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水的隆隆聲響從遠處傳了過來,此刻正是一年之中長江水量最豐富的時候。一想到那彷佛巨龍一樣,攜帶着無窮的力量朝着東方奔涌的長江,厲風就有一種莫名的衝動,彷佛血脈中也有什麼東西要發瘋一樣的涌出來一樣。
天空下着雨,很大的一顆一顆的水珠。但是更加詭異的是,就在中央偏西的天空,雲層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縫隙,圓月從裡面露出了半張面孔。冷冷的光芒照耀着整個天地,那一顆顆的水珠就好像水銀一樣,晶瑩剔透的發出了銀色光芒。
整個應天府,都籠罩在了朦朧的水霧之中,那高song的樓閣在飄渺的霧氣裡若隱若現,彷佛天上宮闕。秦淮河的方向傳來了聲聲絲竹,更是讓整個應天府有了一種虛無的,幻靈一般的意境。只有偶爾的幾聲狗吠,快步走過街道的巡邏士兵的腳步聲,才能提醒你,這還是在人間,這裡,是大明朝的核心所在。
厲風飄起來的時候,正是雨最大的時候。體內真氣流轉,四周的一切彷佛都變慢了很多,那些雨珠都近似於在空中凝滯住了。厲風長吸了一口氣,緩緩的推動了體內的五行循環,五色光團開始了流轉。就這時,他甚至可以看到一縷縷的月光,用極其緩慢的速度從天空中照射了下來,照射在了那些水珠上,然後從水珠的表面反射了過來。
自己的身體有如一團幻影,緩緩的經過了那億萬水珠組成的世界,一顆顆的水珠被自己的身體撞成了粉碎,更加細小的水滴被身體所攜帶的力量撞飛了出去,然後擊打在了其他的雨點之上,頓時四周一片耀目的光芒,那是無數破裂的水珠反射出的月亮的光華。
離地三十丈,厲風的身體一閃即逝,彷佛鬼怪一般。唯一能夠證明他曾經在那個空間存在過的證據,是一條燦爛的銀色光帶,那是被厲風的身體撞破的水珠反射出來的光帶,但是這光帶也是一閃就消失了,天地頓時又是一陣的寂靜。點點雨滴不停的落下,‘啪啪啪啪’的敲打在屋頂的瓦片上,讓人有了擁着棉被好好的睡上一覺的衝動。
厲風繞着整個應天府,用那閃電一般的速度狂奔了一通。他若有所悟的看着自己身邊彷佛一切都變得極慢的世界。一種似乎要抓住什麼偏偏又抓不住那根源的可惡感覺,讓厲風有了想在地上打滾發瘋的衝動。他甚至圍繞着一隊巡邏的士兵快速的轉了三圈,而那些士兵根本沒有察覺到任何的不對勁,繼續是目光炯炯,高度警戒的走了過去。
長嘆一聲,厲風只能在告訴自己:“罷了,總算是一件好事,證明我現在的內力全部發動的話,普通人根本看不到我的動作。用來打人的話,那就是實在太理想了。”
輕輕的抓住腰間長劍的劍柄,厲風朝着皇宮的方向跑了過去。他現在是大搖大擺的在大街上行進着,腳下踏着的是華山派的‘千里絕塵’步法,身體就有如一抹月色下的魅影,一閃就是百十丈的朝着前方急行。他公然的闖到了戒備森嚴的皇宮大門口,隨後直飛五十丈高,一口吐沫朝着皇宮大門城牆上的那些護衛吐了過去,身體已經一晃一折,射進了茫茫宮殿之中。
朱元璋停靈的大殿內,十幾個朝廷大佬有氣無力的跪倒在地上,手上抓着厚厚的一摞紙錢,呆板的把一張張紙錢給扔進了面前的火盆。有兩個一品大員看起來已經是瞌睡得厲害了,腦袋一點一點的,手上的紙錢都全部是反着的扔進了火盆內。旁邊的幾個正在念經的和尚互相看了看,搖搖頭,也不敢吭聲,繼續閉上了眼睛,發出了彷佛牙疼疼一樣的哼哼聲。
