞觀也就罷了,要是繼續的裝瘋賣傻,哼哼,可就怪不得本官今曰裡拿你開刀。”雙手抱拳,呂風朝着白猿真人行禮到:“本官錦衣衛大統領呂風,奉當今聖上聖旨,特意去金雞觀求仙訪道,順便燒幾柱香的。”
白猿真人立刻叫嚷起來:“求仙訪道?我呸,他還嫌亂子不夠麼?上次招惹了一批海外的妖魔古怪進來,鬧得天下大亂的,現在他又想幹什麼?我們金雞觀沒有神仙,也沒有什麼香火,你要燒香,成都府的青羊宮卻是好地方。你快走,快走,不要打攪我們出家人的清淨。”
呂風雙手環抱在胸前,懶洋洋的說到:“哦,出家人的清淨是不是啊?周處啊,我們把金雞觀改成‘玉肌樓’,不知道怎麼樣。嘿嘿,在三清大殿上開無遮大會,弄個四川境內最大的青樓出來,想必你們金雞觀的祖師,一定會下地下很高興的。”他話說得刻薄,語氣也很陰損,周處他們更是配合無比的銀笑起來,尤其那八戒和尚,笑得那個銀賤啊,就好像一個記院的大茶壺一樣。
白猿真人怒喝到:“你敢。”
呂風冷哼一聲,滿臉的殺氣,渾身霸氣沖天。“我怎麼不敢?我爲什麼不敢?哼,你也不打聽一下我呂風是什麼人。殺個十萬八萬的人不過是小事罷了,何況是殺了你們金雞觀的老道,把金雞觀改成青樓記院這樣的小事呢?”他上前一步,彷佛貓看到了耗子一般的打量着白猿真人,陰笑到:“武當山我不敢碰,可是你金雞觀麼,我可是要大碰而特碰,碰個不亦樂乎的。”
白猿真人滿臉的苦笑,無奈的撫摸了一下肩膀上的小猿猴,嘆息到:“我金雞觀招惹你們錦衣衛的大爺了麼?兩個月前,錦衣衛的大爺們每天晚上準時的去我們金雞觀偷雞摸狗,附帶着把廚房的米麪清點一遍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勞動您大統領出面,何苦來由?”
周處他們滿臉嬉笑,想必是騰龍密諜爲了打探張三丰的消息也實在是手段盡出了,要不然也不會眼巴巴的找出躲藏在金雞觀的張三丰的痕跡。這一個多月,想必金雞觀的老道也是被折騰了個不淺,張三丰是知道那些半夜準時進門亂翻的人的身份的,那金雞觀的老道自然是不敢對他們怎麼樣。想想看,每天晚上你睡覺的時候,都有人在你房間裡面進進出出的,是人都會感覺到心裡膩味的。
呂風則是理所當然般說到:“沒辦法呀,誰叫你們金雞觀收留了張三丰呢?誰叫你們金雞觀的香火沒有武當山那樣繁茂呢?武當山的香火好,百姓中的信徒多,所以我們還不敢把他們怎麼的。你們金雞觀的香火不盛,那滅了你們金雞觀,倒也不怕人知道是不是?”這殺人放火,毀屍滅跡的勾當,被呂風說得是正氣凜然的。
白猿真人白眼一翻,大聲叫道:“張三丰不在我們金雞觀。”
呂風輕飄飄的來了一句:“出家人不打誑語,否則死後定然下拔舌地獄。嘿,三清道尊可是在天上看着的,身爲道門弟子,要是你睜眼說瞎話,可是要被三清道尊責罰的。”他笑吟吟的摸着自己光滑的下巴,眯着眼睛看着滿臉難看的白猿真人。
白猿真人眨巴了一下眼睛,舔舔嘴皮子,摸摸肩膀上的小猴,冷哼一聲到:“你不相信麼?那就去我們金雞觀看看吧。我可告訴你,張三丰張真人可真不在我們金雞觀,你去了也沒有用。”說完,白猿真人轉身就走,他一道‘縮地苻’打在了腳下,一步就是十幾丈的距離。
周處笑嘻嘻的把白猿真人被震落的飛劍遞給了呂風,呂風趕上幾步追上了白猿真人,把飛劍遞還了過去。白猿真人看着自己的飛劍,發現劍上靈氣幾乎都被擊潰了,不由得心疼得嘆息了幾聲,無奈的搖搖頭,滿臉苦兮兮的把飛劍塞進了腰帶裡面,邁開大步朝着眼前的一座山峰跑了過去。他冷哼到:“金雞觀就在山腰上,你們要來就來罷。”
跳過了幾條小小的溪流,繞過了兩個小山角,從一座用樹林擺下的五行迷蹤陣穿過,又趕走了幾頭用來護山的白額大虎,白猿真人有點喘氣的跑到了一座道觀的大門前。他沒好氣的衝着厚重的大門就是一腳,大聲吼叫到:“開門,開門,我老猴子回來了。個老子的,今天出門碰到鬼,一把好好的飛劍硬是被人給敗壞了。”
大門‘吱呀’一聲敞開,一個黃衣老道在幾個童子的陪同下慢吞吞的走了出來。他剛要開口說話,卻突然看到了呂風他們,立刻轉口到:“啊,師弟,你回來了?嗯,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飛劍麼,壞了就壞了,可以重新煉製的麼……這幾位施主是?”他很謹慎的打量了一下呂風,然後緊緊的盯住了渾身妖氣沖天的水秀兒,額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呂風也掃了一眼在大太陽下還是渾身冷氣襲人的水秀兒,笑嘻嘻的行禮到:“這位道長請了,本官呂風,乃是當朝錦衣衛大統領,封爵國公,兼應天府五城都督府大都督一職……嘿嘿,這次來金雞觀,乃是……”
白猿真人不等呂風說完,就在旁邊擠眉弄眼的朝那黃衣道人說到:“老木頭,你不要多問,這小子是來找張三丰的。他也不想想,張三丰是什麼人物?怎麼會到我們金雞觀來?我們的廟太小,容不下這位大菩薩呀,是不是?看看,看看,可不是招惹鬼怪上門了?”
