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琉璃苑門口,南宮沛雲悽洌地哭喊了一聲,淚水一滴滴地打在冰冷的地面上,在這呵氣成霜的大冬天,好似一落地就會冰凍似的。
她無力地趴在地上,紅腫的眼睛裡滿是失望,絕望。
“傾城,你不能這麼對我,我的孩子,我的小澤,孩子……”
自陸承淵登基以後,這是第一次辦滿月宴。
但佟書瑤卻不太想去湊這個熱鬧,文武百官都在,想必段子離也會在,這應該是他做官以後第一次參加宮中大宴。
總之,這種宴會雖然有各種美酒佳餚,但卻一定不會吃得很舒心,還有可能會吃不飽。去也是在那束手束腳受罪罷了。還不如自己一個人吃點家常小菜來得痛快。
當然,既然是宮中辦宴,她就算不去,也不會可憐到只有家常小菜可吃了。
這不,陸承淵已經着人給她送了一桌子菜過來了。
自在地翹着二郎腿,啃着雞腿的功夫,她兀自感嘆。看來她真是太英明瞭,自己一個人吃得才叫一個自在,不必拘束,又不必在乎形象,爽呆了。
這位原本高冷的爺如今這麼貼心,倒是越來越有往暖男方向發展的趨勢了呢。
吃飽了之後,擦了擦嘴,她又覺得空虛了起來。
她雖然不喜歡束手束腳的高逼格大場面,但又很喜歡熱鬧,不知道這會兒太和殿是怎樣的一種熱鬧景象。
不如溜達過去,偷看一下?
說幹就幹。
今日皇宮裡的宮女太監們大多都在太和殿裡伺侯着那些祖宗們,所以路上的行人很少。
快走到太和殿時,她卻看見一個宮女沿着牆根兒,左顧右盼,鬼鬼祟祟地往太和殿走去。因爲她走在暗處,所以那個宮女並沒有看見她。
直覺告訴她,這個宮女有問題。
於是,佟書瑤快走了幾步,跟了上去。
那個宮女跟在幾個上菜的宮女後面,進了太和殿。
佟書瑤隱在太和殿的門邊,露了半張臉,偷偷看進去。
大殿裡,燈火輝煌,美酒飄香,樂聲,談笑聲不絕於耳。
文武百官坐在一邊,後宮女子和各官女眷坐在另一邊。
有人在欣賞歌舞,有人起身舉杯向陸承淵敬酒。
陸承淵坐於大殿之上,面對身材妖嬈的舞女,以及下面百官的恭賀,面色很淡然。
太后坐在他旁邊,俯視着下面的熱鬧,看不出情緒。
掃視了一圈兒,佟書瑤看見了坐得靠前的南宮白。
他淡淡盯着那些舞女,臉色似有幾分不爽。他不爽的原因應該也可以猜到幾分。
今日是小皇子的滿月宴,大家在這兒飲酒談笑,而生了孩子的南宮沛雲卻仍然淒冷地呆在冷宮裡,感受不到一點熱鬧的氣息。
但他應該知道孩子不是陸承淵的,陸承淵能給孩子辦滿月宴,已經算是給了他面子了,他也只能暗暗不爽罷了。
段子離坐得離大殿門口稍近,所以她看得很清楚,他自斟自飲,未與人談笑,也並未醉心歌舞。
程如瑾坐在最前面,此刻聽巧抱着
小皇子站在她身邊。
佟書瑤看見,起先那個鬼鬼祟祟的宮女已經一步一步走近聽巧,伸手就要去搶聽巧手裡的孩子。
聽巧反射性地將小皇子抱緊,退後幾步,看了那個宮女一眼,就尖叫了起來。
大殿上的人都被她一聲尖叫吸引了過去,就看到另一個宮女在搶奪她手中的孩子。
程如瑾立刻站起來,看着那個宮女厲聲指責。
“雲妃,太和殿上,皇上和太后在此,豈容你胡鬧?”
此言一出,同時,那個宮女轉過了身來,佟書瑤也終於看清了,原來那個宮女就是穿着宮女裝的南宮沛雲。
因爲被發現了,她有些慌張,卻並沒有因爲程如瑾的喝斥而退下,臉上突地有了一種決然,猛然上前,勢必要將孩子搶過來的樣子。
雖然都在搶,但畢竟不是搶東西,那可是個活生生孩子,兩方都很顧忌孩子,並沒有動作很大。
然而小澤仍然在她們的拉扯中哭了起來。
就坐於程如瑾對面的陸承祺朝立在大殿旁邊的侍衛使了個眼色,幾個侍衛立刻上前,將南宮沛雲制住。
南宮沛雲如豁出去了一般,失了原本的儀態,一邊大喊大叫一邊試圖從侍衛手中掙脫出來。
“還我孩子,還我孩子,我的孩子……”
“真是胡鬧。”
即便是忌憚南宮白的太后,也實在看不下去,輕斥了一聲。
南宮白猛然站了起來,拳頭在手中握緊,看來有些氣急。
陸承淵自始自終都很冷靜,淡淡看着南宮白。
“威遠侯,你也看到了,雲妃精神失常,根本沒有能力照顧皇子,所以朕纔將皇子交由瑾貴妃照顧,可有何不妥?”