‘咕咚’一聲,一個紫袍官員狼狽的栽倒在了地上。站在旁邊的肥胖的安公公立刻低聲喝道:“來人啊,把劉大人扶回府裡,先灌上一碗蔘湯,快快,劉大人年紀大了,受不起熬夜了。”幾個睡眼惺忪的小太監連忙跑了過去,七八個小太監胡亂的擡起這劉大人,把他給扛了出去。
看得那劉大人回府休息去了,剩下的那些朝廷大臣頓時接二連三的倒在了地上。安公公低聲嘆息了一聲,連連揮手,頓時幾十個太監衝了進來,把這些大臣都扛了出去。安公公站在靈堂內發了一陣子的呆,揮揮手到:“來人啊,換一批人守着罷。好好的看着燈火,可千萬要小心了。宮內宮外的,叫那些禁衛都謹慎一些,不要給我弄出了紕漏。。。哎喲,公公我也是老了,實在是受不了這罪了,來啊,扶我回去睡睡。”
有點吃力的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腰,安公公靠在了一個小太監的肩膀上,自己舉着一把油布雨傘,走出了大殿的門,朝皇宮深處行去。
厲風緊緊的跟在了他的身後,憑藉着四周高song的殿堂屋檐、草木陰影的掩護,厲風一路上根本沒有露出任何痕跡。就這樣,厲風一直跟着安老太監走到了一個偏僻的小院子裡面。那安老太監站在屋檐下收起了雨傘,揮手趕走了跟着來的小太監,看了看天,隨手把雨傘扔在了窗沿下,自己抖抖嗦嗦的掏出了一串鑰匙,打開了房門。
一陣風夾雜着雨點撲進了屋檐下,那安老太監低聲罵到:“這可不是和公公我搗亂麼?風怎麼往房子裡面灌呢?”他哼了幾聲,走進了房間,摸到了火石火繩,擊打了幾下後點着了屋裡的油燈。
厲風一本正經的坐在了安老太監房中的桌子邊上,手裡還端着一個空空的茶杯。安老太監看得燈光一亮,自己面前卻猛然出現了一個人,不由得嚇得倒退了兩步。不過他畢竟是作了幾十年的大內總管,同時也是錦衣衛的頭目,膽氣比起一般人是大了不少。右掌在面前一橫,他低聲喝道:“你是什麼人?深夜闖入公公我的房間幹什麼?”
安老太監已經回過味來,這厲風就是順着剛纔的那一陣風掠進來的,直接從自己身邊衝進了房門,這樣的身手,可是讓安老太監大大的吃驚了一把。他自己盤算了一下,自己的這點武功,可實在是不夠厲風收拾的,一時間他有點後悔了,早知道就應該在自己身邊多佈置幾個錦衣衛的高手,現在也不會要自己單獨面對厲風了。
厲風站了起來,看了看房間內極其樸素甚至可以說是簡陋的佈置,暗自點頭:“這老太監倒是不錯,屋子裡面的佈置可是比小李子的那窩還要差十倍,倒不是一個貪贓枉法的人物。。。啊呀呀,我這次來就是要勾引得他貪贓枉法的,要是他不收賄賂,豈不是讓小爺我爲難麼?。。。不行,天下沒有不吃腥的貓,也就沒有不收賄賂的太監,那馬和只不過是特殊中的特殊了。”
也不多說話,厲風手一揮,一股掌力把房門給關上了,隨後就從身後解下了一個小小的黑布包裹放在了桌子上。厲風十根手指麻利的解開了包裹上的結,露出了裡面無比精緻的一個檀木匣子。對着安老太監笑了笑,厲風隨手就打開了那匣子,頓時珠光寶氣讓整個屋子都亮堂了起來。厲風輕輕的把那匣子往前面推了一下,默然不語。
安老太監也是一個醒事的人,他看到了這個匣子,就知道厲風沒有惡意了。上前幾步,他瞥了一眼這個匣子裡面的東西,再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厲風,突然說到:“公公倒是有點印象,你,不是燕王世子身邊的人麼?他們帶你進宮的,公公的老眼還沒有昏花呢。。。怎麼着?今天晚上,給公公我送禮來了?”
