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傾城瞳孔一縮，謹慎地望向聲音發出的方向。
彷彿有一個黑影一閃而過。
當他們快步走過去時，只聽“喵”一聲，一隻黑貓從腳邊竄過去。地上是一個打碎的花盆。
難道是眼花了嗎？剛纔明明有個人影啊。
“有什麼事嗎？娘娘。”
在附近巡邏的侍衛聽見動靜也趕了過來。
“沒什麼。”佟書瑤搖搖頭。
侍衛退下以後，端傾城道，“早些休息吧，這幾天，你也累了。”
佟書瑤回到紫竹苑，躺在牀上卻一直睡不着，索性又起來，不知不覺地來到了昭華殿。
整個皇宮都是空蕩蕩的，昭華殿也是空蕩蕩的。人走進去，連帶着心也被掏空了一般。
大大的龍牀，原本有着太多屬於他們的回憶，但想着它已被南宮白睡過，心裡頓時有一萬種不舒服的感覺。
“大寶，讓玉蘭來，把牀上的被褥，都換了。”她對跟在身後的尤大寶道。
“是。”尤大寶去了。
不一會兒，牀上就煥然一新了。
“你們都下去吧，換下來的扔了。”佟書瑤有些疲憊地吩咐。
“是。”
當尤大寶和玉蘭都退了下去，整個昭華殿就又空了。空得彷彿連她自己的呼吸聲都無比清晰。
躺在牀上，她輕輕閉上眼，想象他還在，就睡在她的身邊。
可是，這種想象太過虛無。因爲她對他的氣息太過熟悉，而此刻，周遭除了冰冷，沒有別的。她感受不到一點他還存在的假象。
就算給她一個有他的夢境，也好啊！
阿陸，大齊還在，你都不回來看看嗎？
廣闊無垠的大草原上，她顯得太過渺小。
只有這清新的大草原，可以給她一種寧靜的感覺，讓她呼吸着香甜的空氣，放緩了腳步，慢慢走。
隱隱地，前方出現了一個背影，一個特別熟悉的背影。即使只是一個背影，她也不會認錯。
他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好長好長，落寞而孤單。
“阿陸？”她快步追上去。
然而前面的人也加快了速度，比她更快。
“阿陸，等等我。”她急切地呼喚。
可那背影似聽不見她的聲音，越來越快，突然間，就消失了。
“阿陸……”
如親眼見到孤魂頂塌陷的那一刻，她的心突然如被一把尖刀刺中，好痛。
“阿陸……”她大喚一聲，醒過來。
還沒從夢境中回神，入眼所看到的卻是讓她一聲尖叫。
“你還沒有死？”
“哼，我當然沒那麼容易死。”
南宮白身上多處有傷，衣服殘破，眼睛也瞎了一隻，蓬頭垢面，很是狼狽。
“你想幹什麼？”佟書瑤捏緊被子，緊緊盯着他。
南宮白一把揪住她的領口，將她從牀上拽了起來。
“我想幹什麼？黃泉路上太寂寞，想拉你作個伴而已。”他笑得猙獰。
“娘娘，你怎麼了？”外面響起了腳步聲，玉蘭的聲音在問。
當玉蘭進來時，南宮白已經挾着她走了出來。
“啊……”玉蘭也是一聲尖叫。
緊接着，外面腳步匆匆，尤大寶和端傾城以及幾名侍衛衝了進來
。
南宮白冷笑了幾聲，一隻眼盯着他們每一個人。
“我還沒死，閻王爺說我陽壽未盡，不肯收我，讓你們失望了。”
“哥……”
被南宮白掐住了喉嚨，佟書瑤喊不出聲。
“南宮白，放開她。”端傾城一步往前，冷冷道。
南宮白大笑，笑是張狂，因他一身襤褸，看起來像個瘋子。
“真是沒想到啊，原來我大齊的瑤妃娘娘竟是王子殿下的妹妹，王子殿下，你若再往前一步，就別怪我對你妹妹不客氣了。”
他臉上的笑容未變，威脅得胸有成竹，手卻加了力道，佟書瑤吃痛地哼了一聲，臉色白了幾分。
“你想怎麼樣？”端傾城停下腳步，沉下臉來。
“給我找輛馬車。”南宮白喝道。
端傾城冷着臉沉默了一會，扭着對尤大寶道，“照他說的做。”
尤大寶很快去找了一輛馬車來。
“你，尤公公，去駕馬車。”南宮白指着尤大寶。
“好，我駕馬車，你不要傷害娘娘。”尤大寶坐上馬車。
南宮白挾着佟書瑤靠近馬車，威脅着讓所有人退後，帶着她上了馬車，命令。
“走，出宮。”
尤大寶看了端傾城一眼，無奈地拉着僵繩，駕着馬車往宮門口方向走。
“快點兒。”
馬車裡，南宮白煩燥地催促，手卻一直都緊緊地扼着佟書瑤的脖子，令她半分也不能動彈。
尤大寶只能一揮馬鞭，加快了速度。
到了宮門口，宮門的侍衛攔住了馬車。
若說以前，南宮白進出一定是暢通無阻的，可如今他們已不再是他的親信了。
“讓他們開門。”南宮白的聲音從馬車裡傳了出來。
尤大寶對他們道，“開門，瑤妃娘娘在馬車裡。”
