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熠宮內室,香氣繚繞,璀璨珠簾後一人側坐在軟榻,閤眼享受着身後侍女爲其按摩雙肩。
薰香嫋嫋,歐陽紫琳捧起茶佯裝無意的,瞧了簾外等候的人一眼,遂而斂目,繼續視而不見。
我牽了牽脣,將眼眯成一條縫,看着簾外候了許久面浮焦躁的錢嬪,幽幽開口:“還不快請錢嬪娘娘進來,你們這些奴才真是越發的不懂禮數了。”
假意訓斥一番,錢嬪聞言嘴角微扯,露出一抹有些僵硬的笑,等不及宮人搬置椅座,便入簾立在了歐陽紫琳身旁。
“嬪妾不知娘娘正在休息,驚擾了娘娘實屬無意,若說錯處也是嬪妾有錯在先。”
悠然含笑言辭滴水不漏,將過錯全都攬在自己身上,真是蕙質蘭心。
“錢嬪不必爲他們辯解,有錯就該罰,本宮不能一味的慣着他們,要知道這主子就是主子,奴婢就是奴婢,可不能顛倒了去。”我揚手示意浮萍退下,坐直了身子,說的漫不經心。
接過紅英呈上的茶吹了吹,接着望向剛落座的錢嬪,微微一笑:“眼瞧着樹葉枯黃天氣轉涼,在過不久便是中秋團圓,聽聞錢嬪對月夕很是上心,準備的如何了?”
“嬪妾不過是閒來無事,故而便想着與後宮姐妹們做些彩燈,在月夕放燈祈福,一來是想爲皇上娘娘祈福祝禱,二來是想着宮內的姐妹都是入宮不久的新人,關係難免生分又逢月夕團圓必然是想家的。”
錢嬪垂首答話,黛眉似彎月,一雙美目透着淡淡哀愁。
我飲下口茶,斜靠在軟墊,輕笑道:“錢嬪有心了,近日來宮裡出了不少事,是該熱鬧熱鬧,若有什麼需要儘管跟本宮開口,本宮定當全力支持。”
聽此,錢嬪雙眼頓然放光,心中欣喜更是難以描繪。
一邊的歐陽紫琳瞧着錢嬪眉間喜色,不由皺了皺眉,心中暗嗤其居心叵測表裡不一。
就在這時,一名宮人突然來報,說是用來燉湯的藥膳已準備妥當,詢問我何時動身前往御膳房。
我還未有開口,錢嬪便迫不及待的問道:“膳房內那麼多的御廚,娘娘怎的還需親自下廚?”
錢嬪眼中的疑惑與不解,我看的清楚,沒有掩飾迴避,而是直接爲她解惑:“皇上政務纏身時常與官員徹夜議事,本宮今早從皇上那兒回來時,本吩咐了膳房燉湯給皇上補身,豈料,皇上卻說要本宮親自下廚。”
“看來咱們皇上是想嚐嚐貴妃娘娘的手藝呢,說來也是,這當做差事來做,與用心去做本就是兩回事。”歐陽紫琳看着杯中浮起的茶葉,盈盈笑言,一番沒有什麼不妥的話,卻讓身側的錢嬪臉色微變。
“若無其他的事,本宮便去膳房了。”只當從未瞧見錢嬪的神色變化,喚過紅英與浮蘋,命她二人爲我換衣。
錢嬪在原處僵了半晌,纔回過神來,扯出一抹溫和的笑意,對歐陽紫琳頷首步出殿室。
歐陽紫琳隨之舉步,走到門邊眼看着錢嬪加快了教程,漸行漸遠,這才停下來步子,勾脣笑了。
“朝堂上久無動靜,錢嬪娘娘怕是等不及了,這纔來拜訪娘娘您。”聽見身後的腳步聲,歐陽紫琳遙望着宮門處,輕聲喃喃。
我理着衣襟遠凝屋外,並不應話,只是牽着脣角,似笑非笑。
“事態愈發的嚴峻,娘娘是否該考慮着收網,倘若留下此人他日必定後患無窮。”現在的歐陽紫琳,與初入皇宮那時的她已然不同,果真是孺子可教。
“還不是時候,對她這種人本宮可沒那閒功夫費力,就由着她爲所欲爲,自生自滅。”我垂下眼,聲色清澗說的毫無所謂。
區區一個無權無勢依附着他人生存的嬪妃,竟妄想着收買人心培植自己的勢力,癡人說夢,她未免也將自己想的太過能耐了些。
歐陽紫琳眸光閃了閃,卻並未接腔,收回目光略垂眼眸,心中暗暗計較着秘而不宣。
放眼看去,如今的後宮女眷早已不似往昔,人人自危,結黨營私,步步爲營
每個人都在爲自己的利益衡量思慮,絞盡腦汁的想要蒙得聖恩,只是她們心中的那些小九九真的能夠成真麼?