安老太監認出了厲風,頓時心裡徹底的安定了下來,知道厲風是有事求自己了,所以也不再戒備,而是大搖大擺的坐在了厲風側面的一張凳子上,兩隻手放在了自己肥胖的肚皮上,輕輕的拍打了一下。
厲風笑起來,抓起了桌上的茶壺,翻過了一個茶杯,給安老太監倒了一杯冷茶。安老太監剛要伸手去拿茶盞,厲風卻是已經搶先把茶杯抓在了手裡。安老太監心裡有點惱怒,低聲喝道:“小子,你在戲耍公公我麼?”他很是憤憤的看了厲風一眼。
厲風微笑着,終於開口說話了:“公公,不覺得大下雨天的,喝涼茶不合適麼?”他的左手輕輕的晃動了一下,體內五行循環中的‘火元力’緩緩釋放了出來,一股熱氣蒸的房間內的溫度都上升了一截,那茶杯裡的水瞬間就滾開了。
安老太監呆住了,他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肚皮,看着厲風慢慢的把那滾湯的茶水放在了自己面前。良久,安老太監纔開口說到:“你的功夫,倒是不錯了。。。不過比起公公的手下,還是要差一點。不就是燒開一杯茶麼?有什麼了不得的?”
厲風放下茶壺,笑道:“公公,小子我可不是在你面前耍威風,不過是敬一盞熱茶給公公罷了。還請公公看看這個。”厲風纖長的手指輕輕的彈了一下那檀木匣子,很是悠閒的解說到:“這裡呢,有一串上等明珠,都是波斯胡人帶來的寶貝貨色,每一顆珠子,在市面上的價值都要超過三千兩銀子。”
安老太監倒吸了一口涼氣,‘三千兩’是什麼概念?大明朝的一品大員那幾千石的俸祿,換算成銀子,一年也不過百多兩不過兩百兩銀子啊。厲風輕輕的抓起了那串明珠,把它湊近了油燈的燈火,頓時一片朦朧的白色光華耀眼,讓安老太監的眼睛都變花了。厲風手指頭輕輕一鬆,那串珠子頓時落在了桌子上,‘啪嗒’的一聲,差點讓安老太監的心臟都跳了出來。
厲風又抓出了一座玉石獅子,晶瑩剔透的獅子有着兩隻通紅的眼珠子,散發出火紅色的精光。厲風笑道:“這羊脂玉的獅子倒是普通了,市價也不過一萬兩,但是這兩顆極品火鑽麼。。。嘿嘿,據說那波斯來的珠寶商人這一輩子也就找到了三五顆而已,實在是無價至寶啊。如果非要估價,大概一顆就是。。。嗯,五十萬兩銀子?”
安老太監長長的吸了一口氣,他看了看那還是滿滿的檀木匣子,突然笑起來,他看着厲風說到:“嘿嘿,小毛孩子在公公我面前賣弄。說罷,你想幹什麼?公公我伺候先皇快四十年了,今年也是六十多的人了,嘿嘿,那點小花招,可不要在我面前擺動了。”
厲風笑起來,乾脆的把匣子整個的扣在了桌子上,然後隨手把匣子扔了出去。他一一指點着說到:“這裡有奇珍十二件,總價值無法估算,另有金票萬兩,銀票萬兩,給公公做零用錢的。我們殿下說了,就只求公公在皇太孫面前說幾句好話,等得先皇大殯了,可不要爲難我們就是。聽說那黃子澄黃大人還有那方孝孺方大人對我們殿下很是有點成見,這還要靠公公美言幾句。”
安老太監輕輕的仰着頭,微微的用手掌拍打着自己的肚子,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一句話也不說。
厲風心裡有點發火,他在肚子裡面罵道:“老不死的人妖,道上混的規矩都不知道麼?小爺我把賄賂都送到面前了,你到底要不要倒是給小爺我一句話啊。果然是,少了那玩意的傢伙就是古怪。。。不過奇怪了,那馬和馬公公怎麼一點都不古怪?莫非馬公公他沒有切乾淨?”
