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良回到府中,進入書房方纔發怒!
一個混跡官場的男人可以沒有臥房,但是不能沒有書房。臥房中的妻子可能是被逼無奈才娶回家中的,自己不喜相見,相擁而臥只是應酬罷了。或許正是所愛,不忍大發雷霆。總之在臥房他就是父母的兒子、妻子的丈夫、子女的夫妻,他是個平平淡淡的人。
但是在書房他是皇帝的臣僚、百姓的父母、他纔是他自己。在書房他不必隱藏自己的面目,不必冷着臉色,不知古今多少大事都是出自這堪堪幾尺啊。
雖居八品跟朝廷大員相比微不足道,但是在這小小的喬州他索良就是說一不二的知縣,直到出了個不怕死的張自在!
索良隨手抓起案牘上的玉石鎮紙就想往地上砸,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這是前年東鄉大官人送的,幾個百姓不知死活誣告大官人兼併土地,小事一樁嘛,索良讓衙役官差把帶頭鬧事的打了個半死,跟隨的人懲戒了一番。果然效果顯著,再也沒有人誣告東鄉大官人了。索良對此的評價是:“刁民頑劣,不知死活。”
此玉石鎮紙乃是前朝遺物,是個栩栩如生的獅子,毛髮清晰可見,眼神凌冽。獅子的爪子上上邊刻了個小小的“劉”字,據說這個“劉”最早可以追溯到劉伯溫的頭上。更難得的是玉石鎮紙保存的極爲完好,很是不凡。
索良小心翼翼的把玉石鎮紙放在了桌面上,口中喃喃道:“哎呀,半仙劉伯溫在上,別怪後人粗魯啊,都是那個該死的張自在惹的禍。”
索良平復了一下心情,喘着粗氣,心中十分煩躁,胸中的怒火遲遲不能平復。抓起書桌上的毛筆就想折斷,然而握在手中,索良就後悔了。此筆是西鄉大官人送的,真是難得的真品。
筆桿乃是用玉石打造的,上邊雕刻着亭臺樓閣,一男子望着女子,男子站在船頭遙望,女子對湖面掩面遮羞,神態動作惟妙惟肖,十分勾魂,看多了不禁浮想聯翩進入其中,化身公子與佳人成雙成對。
難得的是,此筆十分輕巧,厚度僅有薄薄的一層,寫起字來如有神助。自從得到這支筆以後,索良詩興大發,幾乎每天都要寫幾個字犒勞下屬,美其名曰一字一兩,讓下屬拿去換銀子花。
還別說這“墨寶”還真值錢,喬州縣富家大戶都用索良墨寶的篇幅也衡量富有的程度。鬧得喬州上下宣紙飛漲,讀書人怨聲道哉。
索良也樂得如此,頻頻潑墨,其中《說雪》那一首最爲知名,通俗易懂,喬州上下婦孺皆知,內容如下:“一夜北風起,白麪撒在地。農民笑開顏,來年豐收喜。”
如那位教書先生所言:“這是詠雪名作,全篇一字不提雪,但是寫盡了雪的姿態、雪的柔美、雪的形狀,更難得是詩人這種憂國憂民的心情啊,筆墨之間,表達的淋漓盡致,通讀下來酣暢淋漓,爽啊。”
索良覺得教書先生是個人才(不就是會舔嗎?會舔也是人才,一般人幹不了),居然把自己的想法看的透透的,一時間感慨萬千,直呼這是自己的“道友”(同道中人)。沒多久,教書先生就被索良收進幕府,知州視察的時候又被知州看中,直接提拔到了州府。
索良送教書先生上任的時候跟死了媽一樣痛哭流涕,教書先生一時間被感動的熱淚盈眶,居然表示要晚幾天上任。世人皆稱讚古有“伯牙子期,今有索良程默”。教書先生據說叫程默,去了州府之後,竟杳無音信。
索良小心翼翼的收好筆,環顧四周。這書房中的物件大多來自富商大戶們的慷慨贈送,要不怎麼說喬州縣民風淳樸,富商大戶見我索良可憐紛紛“慷慨解囊”(實際不給也不行)。仍這個不行,砸那個也不成,索良氣的直跺腳!只覺得胸中的一股惡氣發不出去。
索良對着門外喊道:“來人,快來人!狗奴才們,一個人也見不着!媽的,都他媽跑哪去了!”
索良打定主意不管是誰進來,就先打一個巴掌,好好消消氣。
一個打扮得嬌豔欲滴的女子正要推門而入,聽道索良的咆哮聲,蓮步款款推門而入,聲音婉轉嬌媚,聽得讓人骨頭都酥了。“老爺,怎麼發這麼大火啊。”
索良正在氣頭上,見人進來不由分說的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聲正巧不巧就打在女人的左臉上,頓時白如脂玉的臉上就出現了一個鮮紅的五指印,索良定眼一看,心說壞了。
“WC!”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索良的小妾袁儀萱。
正房爲人穩重向來是不往書房來的,體態端莊對索良百依百順不敢有絲毫忤逆。但是,人就是賤啊,小鳥依人的慣了,就想嘗試一些別的品種,烈馬誰不愛呢?
