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君裕澤前腳剛走,華熠宮內便迎來了幾位不速之客,我悠然品茶看着座下暗暗交換眼神的幾人,不禁覺得有些頭痛。
這種事情往常都是李妃份內之事,可是最近那廝安靜的很,原先喧鬧如市的寧和宮,也變作一座冷宮,其手下人也四分五裂,她竟不聞不問連面都懶得露,如此反常的靜謐倒讓人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還請瓊妃娘娘爲嬪妾做主,嚴懲那下作的小賤人!”寧嬪氣紅了眼,憤憤地說着,一雙美目已全然被怒火所侵佔。
“也請娘娘爲嬪妾做主,娘娘你瞧嬪妾這張臉都成什麼了,也不知是誰大半夜的裝神弄鬼,驚得嬪妾成宿成宿的無法安眠。”說道最後張美人還擠出了兩滴眼淚,話語間帶着哭腔,精緻容顏上掛着清淚,楚楚可憐。
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在騙人,她是真的沒怎麼睡好。
白皙的肌膚已不似前幾日那般光潔,倒是暗沉了不少,眼周一片烏黑有些紅腫,乍看上去整個人好似都消瘦了不少,纔不過幾天光景,就能嚇成這樣?
視線突轉落於角落那抹淺粉,這人不論氣色亦或是其他都很正常,她跟着寧嬪等人來此地又是爲了什麼。
“雲常在有什麼想讓本宮做主的,也說說吧。”我淺笑着問道,寧嬪等人都循聲望向雲常在,那人起座頷首,抿了抿脣,看了看寧嬪,又瞧了瞧張美人,眸色閃躲有些怯意。
寧嬪見此,趕忙接話道:“娘娘誤會了,嬪妾之所以會叫雲常在一併來此,是爲了作證,想必娘娘也該知道皇上將錦福宮賜給了元嬪,雲常在就住在離錦福宮不遠的聽雨閣,故此嬪妾才叫雲常在一起前來。”
寧嬪一席話說的不卑不亢,由其是元嬪兩字,她咬得極重,她言下所指我大概明白了一些,說了半天原來這兩人的意圖在這兒啊。
“紅英上茶。”我側頭對紅英囑咐道,隨後回眸示意雲常在座下,“你們的意思本宮雖聽得糊里糊塗,但也懂也些許,張美人是因夜半被捉弄前來找本宮,那寧嬪你又是爲何?”
“回娘娘的話,今早嬪妾的宮女來伺候嬪妾用藥,嬪妾一早起來身子不是很舒服,便含糊飲了幾口,剛想吃幾顆蜜餞去去藥味,伺候嬪妾用藥的宮女便慘死於嬪妾眼前,嬪妾嚇到了趕忙喚來太醫診斷,結果您知太醫說什麼嗎,說是那蜜餞裡摻了砒霜!”寧嬪攥緊了玉手,咬牙說道,眸色愈發憤怒。
我換了個姿勢倚在座上,正色道:“也就是說你那宮女因饞嘴,偷吃了被了下毒的蜜餞,這纔不幸喪命,而你則因此逃過了一劫,你宮裡的人並不多,且都是由內務府選出來的,那你可有尋着什麼蛛絲馬跡,亦或問過太醫院近日來何人曾私挪過砒霜?”
寧嬪眼眶泛紅,哽咽了半晌才緩緩說道:“嬪妾召鬱琳宮內的掌事將宮內之人都問了一遍,可不論是威逼也好利誘也罷,他們都一口咬定從未見過有他人出入,甚至連那藥都是無辜死去的宮女親手熬製送來的,娘娘您可要爲嬪妾做主啊,李妃娘娘躲了清閒生怕惹事閉門不見,眼下這後宮裡就只有娘娘能爲嬪妾出頭了,請您爲那無故損命的宮女討個公道。”
李妃不管纔來找我,看來我這存在感還真低呢,竟比不過一個大勢漸去的李妃,呵。
不知這寧嬪是真傻還是假傻,怎的旁人說什麼她就信什麼呢,她難道就沒想過那送藥宮女在去鬱琳宮的路上有沒有遇到什麼人,亦或是有沒有突然偏離了往日所走的宮道,不過想來就算她問了也查不出什麼,因爲她根本就無意深究。
區區一個身份低微的婢女,不值得她這樣做是其一,其二是她想借此扳倒風頭正盛元嬪,將着髒水往人家身上潑,張美人之事還不知全盤,若雲常在真的說出什麼,就算元嬪沒有做什麼,她這被旁人強加的罪名也坐實了無力還天。
“雲常在說說吧,你都知道些什麼,對寧嬪和張美人宮裡的事又瞭解多少。”
雲常在揪着手帕,猶豫了片刻才啓脣說:“不瞞娘娘所說,嬪妾本是已故的琴妃胞妹,長姐死後嬪妾得了重病被李妃娘娘下旨禁足聽雨閣中養病,正如寧嬪娘娘所言嬪妾那裡確實離錦福宮很近,那夜嬪妾犯了咳疾嬪妾的宮女想去太醫院請太醫,正巧瞧見一人從錦福宮而出,夜色太黑素娟也看不清那人樣貌,只知那人一身拖地白衣,步子快的很”
雲常在肩頭不住的聳動着,竟被自己說的話嚇到了,想來是那名換素娟的丫頭被嚇壞了,神色慌張的回去後又將這事同她說了一遍,這纔會如此。
“錦福宮啊。”我若有所思的敲了敲桌案,接而又問:“那你又能如何爲寧嬪作證呢?莫非你那婢女夜半去太醫院時元嬪的宮女也在那裡?”
