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晴坐在桌邊回味着趙常在的話,脣邊勾起一抹冷笑,隨後轉眸問向一側的婢女:“素娥,你覺得我像那種爲了榮華富貴,而不擇手段的人嗎?”
素娥垂首回道:“宮中人心難測,若無法自保,便只能等死。”
洛晴收回視線,嘴角笑意加深:“不錯,我這都是爲了保護自己罷了,不論是以前還是現在,默默無聞的答應註定會老死宮中,如此一來和嫁給那徐家‘廢人’有何區別?”
蘭馨閣。
“雖然洛答應那張嘴不討喜,可她說的也不無道理,小姐咱們不能繼續坐以待斃了,霜禧宮的那些個答應,一個個都卯足了勁兒,就等着在迎接和翠公主的宮宴那日,使出渾身解數得到皇上青睞呢。”
趙常在看也沒看,說話的婢女一眼,端起茶輕笑:“我不想湊那個熱鬧。”
婢女焦急道:“小姐難道真想這樣老死在宮裡嗎,萬一洛答應如小姐所言,蒙得聖恩,第一個要對付的恐怕就是小姐您!”
“她若有那本事便儘管來,與世無爭並不代表,我就是個軟柿子,可以任人拿捏。”趙常在擱下杯子,眸光閃了閃。
是夜,元妃在榻上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着,腦中全是白日裡鳳儀宮中的一幕幕。
後半夜好不容易入眠了,卻做了噩夢。
夢裡她眼睜睜地看着沄兒被奪走,想要上前搶回自己的孩子,腳下竟無法動彈半分,不管怎麼嘶喊如何用勁皆是徒勞。
而她的孩子被別人抱在懷中逗弄,只顧着咯咯笑,那笑聲很是刺耳。
接下來她被打入冷宮,奪了她孩兒的那人,日日造訪,抱着她的孩子指着她的鼻子嘲笑她。
她心中氣憤難耐,恨不能撲上去抓花那張笑得開懷的臉。
“娘娘,娘娘您怎麼了,元妃娘娘”
元妃聽到呼喚猛地驚醒,當即問道:“二皇子在哪裡!”
雲絮愣了愣,說:“奶孃陪着二皇子,在偏殿休息呢。”
元妃長舒了口氣,擡手拭了拭額角的冷汗,接而吩咐道:“去將二皇子抱來。”
雲絮瞧見元妃臉色不善,忙領命而去:“是,奴婢這就去。”
榻上的元妃捂着胸口,銀牙緊咬,低低地喘着氣,回想起夢中的那一幕,仍心有餘悸。
早朝過後,蘇瀛被傳往乾成殿,進了門尚未來得及開口,便聽案邊人道:“你可知,朕喚你來所爲何事?”
蘇瀛躬身回道:“回皇上的話,臣知道。”
這次他沒有自稱兒臣。
略微擡眼,望向那挺立的明黃身影,語氣清淡而緩慢:“皇上之所以傳臣前來,是爲了張家小姐遇襲一事。”
莞辰面無表情,眸子卻悄然深了幾許:“依你看此事是何人所爲,又會是誰如此大膽,將主意打到了張家?”
蘇瀛擰眉:“臣不知,不過臣定會揪出那些歹人,還張小姐一個公道!”
莞辰脣角勾了勾,眼眸微垂,口吻甚是惋惜:“那張鶯鶯性子溫良與你十分相配,朕原打算過幾日命人去擇婚期,誰知卻發生此種變故。”
說罷,他側眸掃了蘇瀛一眼,輕嘆:“聽說她摔了腿,臉上也有傷,最重要的是連她自己都不清楚,清白之身是否還在。”
蘇瀛眉頭皺得更緊:“不管怎麼說,她與臣有婚約在身。”
“娶一個毀了容,且又失了清白的女子爲妻,就算朕鬆口同意,朝中的大臣們也不會答應,這樁婚事不如就此作廢。”莞辰揉着額角,狀似煩惱的說道。
蘇瀛不假思索的說:“臉上的傷稍稍遮掩一下,也不至於無法見人,容貌只是外在,關於清白大可讓宮中資歷深厚的嬤嬤去驗證一二。”
“倘若驗證之後,結果正如外界傳聞那般,她已不是清白之身了呢?”莞辰凝視着他,眼眸微眯:“就算是這樣,你也仍舊要娶?”
蘇瀛抿起脣,垂首應道:“皇上金口已開,臣在此刻拋棄張小姐,無疑會被人指責薄情寡義,有損皇家顏面不說,於臣也不是件好事。”
這話聽上去,怎得如此奇怪?