聞言,南宮沛雲真的形同一個瘋子一般,在侍衛的挾持下跳着腳。
“還我孩子,我的孩子……”
這南宮沛雲還真是挺配合的,說了她一句精神失常,她真的就變成了一個精神病患者。
“妹妹有失體統,打擾了皇上的雅興,但請皇上看在妹妹是思子過度,並無惡意,還請皇上恕罪,待臣將她送回琉璃苑,自思已過。”
陸承淵面色清淡地看着他,“朕很能理解雲妃的心情,但爲了皇子,朕不得不如此,威遠侯就好好勸勸她吧。”
“是。”南宮白臉部硬了一下,走上前去,粗魯地拉過南宮沛雲。
南宮沛雲不肯離去,但又怎麼拗得過武將出身的南宮白,只能身不由已地由着他拖出了太和殿。
佟書瑤躲在拐角暗處,看着他們離去。
南宮沛雲淒厲的喊聲在夜色裡顯得猶爲尖銳刺耳,慢慢地,聲音遠離,漸漸消失。
其實她還是很同情南宮沛雲的,作爲一個母親,她很可憐。剖腹生下兒子,她幾乎是在鬼門關裡走了一遭,吃了不少苦。但,換個角度想,這一切又何嘗不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哥,你放開我,我要我的孩子,我可憐的孩子。”
南宮沛雲一路哭着哀求,南宮白卻冷着臉一直將她拖回了琉璃苑。
被扔進院子裡,南宮沛雲立刻就爬
了過來。
“哥,我求求你,求求你,沒有孩子我不能活,我要我的孩子。”她臉上掛着楚楚可憐的淚水,突然止了哭聲,擡頭看着他,“哥,他是王子的孩子,哥哥你是知道的,哥……”
南宮白臉色很難看,抓住她的衣領,把她從地上揪起來。
“沛雲,你只需記住,那是你的孩子,跟任何人都沒有關係。不要再做這些無謂地傻事,我現在只有一個字給你。”
南宮沛雲含淚望着他。
“忍!”
南宮沛雲再一次跌坐在了地上。
看着南宮白決然離去的背影,南宮沛雲突然閉眼接連幾聲尖叫,緊接着放聲痛哭起來,哭聲響徹在夜空,使得原本就蕭索的琉璃苑更顯蒼桑和悲涼。
佟書瑤本來是來太和殿看熱鬧的,結果還真的看到了一出好戲。
南宮沛雲被帶走以後,太和殿裡又恢復了喧鬧,好似剛纔什麼都沒有發生似的。
佟書瑤突然想起納蘭冬兒和青衣他們來,不知道他們此刻在做什麼。
青衣他們也是陸承淵的下屬,卻不能得到參加宴會這樣的福利,佟書瑤覺得,這對他們來說很不公平。還有納蘭冬兒,她原本也是應該高貴地坐在裡面的,如今卻只能住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
佟書瑤心頭突然生出了主意。
她要去給他們加餐,外面辦大宴,他們也可以辦小宴。
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搞得有些小興奮,她此刻心裡好似突然涌起滿滿的能量,需要立刻將想法付諸行動來。
御膳房此刻空無一人,晚宴的飯菜都已做完,想必都休息去了。
像皇宮這種大型宴會,做的菜量一般都有富裕,所以,此刻御膳房裡還擺着好多做好了,沒有端過去的菜餚。
這麼多的美食,不吃掉也是浪費,浪費可恥。就讓她來爲那位爺積點德,讓這些美食儘可能地進肚,少浪費一些。
找了個布袋,將雞腿啊,醉蝦什麼的裝了一大袋,想了想,又拿了兩壺好酒,溜到門口,探頭朝外看了看,確定四周無人以後,這才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哈哈,待會兒那些御廚進去,一定會嚇傻的。
愉快地提着吃食進了昭華殿,她完全不知道,有一雙目光自她離開太和殿,就一直追隨着她,一路到御膳房,再從御膳房走昭華殿。
看到她蹦蹦跳跳哼着曲兒進了昭華殿,如進自已的房間一般隨意,暗處的那一雙目光在月華下更加幽暗了幾分。
昭華殿。
當年,他曾經天天到這裡來背書給他的父皇聽,父皇曾誇他聰慧過人。父皇曾說,他有治理天下的慧根。
也是在這裡,在他父皇的默認下,他被強行拉住割破了手指。於是,他的命運就此改變,他被打入了人生最低谷,他從人人尊敬的四皇子,變成了人人唾罵的雜種。他當初最最尊敬的父皇親自將他從這裡趕了出去,厭棄到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事隔十年,他又回來了。
總有一日,他要將屬於他的一切統統都拿回來,讓那些曾經陷害他的人嚐嚐從天堂跌入地獄的滋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