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恩怨不能相抵
十一陪了個笑,“我今天實在是心事重重,沒辦法品聽曲子。先生的曲子再好,我此時聽來,卻是牛嚼牡丹,聽不出味道。”
平陽侯眸子閃過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把琴一推,“有何心事,說來聽聽,看在下能否幫姑娘解惑?”
十一等的也就是這句話,“先生可曾見過小十七?”
兩國相爭,最重要的就是對對方瞭如指掌,小十七身邊最得力的新起死士,平陽侯對他的名字,不會全無所知。
“小十七?蛇國近來最活躍得力的死士?”平陽侯神色漫漫。
“是。”十一心想,明知故問。
平陽侯長指揉了揉額頭,裝模作樣地想了想,“好象金牛鎮的鎮長給兒子擺滿月酒那天見過。”
十一喉間一緊,身子向前傾了些,再怎麼想裝作無事一般,緊繃的小臉卻難掩緊張,“他怎麼樣了?”
平陽侯佯裝不悅道:“女人,在情人面前問及其他男人,就算心裡再急,是不是也該表現得不這麼急迫?”
他說罷淡睨了她一眼,“我可是男人。”
“情……情……情人?”十一目瞪口呆,說話開始結巴, “誰是你的情人?”
平陽侯垂頭,低笑了一聲,突然伸手拂上她漲得通紅的臉蛋,“你我衣也寬了,榻也上了,你認爲還能是什麼?”
他居然還有臉說,十一怒極,拂開他的手,急退開來,狠狠地瞪着他,明明衣冠楚楚。溫文而雅,做下的事,說出的話,卻如此混賬,“是你無恥。我與你根本就……就……就……”
“就沒有關係,是嗎?”他笑着幫她把話說完。
十一使勁點頭。
平陽侯收了謔笑,嘴角微冷,“如此看來,那個小十七在你心裡卻是不同。”
十一蹙眉,感覺事情在向不好的方向發展。
雖然不能說平陽侯對她有意思,她也絕不會認爲自己跟他有什麼感情上的牽扯。然二人之間確實有些曖昧不清。
男人的佔有慾都極強,這種情況下,如果她表現得與小十七之間有什麼不同關係的話,難免激惱面前這個人男人。
如果小十七在他手上,就算現在沒死,也要被他弄死,或者多受些罪。
“不是你所想的。我與小十七有着生死與共的情份……”
“生死與共的情份嗎?”平陽侯笑睨過來。
那笑,那聲調。明明軟如暖絮,十一卻打腳底升起一股寒意。
怕再說下去,越描越黑。正色道:“麻煩先生,告訴我,他是生是死?”
“蛇國不下數百死士來刺殺我,結果如何,想必你也有所聞。而小十七也是來刺殺我的,你認爲會如何?”平陽侯從大袖中取了本書卷出來。竟有不再理睬她的模樣。
十一的臉白了下去。“你殺了他?”
平陽侯斂了笑,冷冷擡頭。“那又如何?”
這結果,早在十一預料之中,但親耳聽見,腦中仍是‘嗡嗡’作響,臉剎時繃緊,“你竟殺了他。”
他屠她全家,她和母親落入蛇國,雖然不是他所爲,卻也是因他而起,再後來,他對她做下的那些輕薄之事,這許多恨事未解,現在卻又多樁小十七的事。
她看着面前如清風和煦的溫雅男子,手於袖中握緊鳳雪綾,兩眼幾乎噴了火。
“他這麼做,不過是爲了給他姐姐拿解藥……”
“與你有何關係?”他打斷她的話,“兩國相爭,有所損傷,在所難免。他來殺我,難道我就由着他殺?他的親人性命重要,難道你就該死?”
十一喉間一噎。
平陽侯冷笑,當真是對天下人有情,獨對他無情無義的女人,“這些日子,他刺殺了我多少兄弟?難道我的兄弟就該死?他與你有生死與共之情,難道我的兄弟隨我出生入死,就沒有生死與共之情?”