莞辰雙眉攏起,靜靜地盯着蘇瀛瞧了一會兒,才移開視線,淡淡地道:“娶也好不娶也好,都會使皇家顏面受損,此事朕同百官商議之後再做定論,在這段日子裡你多去張家走動走動,免得遭人話柄。”
“臣遵旨,若無其他的事,臣就先告退了。”
莞辰輕應了聲,繼而目光冷冷地看着,蘇瀛的背影消失在合起的門板之間。
他的侄兒真是長大了呢,性子也完全變了。
莞辰眸中閃過一道陰冷的光芒,薄脣揚起,笑容冷冽如霜。
鳳儀宮。
對於蘇瀛的出現,衆人並不覺着意外,我反倒覺得有些不對頭。
原以爲他聽了那些話,短時間內是不會在後宮現身的,沒想到他竟會來恭喜我。
真心恭賀什麼的,旁人或許會信他幾分,我卻是一個字都不信。
“張家小姐怎會突然遭逢變故呢,當真是可惜了。”
歐陽紫琳瞧了眼元妃,故作惋惜的表情,詫異道:“元妃這是在說什麼啊,張小姐怎會遭逢變故呢,你這話是從哪裡聽來的,切莫亂說的好。”
元妃奇怪的睨了歐陽紫琳一眼,轉頭見殿中諸人的目光都彙集在她身上,低了頭輕咳了幾聲。
“不過是些風言風語罷了,元妃娘娘未免有些太小題大做了。”玉妃目光不善的,冷聲說道。
“風言風語?”歐陽紫琳依舊佯裝不知,先是看了眼玉妃,又將視線轉到元妃身上,嘆了一聲:“本宮實在不懂你們二位在說什麼,不過元妃你的消息還真靈通呢。”
“宮裡都傳遍了,說不知道的才奇怪吧。”元妃輕哼。
歐陽紫琳不以爲然,微微一笑:“不巧,本宮正是元妃口中那奇怪的人。”
玉妃也就罷了,畢竟她本來就是皇子黨旗下的人,可元妃你不同。
哪怕大家心裡都清楚,卻是無人敢宣之於口,元妃倒是膽大,這種做法是在試探亦或另有打算?
無論是哪種,歐陽紫琳相信她已成功使得,蘇瀛對元妃的戒備心加深。
就在此時,蘇瀛偏首看了我一眼,隨即收回視線,繼續垂首飲茶。
除了來時的請安問候,其餘時間沒開口說過一句話,一派鎮定波瀾不驚。
“世事難料,如果她殘了,死了呢?”
他在慎刑司對我說的那番話,如今憶起令人莫名膽寒。
張鶯鶯未死,卻比死更痛苦,背後的指指點點,那些流言蜚語,若她知道一切都是她的未婚夫策劃的
我擡手扶上額角,眉頭皺起,眼神複雜。
“皇后娘娘,娘娘可是哪裡不適?”浮萍關切的詢問。
我擺擺手:“沒什麼,只是有些累了。”
歐陽紫琳聞言,率先起身:“既然皇后娘娘乏了,臣妾等也就不打擾了。”
蘇瀛見此未有言語,僅是簡單的一拱手,接着轉身離去。
翌日,蘇瀛未有上朝,據說是在張府照顧張鶯鶯,對於他們二人的婚約是否作廢,朝中衆臣衆說紛紜。
第三日仍舊沒有什麼進展,聽着座下諸位臣子的爭論,莞辰脣角全程帶笑,卻是不發一言。
其實事情說複雜也並不複雜,只是莞辰的冷眼旁觀,營造出了一種棘手的假象罷了。
當夜,張中丞請求面聖,在他走後莞辰又命人宣蘇瀛進宮。
聽見有腳步聲走近,莞辰並未循聲而望,翻閱了幾頁手中的書籍,才緩緩說道:“方纔張中丞來過,他向朕請求退婚,說他的女兒配不上你。”
蘇瀛低着頭,沒有說話,靜待着莞辰的下文。
“這樁婚事算是作廢了,朕給了張中丞幾味珍稀藥材以示寬慰,外面的流言蜚語想來很快就能平息了,只是朕不明白上山進香的官家小姐那般多,爲何別的人沒有遭逢禍事,偏叫她張鶯鶯遇上了。”
莞辰合起手中的書,托腮看着眼前人,雙眸微眯。
蘇瀛欲言又止,莞辰見此脣畔勾起:“莫不是她那幾日不走運,自己倒黴才遇着了劫匪,搞得人財兩失?”
他這話像是在問蘇瀛,又像單純的疑惑。
蘇瀛擡眸,語氣堅定:“臣定會揪出幕後黑手,查清來龍去脈!”
“不必,這件事朕自會叫人去查,還有就是你對朕近來太過冷淡了,朕還是比較喜歡聽你喚朕父皇。”莞辰微笑,那笑容卻未達眼底。
蘇瀛暗暗冷笑,恭敬地喚了一聲:“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