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放棄
朱青揹着謝知非走到二門,裴笑等在那裡。
“她怎麼說?”
“只要朱遠墨說不查,她就堅決不會往下查。”
哪怕得了晏三合的親口保證,謝知非其實心裡半分開心也沒有。
不是怕晏三合反悔,而是怕面對朱家人,尤其是大嫂。
人都是惜命的。
太微都那副模樣了,還苟延殘喘十幾年。
大嫂他們何其無辜?
朱家的孩子們何其無辜?
真要看着她們一個個因心魔而死?
於心何忍!
裴笑一看謝知非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麼,卻也只能無奈一嘆。
誰讓胳膊擰上了大腿,雞蛋碰上了石頭,背後一大家子人的生死呢,哪裡能隨心所欲?
三人沉默着走出別院,一擡頭,就看到謝而立站在馬車前。
去而復返?
那就是有重要的話要說。
謝知非和裴笑二話不說,一前一後乖乖地上了車。
馬車啓動的時候,謝而立開了口,“老三,明亭,這件事情就到此爲止。”
“大哥。”
謝知非鄭重道:“你就是不說,我和明亭也打算這麼做。”
“對,晏三合也不打算查下去了。”
裴笑:“大哥放一百個心吧,我和承宇雖然混,卻也是知輕重的人。”
“倒是大哥。”
謝知非有些同情地看着兄長,“和朱家的關係更深一些,想來也更難一些。”
話,說得很含糊,謝而立卻聽得很明白。
難在哪裡?
難在朱未希。
結髮夫妻,一個牀上睡覺,一個桌上吃飯,朝夕相處,真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去死嗎?
謝而立面色僵住。
此刻,他才發現自己這一趟來得有些多餘,弟弟們心裡不僅清楚明白,甚至比他看得還透徹。
“停車。”
謝而立拍拍老三和明亭的肩,“不順路,我還回朱府。”
“大哥?”
謝知非拉住他,“……朱大哥那頭是個什麼章程?”
謝而立默了默,嘴裡有些發澀道:
“他讓我等太太的事情結束後,就帶你大嫂回家,暫時朱府就不要再去了,還說……能保一個是一個。”
謝知非眼眶有些發酸。
朱大哥腦子是清楚的,他也不想連累別人。
……
朱遠墨病倒了,高燒不退,病得昏昏沉沉,不知白天還是黑夜。
裴太醫親自診脈,說是急火攻心,邪風入體。
喝了幾盞藥,病不見好,反而更重,嚇得朱老二,朱老三紛紛追問謝而立,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謝而立的話,和朱遠墨的一模一樣,只說等太太出殯後再說,
朱老二、朱老三一看這副情形,就知道事情小不了,只得強打起精神,代替兄長操持喪事。
靈堂裡少了當家的長子,前來弔唁的賓客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
第三天,朱未希也毫無徵兆地昏倒在靈堂裡。
謝而立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來,直奔內宅。
這一抱,他心裡涌出大片的心疼來。
太瘦了。
瘦的幾乎不用他費什麼力。
邊上,春桃見大爺的腳步慢下來,只當他是嫌大奶奶重了,忙道:“大爺,讓奴婢來背吧。”
謝而立目光一偏,春桃被他眼中的寒光嚇一跳,忙退後半步,剩下的半段路,一個字都不敢多說。 裴太醫匆匆而來,一把脈象,和朱老大的病情幾乎是一模一樣,只是多了一個思慮過甚,氣血兩虧。
施了針,開了藥方,裴太醫拍拍謝而立的肩,一言不發的離開。
靈堂那頭離不開人,謝而立叮囑春桃好好照顧大奶奶。
朱未希歇了一天一夜,便又回到靈堂。
謝而立看着她蒼白的臉,那句“怎麼不多歇幾日”的話,哽在喉嚨裡,始終沒有說出口。
出殯那天,朱遠墨一身孝服出現在衆人面前。
只見他兩腮凹陷,鼻翼兩邊兩道深深的法令紋,一頭黑髮灰白了大半,整個人看上去垂垂老矣。
別說外人瞧着觸目驚心,就是自家的兄弟姐妹,也都驚得說不出話來。
大哥才三十出頭,正值壯年啊!
謝知非代表謝家來送毛氏最後一程。
七天靜養下來,他腿已經好了大半,只是還不能太用勁兒,由丁一和朱青一左一右的攙扶着。
丁一是昨兒夜裡從宣化府回來的。
看到弟弟的屍體,太微他哥狠狠哭了一場,卻什麼都沒有多問,只是不停的朝丁一道謝,並且連夜就讓弟弟入了土。
連丁一都覺得,他哥真是個聰明人,什麼不能問,什麼應該做,心裡一本賬。
送殯的隊伍很長,孝子賢孫披麻戴孝走在棺槨的後面,幾步一跪,幾步一拜,哭聲震天。
謝知非看着這風風光光的排場,想到毛氏的一生,心中說不出的唏噓感嘆。
這時,路的兩邊已經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
短短半年朱府擡出三口棺材,這是少見的事情,百姓們交頭接耳,壓着聲議論紛紛。
忽然,人羣裡出現一張熟悉的面孔,正是錦衣衛總旗韓勇。
謝知非朝朱青瞄一眼,朱青立刻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韓勇身邊。
韓勇歪着頭,在朱青耳邊低語幾句,隨即衝謝知非擡了擡下巴,轉身離開。
朱青回到三爺身邊,附耳道:“韓爺說宅子找到了。”
好兄弟!
謝知非捂拳放在脣邊,低低道:“你這會就去別院走一趟。”
“是!”
朱青又跟了一段路,慢慢磨蹭到隊伍的最後面,然後趁人不備,迅速消失在人羣裡。
送殯隊伍到了北城門,北城門已經停了幾十輛的馬車。
賓客們不再步行,紛紛上車。
謝知非一掀車窗,發現車裡竟然坐着裴笑,這人耷拉着兩條眉眼看着他,一臉的愁眉苦臉。
“這是怎麼了?”
謝知非爬上車:“說,被誰欺負了,三爺替你算賬去。”
“他昨兒找我,問我朱家心魔的事,我只能說還沒個頭緒。”
裴笑話峰一轉,“可總不能一直說沒頭緒吧?”
猜到就是爲了這樁事。
謝知非嘆氣。
說實話,他這幾日藉口腿傷,沒往開櫃坊去,就是因爲不知道如何面對趙亦時。
“現在還能用太太出殯做掩飾,後面呢?”
小裴爺愁得慌,“後面這心魔不查了,咱們要怎麼和懷仁解釋?哎喲,我的腦仁啊,都快炸了。”
謝知非無言以對。
他早就炸過了,夜夜炸。
太孫之所以這麼關心朱家的事,就是打算等朱家的心魔結束後,他要慢慢用到朱遠墨這個人。
如今心魔解到一半解不下去了。
解不下去的原因,是因爲牽扯到前太子;
解不下去的後果,是朱遠墨這步棋算是廢了。
如實坦白?
還是死死瞞着?
簡直是一籌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