不論怎樣拼命的祈願禱告,希望總是渺茫的觸及不到,儘管如此,還要豁出性命去搏那萬一麼?
“殺人和被殺,當真正體味過痛苦時,並不難抉擇,只是要走上那條路所付出的代價卻是難以想象的,後宮不僅是個紛雜之地,還是最靠近權利的地方,她們的眼中寫滿了慾望,對權勢的嚮往會使得她們變的癲狂,變的無所畏懼肆無忌憚。”
歐陽紫琳肩頭一抖,猛然擡首,望着身側含笑感慨的人兒,那一瞬,她忽然覺得背脊隱隱發涼。
僅是片刻,仿若之前的淺淡笑顏乃是鏡花水月,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兇狠陰暗的殺機,好似適才的一切只是她看花了眼。
“這宮內的人形形色色,有對權勢嚮往擠破頭期盼皇恩的,有保持中立審時度勢的,也有安於現狀獨守深苑的,但還有兩種人是深苑中最殘忍最可怖的,你可知是哪兩種?”轉眸看向歐陽紫琳,輕笑發問。
後者眸現詫異,緊着眉頭顯然是有些茫然,可其眼底深藏的複雜卻彰顯了她的心境。
我微挑眉梢,語氣慢條斯理,一改陰沉神情聲色輕緩:“你不知也罷,往後你會慢慢知曉的,畢竟本宮就是那兩者間的其中一人。”
“娘娘”歐陽紫琳喉中似有物所哽,想說些什麼,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只覺着心中惶惶不安。
“時候不早了,本宮要去膳房了,你若有空不妨多去錦福宮走走,淑妃有孕在身不得隨意走動,獨自待在寢宮想來也無趣的很。”說着,我便邁下石階,朝遠處的宮門而去。
身後,歐陽紫琳還站於原地,眉頭深鎖。
“奴婢不懂,娘娘爲何要對歐答應說那些話,就算那歐答應再聰明,有些事憑她一個入宮不久的新人也是體味不了的。”紅英小心翼翼地攙着我的臂膀,不解的詢問,語氣中明顯存着對歐陽紫琳的蔑意。
我笑得莫名:“本宮只是一時興起,雖是如此,卻也算是歪打正着。”
紅英聞言,眼中的疑惑更深:“奴婢還是不明白。”
“眼下宮中嬪妃寥寥無幾,又加德妃一事他日細審起來只怕又有不少將被牽連其中,你說若是本宮藉此殺伐異己,本就爲數不多的后妃經此劫難後還能剩下多少?”我詭譎一笑,眸光幽深。
紅英身子一僵,低下頭咬脣思索,另一旁的浮蘋也陷入深思,隨後恍然大悟,褪去重重疑竇面上只剩驚駭:“娘娘!如此如此一來,整個後宮”
浮蘋的大驚失色與紅英似懂非懂迷茫神色,形成鮮明的對比,瞧着她兩的臉色我突然笑了,斂去陰霾笑的純粹:“本宮說笑的,忘了吧。”
是啊,若真的那樣做了,整個後宮便只有我一人高立,再無他人。
不管是淑妃亦或歐陽紫琳,亦或是朝堂上支持我的官員,無不是因利益所牽,想着有利可圖纔會唯我馬首是瞻。
即是如此,又談何信任?左不過是互相利用,各需所需罷了。
我終歸是個女子,也會妒忌他人蒙寵,分割本該獨屬於我的寵愛。
路途本就坎坷,所以纔會更加珍惜來之不易的情,不知什麼時候便會一無所有,正因如此,才更想在尚能溫存之時,牢牢緊抓在手。
但她們還有用處,仍存利用的價值,不可以早早的就捨棄了。
其實我們都清楚,對於彼此來說算是什麼。
正因爲這樣纔會緊抱成團互相索取,她們爲了家門性命爲了存活於世會心甘情願的讓我驅使,而我則是有着自己的目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不會手下留情,誓必百倍奉還!
所以纔會一次次的試探警戒,讓她們知道,我從來都不善良,爲達目的我也可以不擇手段,冷血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