侍衛首領看了一眼後面緊跟着上來端傾城和一羣侍衛，隱約知道了什麼，對後面的人一揮手。
“開門。”
馬車出了宮門，南宮白再三催促。
“快點，再快點兒。”
馬車快，端傾城和幾個侍衛騎着馬也跟得很快。
眼見着快到城門口，佟書瑤明顯感到南宮白的手一抖。
她側目藉着偶爾投進來的月光看他的臉色，此刻他臉色很難看，表情很痛苦。
城門到了，馬車停了下來。
南宮白的表情已經痛苦到扭曲，手上力道也越來越鬆了。
佟書瑤當然知道他是怎麼了，這是一個逃跑的良機。
趁着他鬆了手，佟書瑤猛然起身，推開他，衝出馬車。
然而南宮白一隻手卻拉住了她，佟書瑤拼盡全力想要掙脫他，他們從馬車內拉扯到了馬車外。
“想逃嗎？沒那麼容易。”南宮白氣息急促地盯着她冷笑。
尤大寶想要去幫忙，南宮白一把用力一推，就將佟書瑤推下了馬車。
與此同時，他自己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倒在堅硬而冰冷的青石板路上，佟書瑤只覺一股鑽心的痛從腹部漫延開來。
身爲大夫，她的第一直覺是，孩子。
“哥，救我。”她遠遠望着後面那匹馬上的身影，喊出來的聲音因爲疼痛都是虛弱無力的。
“娘娘
。”
尤大寶跳下馬車，急着要去扶起她，然而南宮白的毅力超乎想象，他一把揮開了他，再一次揪起了佟書瑤。
“南宮白，投降吧，你毒癮發作了。”
佟書瑤忍着痛，強撐着與他對話。
南宮白的眼裡蓄起一道嗜血的冷光，狠狠瞪住她。
“原來是你？”
“投降，我給你解藥，你馬上就可以不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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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佟書瑤痛得嘴脣發抖，額頭上冒起了細密的汗珠。
南宮白冷笑一聲，最後變成了大笑。
“讓我投降，做夢！你們都給我滾開，誰敢靠近一步，我就掐斷她的脖子。”
他指着圍在他們身邊的一羣人吼叫。
火把越集越多，將整個城門口照得亮如白晝。
“讓開，讓開！”
南宮白逼開一條路，拉着佟書瑤跌跌撞撞上了城樓。
然而城樓之上，幾個黑衣人早已等在了那裡。
“青衣……”佟書瑤看清了領頭的人。
青衣冷冷看着南宮白。
“南宮白，你已無路可走了。”
南宮白緊緊揪着佟書瑤，掃了一眼青衣，回頭，端傾城和尤大寶正領着一羣火把往城樓上涌來。
腹部的疼痛愈演愈烈，佟書瑤感到，好像有一股熱流正從體內慢慢流失。
當火光照亮整個城樓，端傾城一步步走近，眉頭越鎖越深。
因爲佟書瑤是被南宮白從牀上拽起來的，所以她此刻只着了一身白色的襲衣。
他清楚地看到，她的褲子已經被染紅了一大片，臉色已經慘白。
“哥，我的孩子……”她的聲音越來越虛弱。
端傾城猛然捏緊拳頭，面色如冰。
“南宮白，放開她，給你一條生路。”
南宮白的臉皮抽搐了兩下，猙獰地大笑。
“還想騙我嗎？”
若換作以後，以南宮白此刻的狀態，佟書瑤一定可以掙脫他逃開，可是，此刻她自己的意識也在一點一滴流走，她沒有一絲掙扎的力氣。
雜沓的馬蹄聲從城門外不遠處傳來。
“南宮白，投降吧，上天入地，你已無處可逃。”
城門外響起一個聲音。
好熟悉的聲音！
是……向飛，向飛也帶着青風寨的兄弟們來了。
南宮白挾着佟書瑤轉來轉去。
四面八方，到處都是人。他們一個個地都平靜地盯着他，看着他作困獸猶鬥。
“啊……”
身體裡的痛苦讓他整個如要炸裂了一般，他大叫，瘋了般地大叫。
他的身體已經不受自己的控制，手緩緩鬆開了。佟書瑤渾身虛弱，滑落在了地上。
青衣正要上前去扶，南宮白再一次將佟書瑤揪了起來。
“別過來！”
他陰狠的目光掃過他們每一個人，在他的眼裡，他們平靜得可恨，就像是在觀賞他從掙扎到死亡的過程。
“哈哈哈哈……”
他突然狂妄地大笑起來，笑聲迴盪在這城樓上，夜空中，無比駭人。
“想看我死？好啊，就算是死我也要拉個墊背的。”
話落，任何人都反應不及，他已經拉着佟書瑤一躍，從城牆上跳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