“回娘娘的話並沒有,只是只是素娟說她看見給寧嬪娘娘送藥的秋竹姑娘,被太醫院的太醫責罰,好像是因爲她摔了什麼元嬪娘娘的湯藥嗎還是什麼,那東西很香說是十分精貴,是皇上特意賞給元嬪娘娘補身的,素娟拿了藥本想上前求求情,誰知卻被值班太醫趕了出來,之後事嬪妾就不知道了。”
雲常在越說頭埋的便越低,身子更是抖得厲害,她是膽小怕事還是旁人脅迫?
寧嬪與張美人不禁意的對望了一眼,眸中盡是幸災樂禍的得意,像是真的認定元嬪是幕後主使,而這一切都是她所爲,且不說她們是如何想的,我是覺得這事怪的很,也來的蹊蹺。
“素娟在哪兒,站在你身後那婢女可是素娟?”我指了指雲常在椅後的綠衣宮女問。
雲常在搖了搖頭,弱弱的說:“不是,素娟被內務府的公公帶走了,說是要審問一下,而後還要轉交給慎刑司,娘娘,求娘娘幫幫嬪妾,不要讓她們傷害素娟好不好。”雲常在噗通一聲跪下,滿面不忍清亮的眸子中全是淚光。
“紅英還不快去扶雲常在起來,地上涼雲常在身子還未好全呢。”我語氣柔和的說,其中竟夾雜了一絲連我都未曾察覺的憐惜。
雲常在被扶回座上,我揉了揉額角,嘆道:“雲常在大可放心,素娟不會有事的,所謂清者自清,內務府也只是找她問問話罷了,慎刑司亦是如此,不必害怕。”雲常在聞言點了點頭,用手中帕子慢慢拭着臉上的淚水。
“娘娘,還請娘娘下旨將元嬪那賤人捉來嚴厲審訊!”寧嬪氣呼呼的說,柳眉越擰越深,“嬪妾是氣不過那賤人得寵,不過此事已有認證,還請娘娘依照後宮規矩懲處,以爲那死去宮婢的在天之靈。”
“是有人證不錯,不過此事”
我故意停頓了一下,想看看她們有什麼反應,果不其然,寧嬪當即反駁我的話,“娘娘!元嬪還是淑妃時便手段毒辣,禁足令解後又利用娘娘奪了您的恩寵,從美人躍至嬪位,這賤人不簡單。”
張美人剛想隨聲附和,卻聽殿外一人道:“賤人說誰?”
“賤人說你!”寧嬪想也沒想便答,後知後覺,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頭。
“幾日不見元嬪倒是愈發的明豔照人了,瞧這臉色紅潤的很呢。”我舉杯飲茶,漫不經心的道,僅看了一眼便鄙夷的移開目光。
確實變了,不論衣着還是其他,都不似原先那個莽撞之人,還會挑字眼兒戲弄寧嬪,看來她這幾日也沒白閒着。
“嬪妾給瓊妃娘娘請安,娘娘金安。”
我似沒聽到般,自顧自的飲着茶,而後纔回眸看向那半蹲着的人兒,見她身形有些哆嗦,這才叫起,“起來吧,瞧本宮這記性,妹妹伺候聖駕辛苦,本宮倒光顧着喝茶忘了你了,還請妹妹勿要見怪。”
“娘娘這是哪裡的話,請安作揖乃嬪妾份內之事,能有幸爲娘娘分憂,嬪妾不辛苦。”元嬪也寸步不讓,堂而皇之的在各色鄙夷目光的注視下與我脣槍舌劍。
她那分憂二字不止讓我變了臉,也令殿中衆人紛紛換了臉色,真是囂張!殿內衆人此刻腦中怕是隻有這四個字。
我端着杯子的手緊了緊,狠剜了元嬪一眼,隨後淺笑如初,“妹妹來的正好,本宮與諸位妹妹正在說你呢,不知妹妹可知近日來宮中發生一些瑣事?”
“嬪妾這幾日陪侍聖駕,對宮內事宜實在是不知,還請娘娘明示。”元嬪象徵性的福了福身子,語氣輕佻的漠道,眼都懶得擡一下,“娘娘若想從嬪妾口中知道些什麼,不妨直言,嬪妾稍後還要去乾成殿隨侍,耽擱不得。”
隨着她話音落下的同時,我手中的茶杯也摔落在地,瓷片飛濺,我居高臨下俯視着她,眸色陰寒。
“皇上既如此寵愛妹妹本宮自然不會阻了妹妹大好前程,不過妹妹莫要忘了自個兒的身份,也別忘了自己現下身處何地,本宮這華熠宮還輪不到你大放厥詞肆意妄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