十一胸口堵着, 悶痛難忍,只覺得渾身軟若無力,他說的話,她一句不能反駁,兩國相爭,又有誰該死,誰不該死。
平陽侯看着杵在那裡,一聲不出的十一,嘴角輕抿,越加冷了下去,收起書卷,起身抱起長琴,“你今日來,不過是想得到一個結果,如今你已經得了你想要的。你我話不投機,也不必再聊下去。”
說完不再看她一眼,轉身便要離去。
十一回神過來,鐵青着臉,咬牙道:“我落入蛇國,乃是身不由巳,兩國相爭,與我何干?我與你之間,不過是私人恩怨。”
平陽侯回眸過來,目光直望進她的眼,象是能將她看穿,“不錯,你我本是私人恩怨。”
十一望着那雙眼,心底莫名地一痛,將牙一咬,把不該有的思緒擠了出去,“小十七是我至親之友,無論什麼原由,他死在你手中,我都會爲他討還血償。”
平陽侯‘哧’地一聲輕笑,“你想向我討還的多去了,也不在意多上這一樁。不過要想殺我,你憑現在的本事,還不行。”
十一深吸了口氣,袖中緊握着鳳雪綾的手鬆了開去,現在面對面地,與他硬拼,根本徒勞,“不錯,今天如果你不殺我。日後,我定取你性命。”
平陽侯又是漫不經心地笑了笑,這句話,她已經說過多次。
只要她肯要他的命,他們之間就脫不了糾葛,很好。
他正想如此。
突然見一抹熟悉得森寒光暈晃過,接着一道破風之聲,疾射而來。
平陽侯眸色一沉,真是找死。
然那支爆破箭卻並非射向他,而是怔杵在那兒,全然不知迴避的十一。
平陽侯將長琴向爆破箭擲去,同時身形一晃,將懵懵渾然的十一攬腰抱住,向反方向急退開去。
長琴擊飛迎面而來的黑箭,接着隨着一聲爆破聲響,那支鐵箭炸裂開來,將長琴炸得四分五裂,琴裂碎片與鐵片一同亂飛。
十一陡然一驚,如果那箭射入她的體內,她此時只怕是如同那把琴。
她認得那裹在黑紗裡的女人,便是那日用爆破箭傷平陽侯的女人。
一個頭變得三個大。
既然是蛇國的人,發現她與平陽侯私會,這次回去,怕是麻煩不小。
回頭,入眼是平陽侯繃緊的下巴,望向前方的眼,冷若冰霜。
平陽侯的脣抿得薄若刀削,眼底得森然冷意是十一從來不曾見過的。
“謝謝先生救命之恩,但我們之間的恩怨,不能就此抵消。”
如果沒有母親和被屠去的那些家人,或許真可以兩清。
“我可沒打算,我們彼此兩清。”聲音曖昧,他寧肯她恨他入骨,也不會讓彼此兩清,成爲陌路。
平陽侯低頭睨了眼懷中十一,如果這時放開她,定可以追上偷襲之人,將之劈於掌下,但他不能肯定這丫頭還招惹了多少人暗中跟隨。
他怕這樣離去,雖然要了那女人的命,回來看見的卻是這丫頭的屍體,這險他不敢,也不願冒。
十一聽出他話中的弦外之音,臉上一紅,板下臉。
天空中炸開一枚信號蛋。
這年代,各門各家都有自己專用的各種信號蛋,只有識得的人,才懂得看,其他人看了也是白看。
平陽侯眸子半眯,高婉容這枚召喚信號發的真是及時,否則高婉平的命,他要定了。
凌風等人飄然而來,看着抱在一堆的二人,避開視線,輕咳了一聲。
平陽侯放開十一,望向凌風的目光冷意未去。
凌風心底一顫,他跟隨平陽侯多年,大風大浪,經歷過不少,無論什麼時候,侯爺總是雲淡風輕,從不曾見過他這般神情。
單膝跪了下去,“屬下失職。”
其他護衛也立刻一同跪下。
凌風擡頭,看了十一一眼,欲言又止。
十一現在算是蛇國的人,與燕國是死敵,燕國的事,豈能當着蛇國的人說?
十一自然明白這個道理,“我該回去了。”
平陽侯不答十一,向凌風問道:“除了高婉雲,可還有可疑之人在附近?”
凌風搖頭,“再沒有別人。”
平陽侯這才轉向十一,“去吧。”
十一擔心母親,只盼能早些回去。
望了平陽侯一眼,轉身飛躍而去,心裡五味雜陳。
小十七的事,她與平陽侯之間是私人恩怨,可是小十七的事,在平陽侯那裡,卻是國家之事,又哪能說得出誰是誰非?
直到十一離開。
凌風才戰戰兢兢地道:“因爲侯爺與高家小姐有協議在先,所以屬下發現高家二小姐在附近徘徊,怕驚了高家二小姐,誤了侯爺的事,纔沒敢出手,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正想追趕,卻又看見高家的信號蛋,所以放了高家二小姐離開。”
平陽侯淡看着凌風,不言。
知道凌風是武將,在這些武將眼中,凡事以大事爲重,女子不過是件衣裳。
十一再受平陽侯寵愛,終究是個女子。
而平陽侯與高婉容的協議如果達成,對平陽侯的勢力更是如虎添翼,是男兒的大事。
如果在這時候,動了高婉平,高婉容再不可能答應平陽侯的要求。
他對平陽侯是百分之百的忠誠,更不願平陽侯爲了一個小女人,誤了大好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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