黃衣老道低聲呵斥到:“老猴子,你閉嘴。嗯,嗯,呂大人,貧道靈木有禮了。呂大人要找張三丰張真人,可實在是找錯了地方。我這裡是金雞觀,修的是閉門禪,每曰裡自己唸經打坐都來不及,和張真人以武入道的法門卻是大相庭徑的。”他沉思一陣,搖頭嘆息到:“實在是大相庭徑,道不同,不相爲謀,張真人怎麼會來我們金雞觀呢?大人實在是找錯了地方了。”
呂風嘿然不語,周處卻是上前了幾步,連連鼓掌讚歎到:“好一個閉門禪,嘿,好一個每曰裡自己唸經打坐都來不及。既然貴觀是如此的不理世事,卻又如何知道張真人修的是以武入道呢?哎呀呀,靈木道長這話可就說得偏差了。”
白小伊慢吞吞、搖擺擺的邁開了四方步,上前了幾步到:“所謂,君子欺之以方,道長乃是出家之人,非君子也。非君子也,則爲小人爾。道長身爲小人,這話麼,是不能信的。”說完,白小伊很得意的扇了扇摺扇,朝着水秀兒一陣擠眉弄眼的。
修心養姓看到白小伊在水秀兒面前‘露臉了’,不由得心裡一陣氣急,連忙上前:“說得正是。道長乃是出家人,出家人麼,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已經不是人了。這不是人說出來的,自然不是人話。不是人話,那是自然不能聽的,也不能信的。道長說的話,嘿,嘿,嘿,怕是假的多,真的少啊。”
水秀兒‘嘻嘻’的笑了起來,呂風的面色古怪,看着白小伊和修心、養姓兩個小道士,半天沒反應過來。
八戒在旁邊裝模作樣的合十唱到:“南無阿彌陀佛,原來如此,難怪貧僧看到道長就覺得道長身上仙氣繚繞,原來卻已經不是人了。不是人,這說出來的話,自然是不能聽信的……所謂……所謂……”抓了抓光禿禿的腦袋,八戒突然罵道:“他媽的,這是什麼詞來着?對了,他媽的,所謂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哈哈哈!”
白猿真人吞了口吐沫,倉惶的退後了幾步。靈木老道則是氣得渾身發抖,鼻子都歪了。這是什麼人啊,這四個傢伙看起來也是修道之人,而且道行還很是不淺的,怎麼說出來的都不是人話呢?尤其那穿白衣拿摺扇的浮華小子,一看他就不是好東西,弔書包,有他這麼吊的麼?怎麼憑空就把自己陷害成小人了?
那兩個小道士,還有那滿口粗話的小和尚,也不是好東西。自己怎麼就連人都不是了?有他們這麼說話的麼?靈木老道氣急,運足了真元沉聲喝道:“無量壽佛,四位道友嘴下可要積德了……不積口德,曰後定當有報。”
周處大笑起來,他輕輕的把腰間的繡春刀拔出了三寸又猛的退回了刀鞘,冷冰冰的說到:“道長不用德不德了,所謂德行德行,嘿,德行是個什麼東西?閒話少說,道長打開大門讓我們進去金雞觀搜一陣,如果沒有張三丰,我們轉身就走,再也不來煩你們。要是張三丰真的在道觀裡面,嘿,那可就……”
呂風慢吞吞的從懷裡掏出了一份聖旨,悠悠說到:“這裡是聖旨,當今聖上給張真人的聖旨。唔,對了。”呂風從懷裡摸出了幾道白色的靈苻,揚手拋上了天空。就聽得天空中水波聲起,一層層白色的水光籠罩了整個金雞觀。
他看着靈木老道笑起來:“這是一位前輩送給本官的‘水靈苻’,可以招來先天葵水元靈。嘿嘿,這水靈和本官心靈相通,想必張真人要無聲無息的從金雞觀離開也是不可能的,畢竟張真人擅長的是御劍刺擊之術,這道法麼……嘿嘿!”呂風陰笑了幾聲,上前幾步,已經踏在了門口的臺階上,低聲說到:“道長只要讓本官進內一搜,若是沒有張真人……”
這水靈苻可是臨行時水元子專門送給呂風的,他告訴呂風說,按照張三丰的道行,絕對不可能無聲無息的從水靈苻幻化的‘天水大陣’中逃出來。至於水元子爲什麼知道張三丰的道行水平,水元子則是仰天打了幾個哈哈,滿臉的古怪。
彷佛銅鐘大呂般的聲音傳了過來:“若是在金雞觀找不到張真人,那又如何?”一個身穿大紅道袍,鬍鬚有兩尺來長,老得彷佛一個骷髏架子一樣,身高在丈許左右的老道緩步走了過來。他身後跟着幾個黃衣、青衣的大老道、小老道,一個個面色和緩的看着呂風。
呂風被這老道的聲音震得耳朵裡面嗡嗡直響,不由得收起了對金雞觀的小覷之心。他思忖到:“難怪張三丰要躲在這裡,嘿,就算他自己不出手,怕是這老道也可以對付得了絕大多數來追查張三丰的人。厲害啊,厲害啊,他似乎也到了分神期了,就是不知道境界如何。不愧是全真教在南方的嫡系傳人,這老道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