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來到2001年的春天,
班主任和隔壁班的物理老師一起氣喘吁吁地爬到四樓,班主任站在樓梯口扶着後腰喘了兩口粗氣說:“我說,是我人老了還是最近鍛鍊少了?怎麼爬個四樓都那麼費勁了?”
物理老師年紀看起來和班主任差不多,長得有點像曾志偉,說話也很搞笑,同學們都很喜歡上他的課。“你呀!氣性太大,你不知道經常生氣傷身體啊!你看未老先衰了吧!”物理老師扶了把汗,順了幾口氣。
“小孩兒太調皮!不讓人省心,天天闖禍,不是跑操遲到,就是上課睡覺,我一天去主任辦公室接人都得跑三四趟!”
物理老師拍了拍班主任的肩膀說:“誰的班不是這樣!都懂事了要你這個班主任幹啥!你上學的時候也沒少闖禍呀,我說,別管這麼嚴,如果我帶你們班,你們班成績這麼好,我天天去主任屋裡喝茶嘚瑟讓他給我漲工資!我覺得這次運動會你也參加個長跑鍛鍊鍛鍊,對身體有好處,拿了成績對評獎評優也有幫助嘛。”
“去,一把老骨頭和小毛孩子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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乜存一看着空蕩蕩的前桌發呆,從這次過年返校開始,時洱就沒有來學校,算來已經半個多月了。
晚上學生公寓熄燈後。
乜存一見檢查的老師走了踮着腳跑進隔壁宿舍,猛地掀開第一個牀鋪的被子,被子下的人嚇得直往褲襠裡藏手機。
“勇哥,別藏是我!”乜存一看着他的動作趕忙拽住李勇拿手機的手,“你往裡藏了我還怎麼用呀!”
李勇見來人是乜存一懸着的心撲通放下,隨後拿起枕頭向乜存一丟去,邊丟邊罵:“乜存一你有病吧,大半夜不睡覺來我宿舍幹啥!一會再把老師招來了!”
乜存一拿着枕頭惺惺地笑笑,然後鑽進了李勇的被子,用被子矇住了兩個人的頭,嚇得李勇一直反抗踢乜存一,“乜存一你變態吧!你幹要幹嘛!”
。。。。。。
“勇哥我要用下你手機!”
“不讓!”
“你不讓我用今天晚上我就不走了!”
“嘿你.......你要用手機幹啥?我手機話費不多啊!”
“不打電話,加Q Q聊個天!”
“?”
醫院。
時洱看着手機Q Q上忽閃忽閃的頭像,又看了看病牀上熟睡的爸爸,躡手躡腳走出病房,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點開頭像添加好友成功。
“你是?”
“時洱我是乜存一。我用別人手機給你發的消息。”
“嗯”
“你……怎麼沒來學校啊?家裡有什麼事嗎?”
“我………”
時洱打了字又刪掉,不知道要對乜存一說些什麼。乜存一見時洱很久沒有反應,於是又發過去一條消息
“你還好嗎?”
“需要我幫你做些什麼嗎?”
“如果很難開口,那我就祝你一切順利,早點回到學校!”
時洱沉默了很久,說實話,這麼長時間一來自己一個人已經習慣了奔走於醫院的各個窗口,甚至於已經麻木。時洱十歲時,爸媽離婚,媽媽帶走了比時洱小四歲的妹妹,她就跟着奶奶爸爸留在了老家。後來,爸爸再婚,奶奶被遠在外省的叔叔接走。再後來,因爲後媽經常苛待時洱再加上三觀不合的原因父親又離婚了。所以家裡只剩下了時洱和爸爸。這次爸爸工作去勘測剛建好的樓房,從高爬架上摔下住院,一直都是時洱在照顧。時洱不知道是自己太堅強還是已經麻木,沒人關心自己的這段時間裡,有一個朋友突然發信息來問自己好不好,就像是萬丈深淵裡的一束溫暖的陽光,雖然溫暖,卻足以讓自己建設的堅固的心房崩塌淪陷,這一刻的時洱第一次有了想哭一場的感覺。
時洱回過神看着手機屏幕一條條乜存一彈出的消息,摸了摸臉頰,不知何時淚水已經淌下,她好想大哭一場,可是又覺得自己太矯情。
“沒事,我爸他工作出了點意外,我在醫院照顧。”時洱怕乜存一擔心,又加上一句“這週三我爸出院,我回學校。”
“好,好好照顧叔叔和自己。對了老班說,這週三下午正好我們學校要開運動會,每個班都得參加,我報名了1000米,正好你回來,到時候記得來看我比賽!”