小妾雖然年紀小,但卻是方圓百里有名的小辣椒,不僅敢罵索良,情緒到了連索良這個夫君也敢收拾。
索良一個壞了,這不就捅了馬蜂窩了。
“哎呀,夫人如何到此啊?”索良慌忙把小妾攙扶起來。
小妾被索良這一巴掌打的直冒金星,半天才緩過勁來。
不等索良繼續道歉,小妾對着索良就是一頓臭罵,罵的還很難聽。“你媽個B的,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老孃你也敢打!你這個吃屎的爬蟲,想上天嗎?艹你孃的,賤皮子,是不是舔老子舔的腦子壞掉了,你媽的……”
索良是一句話不敢說,袁儀萱光罵還不解恨,脫下繡花鞋對着索良就啪啪一頓打。索良也是毫無招架之力,胸中的一點點怒氣也消散了。
好容易哄好了小妾,索良把事情跟袁儀萱講了一遍,袁儀萱眼睛一轉生出一條毒計。
“老爺切勿着急,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咱們身在地方根深蒂固,哪家跟咱們沒有利益往來啊,如果說誰不想看到姥爺倒臺,那一定是那些大戶了,他們年年孝敬老爺爲的什麼啊?”
索良摸着後腦勺,疑惑的說道:“爲了什麼啊?”
袁儀萱噗嗤一笑,然後又一陣抽搐,左臉還火辣辣的疼。不由嗔怒的瞥了索良一眼,索良自知理虧,尷尬的笑了笑。
“老爺你這是身在局中啊,如今這年頭誰不想在衙門中有人啊。你可是他們的搖錢樹,沒有你這個保護傘,他們想做好生意,做個屁!富商大戶最不怕的當官的貪,而是怕他不貪。”
索良恍然大悟,拍拍腦瓜子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我還在擔憂富商會不會檢舉我,如今看來他們巴不得還是我主持大局呢。今日若非夫人點破,我還矇在鼓裡呢!哈哈。”
“哼。”袁儀萱惱怒的冷哼一聲。
“那夫人可有什麼計策嗎?”
“老爺……可不能光讓馬兒跑啊,馬兒也要吃草。”袁儀萱嗲聲嗲氣地說道,其中“草”字,袁儀萱說的很重。
索良哪有什麼不懂啊,這小蹄子是想要了,“好好,只要夫人計策好,我就是喬州不倒翁。”
“嘿嘿,老爺你可真棒。”袁儀萱笑臉如花,索良只感覺腰疼。
“你不是有個妓女叫鶯娘嗎?”
“鶯娘?”提及鶯娘,索良一臉的肉疼。
三年前怡紅院新來了一個頭牌,就是這個鶯娘,吹拉彈唱無所不能。更重要的是身段,豐*巨*。更難得是天生一副小腳,簡直勾魂奪命,索良看了一眼就不能自拔了。
當即籌錢就給鶯娘贖了身,白銀一萬兩。
雖然如願以償的把鶯娘給弄回了家,但是這女人不好對付,一個月只讓睡兩天,弄得索良是無可奈何,不得不又添了一房小妾。
“難道是把鶯娘送出去?但是我已經把她送給醉刀。你也知道當年醉刀給我完成那件事以後就一直跟我索要鶯娘,我也是百般推脫,前兩天剛說好,下月初三就讓醉刀帶着鶯娘遠走高飛了。”
“切。老爺你可真傻。那醉刀知道了你的秘密,你還真的放心把他放走?我的計策就叫借刀殺人。您已經把鶯娘許配了醉刀,就是你也不敢再進鶯孃的被窩了。如果鶯娘被咱們這爲大人那啥啥了,嘿嘿……”
“依照醉刀那個脾氣肯定忍不住,醉刀肯定忍不住一刀把他給結果了。如果是這樣,老爺剛好能把兩人都給除掉,一石二鳥。”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夫人,此技神妙。就是有一難處啊,怎麼讓鶯娘去見張自在那個愣頭青啊。”
“這有何難!只肖對鶯娘說,京城來的縣太爺是個風雅的妙人,最是通曉音律,彈琴的那個不想遇到知音呢?”
“妙哉妙哉,夫人可真行啊,哈哈。”
“哎呀,那老爺還等什麼呢?奴家都等不及了。”說着袁儀萱就撲上了索良,把索良埋在自己的胸前。
之後的事自不必再提。
卻說鶯娘知道京城來人通曉音律,心中就不淡定了。人本是秋水中的一顆浮萍,因爲生活沒有什麼意思,所以纔對生活賦予了意義。自己心高氣傲,一時不慎墮入了凡俗之中,只有音樂才能讓自己的身心得到最後一點安慰。小小喬州縣大多都是世俗之人,醉刀也只是半步出塵罷了。
聽曲卻不聞曲中意?這有什麼意思。
想到這裡,鶯娘帶着琴絃走進了張自在的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