腦袋裡翻騰了一些不怎麼健康的東西后,厲風繼續低聲下氣的說到:“要說我們殿下麼,畢竟是朱家的嫡系子孫。那黃子澄和方孝孺,就算和皇太孫感情再好,也不過是外人罷了。如果皇太孫聽了外人的話,就要對付自己朱家的骨肉兄弟,那豈不是兄弟手足自相殘殺,讓外人幸災樂禍,讓天下的百姓看熱鬧麼?”
安老太監的臉色有點變了,厲風繼續說到:“聽說那黃子澄出主意說,要讓皇太孫把我們殿下他們扣留在京師當作人質。小子無狀,實在不知黃子澄大人身爲帝師,何來如許荒唐主張。人質者,脅之以威脅他人。但是皇太孫用我們殿下做人質,想要威脅誰呢?威脅燕王爺麼?威脅燕王他老人家作甚麼?”
“燕王乃是先皇第四子,皇太孫的親叔叔,率領大軍坐鎮北方,北拒元蒙韃子,東征後金蠻子,辛苦了幾十年,自己身上添了不知道多少傷疤。尤其數月前和元蒙韃子一場大戰,屬下戰士損失慘重,燕王二世子朱僜殿下身受重傷差點撒手西去。小子不才,身處軍中,差點就被那賊酋赤蒙兒一棍砸死。”
“燕王府下屬將士,爲了保這大明朝的江山,浴血奮戰,不惜效死命而不顧自己家族。而那黃子澄,卻口口聲聲要扣留我們殿下爲質,用心何在?公公跟隨先皇幾十年,當年也曾是軍前大將,自當分辯得清楚。。。燕王殿下,性情仁和忠厚,卻又有逆鱗之怒,若他得知三位殿下在應天府爲質,公公以爲,王爺他會做何感想?”
“公公當年威名,我們深知。若不是陳友諒暗箭偷襲先皇,公公以身體擋之不幸殘傷了下體,公公如今起碼也是朝廷重臣之屬。公公英明,自然能夠分辯其中厲害。”
厲風很委屈的跪倒在了地上,低聲說到:“如果燕王震怒,軍心動盪,則元蒙韃子數十萬族人南下,後金蠻子勾結高麗屬國南侵,大明朝的天下,危矣。”
安老太監的臉色徹底的變了,他伸手扶起了厲風,長嘆到:“想不到那黃子澄,自詡帝師,考慮問題還不如你深刻。荒唐,荒唐,其他的事情我不做評價,扣留燕王世子做人質?他是想逼燕王他造。。。”安老太監不敢說出那個字,含糊了一聲後繼續嘆息到:“那黃子澄,往日也是頗有才名,所以先皇任命他爲皇太孫伴讀大臣,卻想不到他,始終不過一腐儒罷了。”
安老太監看了桌上的珠寶銀票一眼,站起來,揹着手在房間內轉悠了幾圈,這才說到:“以燕王世子爲質,實在不妥。公公我自然會向皇太孫進言,讓他不要爲難三位世子。。。畢竟都是先皇的骨肉,哪裡能夠自相殘殺呢?不過,公公我的話,皇太孫是否能聽進去,那也就是一個問題了。”
厲風恭維到:“皇太孫自幼生長在宮中,公公是看着他長大的,公公說的話都不聽,那還聽誰的?就算是那黃子澄是皇太孫的老師,但是公公可是日夜照料他的人呀。公公和黃太孫的感情,莫非就一點效用都沒有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