“好!”
乜存一放下手機,從被子裡鑽了出來,深吸了一口氣。李勇也從被子裡漏出頭來,小聲問:“喂!那誰啊?校外的還是校內的?”
“同學!”
“這不廢話嗎,我還是你同學呢,但我還是你哥們啊!我是問你們除了同學還是啥關係?”
“沒了!就同學?”
隨後乜存一掀開被子,悄悄開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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運動會已經開始,時洱安排完爸爸出院,就打車去了學校,到教室後同學們都去看比賽了一個人也沒有。時洱拿着從外面買的飲料就去了操場。
還沒走走進操場門就被從裡面跑出來的一個女生撞倒在地。時洱的手因爲摔倒地上時摩擦了一下,流了點血,所以時洱坐在地一直吹破了的地方。
“對不起!你沒事吧?”那個女生扶起時洱,時洱才發現那個女生的眼角還掛着淚水,以爲是被嚇哭了,連忙安慰道:“你……你別哭,我沒事兒!真的,洗洗就好了,一點也不疼!”
說罷,時洱在旁邊的水池洗了洗手說已經沒事了,可是那個女生執意要時洱去醫務室,時洱無奈說自己是答應了別人來看比賽的,比賽已經開始了,她不能失約。那個女生才作罷。時洱安慰了那個女生幾句,女生見時洱沒事也就沒再糾纏,再次說了句抱歉就走了。她走了後時洱才發現地上有兩小袋巧克力,剛要轉身叫她,才發現她已經跑遠了,時洱撿起巧克力才發現巧克力已經融化掉了,只好丟進了垃圾桶。
時洱進入操場,找了個角落沒有上觀衆臺,她看見乜存一已經在比賽了,這麼熱的天,萬一再中暑怎麼辦?時洱心想。
正在乜存一時不時的看向觀衆席,始終沒找到時洱的身影,心裡不免有些擔心是不是她家裡出了什麼變故。
“乜存一快跑啊!六班超你了!”
“乜存一加油!”
“……”
五班的同學在觀衆席上喊叫着。
乜存一心裡想着事情,也就無心比賽,本來就是老班強迫參加的,拿不拿名次也就無所謂。
在他跑第二圈時,無意中一晃眼看見了看臺陰影下拿着飲料看着他笑得燦爛的小小的時洱,時洱擡了擡手機的飲料向乜存一喊了聲:“加油!”
乜存一看了看看臺上被曬得汗流浹背的觀衆,暗自笑了下,心想:還挺會找地方!隨後奮力向前!
比賽最後乜存一隻是拿了第四名,用時洱勸他的話說:“這大熱天拼命掙第一的纔是傻子!”
時洱遞給乜存一飲料,看着他氣喘吁吁的樣子說:“很厲害,喝點飲料,特意給你買的!謝謝你關心我。”
“嗯?”乜存一擡頭喝着飲料,沒聽清時洱說的話。
“我說,謝謝你那天發消息關心我!不過你用別人手機給我聊天結束咋不知道把我刪了呀?我們聊天結束以後那個叫李勇的一直給我發消息問我是誰,問我們倆啥關係!”時洱看了眼刺眼的陽光和陽光下比賽的同學們,這樣的陽光她好像差不多一個月都沒見到了,“聽到爸爸住院的那一刻,我感覺我的世界都崩塌了。明明前一天還在囑咐我好好學習的爸爸,突然渾身插滿管子的躺進了ICU,不能說話,不能吃飯,那種感覺挺不好的。”
“現在你回來了,你爸爸怎麼辦?”乜存一皺了皺眉頭。
時洱看見他滿身是汗氣喘吁吁的樣子,向他笑了笑說:“叔叔怕耽誤我的學習,所以爸爸一出院就幫忙請了護工,而且我爸現在恢復的挺好的。”
“那——”乜存一話還沒說完,就被頭頂周常笑的叫聲嚇得憋了回去。
“時——洱——!真的是你,你什麼時候回來噠?哎呀你回來了怎麼不告訴我呀!”周常笑帶着另一個和她們玩的挺好的同學袁琳琳從看臺上邊往下跑邊說。
時洱從兜裡拿出一把糖,分給了周常笑和袁琳琳,說:“剛來,這不還沒來得及給您老人家報備嘛!諾~奶糖,可好吃了!快嚐嚐!”
