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鄭家(二)
鄭家這麼多人,一個個查得查到何年馬月?
滅門案不是普普通通的打打殺殺,不可能是幾個蟊賊就能辦到的,她只有先抓大放小。
裴笑得意地朝謝知非一擠眼睛:快聽聽,神婆她誇我了!
可惜,謝大人的眼神沒和他勾搭上,而是定定地落在晏三合身上。
季家如此,鄭家也是如此。
她總能在一團亂麻的線頭中,用最快速度找出那幾根最重要的線頭,然後順着那些線頭往下理。
“鄭玉將軍和他四個兒子,晏三合你想先聽哪一個?”
“從四個兒子聽起。”
“大兒鄭喚安,二兒鄭喚康,寓意安康;三兒鄭喚誠,四兒鄭喚信,寓意誠信。”
晏三合:“這個取名有意思。”
謝知非補了一句:“其實也省勁。”
晏三合睨他一眼,論省勁,省得過你老爹謝道之嗎?
謝三十,謝四十,謝五十,多省吶!
謝知非知道那一眼的意思,笑笑,並不點穿。
“老大鄭喚安在京衛武學做訓導。”
“教士兵習武的?”
“是!”
謝知非:“鄭家的刀法據說很厲害,否則鄭玉也不可能從一個小小的把總,最後官至將軍。鄭喚安又是鄭玉的大兒子,應該是深得鄭玉的嫡傳。”
“這算閒職嗎?”
“算!”
“可有油水?”
“教士兵習武能有多少油水,咱們華國從軍的男兒,多半是窮苦人家出身,爲搏個好前程,才把腦袋提褲子上。”
“這個差事得罪人嗎?”
“這個差事雖無油水,但也不至於得罪人。”
“爲什麼這麼說?”
“這些士兵將來可是要上戰場的,練好了功夫,不光能殺敵,關鍵時候也能保命。沒有人敢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他婚配是誰?”
“鄭喚安娶妻肖氏,膝下二子一女。”
“可有妾氏?”
“鄭家人都不曾納妾。”
“是家規?”
“據說是的,鄭家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
“嗯,門風很正。”
晏三合忽然點評了一句。
她點評的時候,意味深長地掃了謝大人一眼。
謝大人擡頭看天:嗯,天很藍,雲很淡。
晏三合這一眼的確想到了謝家的妻妾之爭,嫡庶之爭,但還有更深一層的含義。
門風正的人家,當家人一定是行事周正,教子有方。
這樣的人家,怎麼會惹上慘案?
晏三合又問道:“肖氏是何出身?”
謝知非:“同僚的女兒,家裡也是行武出身,據說肖氏還會幾下拳腳功夫。”
晏三合:“說說老二鄭喚康。”
“鄭喚康在兵部武庫司任職,負責勾軍。”
謝知非知道晏三合聽不明白,“勾軍是勾捕逃軍的意思。”
“咱們大華的逃軍很多?”
“怎麼說呢?”
謝知非頓了頓。
“打個比方,我三爺按規矩是要從軍的,但我身子弱,爹孃不同意,於是就找個人頂替,這就得查一查。
再打個比方,我三爺已經上了戰場,卻因爲膽小怕死趁着別人不注意逃了,怎麼也找不着,武庫司就會去他家,看看家裡有沒有成年的兄弟。”
“如果有,就把兄弟抓去當兵?”
“是。” “如果沒有呢?”
“就當把幼小的男兒記錄在冊,等孩子長大了,成年了,再行勾捕。”
晏三合稍作思忖,“這裡頭的油水應該多吧?”
“兵部是最費錢的地方,幾乎是舉整個華國之力在養着他們。”
謝知非:“像如今天下太平時,家家都恨不得把兒子塞進去,逃兵這些,只出現在戰時,也是少數。”
晏三合瞬間明白了,“那這也算是個閒差。”
謝知非:“閒得不能再閒的差事。”
晏三合:“他婚配如何?”
謝知非:“娶妻許氏,膝下二子二女。”
晏三合:“許氏是何出身?”
謝知非:“許氏是江南太倉人,家中做絲綢買賣,十分的有錢。據說許氏爲人十分的潑辣能幹,把鄭喚康吃得死死的。”
“老三呢?”
“鄭喚誠雖然也在兵部,卻是個文官,在職方司任職,負責輿圖。”
“輿圖?”
“輿圖就是軍事地圖,需要三年一次造報,鄭喚誠負責實地勘察,常年累月的不在家中,沒有油水,是個苦差事。”
謝知非想了想,又道:“不僅苦,還得擔責任,這打起仗來萬一行軍地圖出了問題,那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晏三合:“鄭家老三可有出過岔子?”
謝知非搖頭:“鄭老將軍就是行軍打仗的,他要出岔子,坑的就是自己的親爹,案卷上沒有記錄。”
晏三合:“他婚配如何?”
謝知非:“娶妻沈氏,膝下三個兒子。沈氏孃家也在京中,是前禮部沈侍郎的最小的嫡女。”
晏三合:“前禮部沈侍郎?”
謝知非:“一個女兒,三個外孫死於非命,沈侍郎得知噩耗後,心灰意冷,辭了官回老家做富貴閒人去了。”
晏三合黯然半晌,才道:“鄭家老四呢?”
謝知非:“鄭老四任職羽林左衛。”
晏三合:“這是個什麼職位?”
謝知非:“是皇帝的親軍衛,只聽從皇帝的差遣,負責皇帝的安危,皇城的安危。”
晏三合忽然嗅到一點不一樣的東西,“這個職位很重要?”
“非常重要。能進親軍衛的人,都是皇上最信任的人。”
謝知非:“皇上信任你,也意味着信任你這個家族,京城多少世貴世勳的子孫後代,削尖了腦袋想進去。”
晏三合擡眸看着他,“這個職位油水多不多?”
“油水不多,平時瞧着不顯山不露水,但……”
謝知非感嘆說:“誰見着了,包括我父親在內,都要客氣三分。”
“鄭老四的職位如此特殊,看來婚娶也不一般?”
“猜對了。”
謝知非:“他娶的是清遠侯林不棄的庶女林氏。”
晏三合蹙眉:“嫡子配庶女?”
“這個庶女和嫡女也沒什麼差別。”
謝知非:“清遠侯的妻妾是一對親姐妹,同侍一夫,林氏從小就養在嫡母身邊,當作嫡女教養。”
晏三合:“可有兒女?”
謝知非:“林氏膝下只有一女。”
晏三合:“清遠侯府如今怎樣?”
謝知非:“林不棄兒女成羣,死一個也無所謂,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但林氏的生母在鄭家慘案後第三天,就上吊自盡了。”
晏三合心咯噔一下,“她就林氏這一個女兒?”
謝知非:“是。”
獨女死於非命,做母親的還有什麼活頭,一死了之也算是解脫。
晏三合嘆了口氣。
“說說鄭玉老將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