“唉?時洱你手怎麼了?”周常笑拿過糖看見時洱結血痂的手。
乜存一也看見了,擡頭看了看時洱。
時洱把手收進兜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來的時候沒注意,和別人撞了一下,現在沒事了,已經結痂了,好了!”
“你也太不小心了!”周常笑埋怨道,“對了你這麼久沒來是怎麼了?”
“其實也沒啥……”
乜存一看她們聊的正在興頭上,自己一個男生在這裡也插不上話。於是跟時洱說要去宿舍換個衣服就走開了。
周常笑拉着時洱問東問西,時洱拉着她們去其他場地看比賽。晚飯的時候食堂人不是很多,因爲好多學生看比賽看到一半就開始去整理內務和吃飯了,所以現在正常的晚飯時間都是些剛比賽完的同學。
周常笑拉着時洱說要吃一樓的混沌,兩個人跑到窗口,周常笑:“阿姨,我們要兩碗混沌!”
話音還沒落地,她們兩個就被一個滿身大汗又黑又壯的男生擠到了一邊,那個男生也說要兩碗混沌。
食堂阿姨看了看鍋裡的混沌,說:“你們來晚了,頂多就剩兩碗了,就你們幾個要我們沒必要再做了,你們商量商量誰買吧!”
“阿姨,明明是我們先來的當然賣給我們了!”周常笑急着說。
那個男生的目光由刷卡機的手慢慢看向周常笑,那雙眼可能是因爲劇烈運動的緣故所以佈滿血絲。嚇得周常笑躲到了時洱身後,小聲的說:“明明就是我們先到的……”
男生看兩個女生嚇得樣子更得意,直接刷卡說:“我要!”
無奈時洱和周常笑只能換成別的飯菜,打完飯周常笑氣憤的戳着餐盤,時洱也吃不下去,於是勸周常笑說:“好啦!想吃我明天陪你吃嘛~不要生氣啦!因爲那種沒素質的人氣壞了自己的身體不值得。”
“你TM說誰沒素質!信不信老子打S你!”背後響起的怒吼聲把時洱手裡的筷子都嚇掉了!
時洱萬萬沒想到那個男生會做到她們身後,心臟撲通撲通直跳。周常笑也嚇得不輕趕緊向周圍看去看有沒有認識的的人可以救一下自己。結果就看到正在向這邊走來的乜存一和高子煜,還有他身後的朋友,心裡暗想得救了!
此時那個男生已經走到了時洱和周常笑的對面,怒氣衝衝的看着她們兩個。時洱嚥了口口水,剛要開口說對不起,就見乜存一和李勇一起推了把那個男生,乜存一看了眼嚇壞了的時洱,揚了下頭質問那個男生:“罵誰呢?你TM要打誰呀?你敢動她一下試試!”
那個男生見乜存一這邊四五個人,心裡沒勝算,憤怒的盯着看了一圈這些人,轉身就走了。
時洱剛剛差點以爲他們要打起來,現在見那個男生走了,提到嗓子眼的心又重新放回了肚子裡 。時洱擡頭看向乜存一,說了句謝謝,乜存一見這麼多人在,也沒多說什麼,說了句沒事兒就去買飯了。李勇跟着乜存一走到一半,又拐回來坐到了時洱面前,整的時洱一臉懵逼,呆呆地看着他,李勇說:“你就是時洱?”
時洱不明所以的點點頭。
李勇盯着時洱上下打量的看了看,說:“我是李勇!”
“嗯?”
“那天晚上乜存一他......哎哎哎!”李勇話還沒說完,乜存一就掂着他的衣服把他拽走了,時洱頓時想起,那天晚上乜存一跟他說再見以後,還在用乜存一用過的Q Q給自己發信息問自己是誰的人。
“晚上?”周常笑一臉不置信的看着時洱。
時洱向她微微一笑也沒再多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