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惶惶
宮門外,趙亦時硃色冠袍,上繡五爪金龍。
這是一身儲君的打扮,意味着離那個位置又近了一步,但趙亦時卻沒由來的沉重。
鄭家牆塌,如果是人爲,當由刑部徹查;如果是天意,該由欽天監占卜兇吉。
偏偏陛下召他這個太子進宮?
趙亦時本能的嗅出了一絲恐懼。
走進皇宮,遠遠看到裴笑跟在內侍身後,一瘸一拐的走來。
錯身時,四目相對,裴笑無聲說了兩個字:小心!
趙亦時在心裡苦笑。
陛下查抄杜家,批准朱遠墨的請賜,種種跡象看來,他是一步一步將先帝的舊臣換掉。
行事一點不像從前那樣軟弱,相反,十分的有手段,有魄力。
由此可見,陛下在先帝跟前唯唯諾諾的十七年,其實是韜光養晦的十七年。
進到御書房,趙亦時跪拜行禮,起身目光一掃,發現欽天監副監 主劉和才躬身站在一旁。
“鄭家的事情,太子可聽說了?”
“回陛下,已經聽說。”
“太子有什麼看法?”
“兒臣並無看法,一切由陛下裁奪。”
新帝眼皮一掀,“劉大人?”
劉和才忙轉過身,看着趙亦時,“殿下,剛剛臣開卦卜算,卦象顯示爲兇。”
趙亦時:“劉大人,對應哪樁事情是兇。”
劉和才:“鄭家的牆塌。”
趙亦時心怦的一跳,一時竟有些喘不過氣來。
“太子啊,好好的牆不會塌,好好的鐘也不會不響,多半是有什麼冤情。”
新帝目光很深,“朕還是想聽聽你的看法。”
趙亦時沉吟片刻,“回陛下,當年鄭家的案子由三司和錦衣衛一同追查,鐵證如山……”
“太子的意思,是欽天監算錯了?”
趙亦時愣了愣,只得無奈改口道:“……鐵證如山也未必沒有出錯的時候,就請三司再仔細查一查罷。”
“此案由先帝親手督辦,先帝屍骨未寒,你就讓朕去翻先帝查過的案……”
新帝面色一厲:“太子殿下好大的孝心啊!”
趙亦時不可置信地看着新帝,一股屈辱從四經八脈涌上來,只得下跪道:“兒臣的看法不重要,還請陛下裁奪。”
“太子啊。”
新帝嘴角一抹冷笑,“朕也很爲難啊。”
趙亦時硬着頭皮:“陛下,此事可以稍後再議,只是百姓的悠悠之口,要先想辦法堵一堵;鄭家的圍牆,也要想辦法補救一下。”
“天下的悠悠之口,可不是想堵就能堵得住的。”
新帝垂目看着他,眼神陰戾。
“太子殿下就在這宮裡住下吧,替朕想一想,是親情大於國法,給先帝留些顏面呢,還是國法大於親情,讓朕做個不孝子。”
趙亦時狠狠的攥了攥拳頭,“是!”
一旁的劉和才,此刻恨不得能找個地洞鑽下去纔好。
外間早有傳聞,說新帝在做太子的時候,被先帝厭惡的狠了,以至於登了大位後,效仿先帝,對太子橫挑鼻子,豎挑眼的,百般打壓,百般搓揉。
以至於太子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日子十分難過。
哎,如今看來,這個傳聞竟然是真的。
……
謝知非等到黃昏,也沒等來朝廷的指示。
錦衣衛那頭,也是兩眼一抹黑,指揮使馮長秀默不作聲,索性裝死。
而第二把手蔡四,據說到現在都還沒有出宮來。
領頭的找到謝知非,“三爺,怎麼辦,總不能一直這麼圍下去吧?”
謝知非想了想,“五城和錦衣衛各留下五個兄弟,在鄭家四周巡邏,三個時辰換一班崗,人手你們自己安排。”
領頭的陪着笑:“還是三爺痛快!”
痛快個屁!
“朱青,安排人手巡邏!”
“是!”
事情安排完,謝知非一轉身,發現步六還一動不動的站在他身後,忙擺擺手道:“回吧。” 步六不僅沒走,反而上前一步,勾住謝知非的肩,把他拖到了無人的地方。
“小主子,是不是鄭家的案子有問題啊?”
這麼明顯的徵兆放在步六眼前,他要再看不出個道道來,那就是蠢了。
謝知非對他坦承了身世,但沒有坦承鄭家的案子。
這會四周都是人,他又心神恍恍,“你先回軍營,回頭找個時間,我和你好好說道說道。”
“別回頭,這會就說道。”
牽扯到鄭家的事,步六比誰都急,一百八十條人命呢,萬一真有問題,他覺都睡不着。
“軍營裡沒事嗎?”
“能有啥事?”
步六不以爲然:“就算有事,也有張奎……”
“老大,老大……”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張奎從馬上跳下來,走到步六身邊,咬着他的耳朵低語幾句。
步六神情倏的一變,“三爺,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謝知非看他臉色不對,“什麼事?”
步六擺擺手,一個字也不多說,翻身上馬,一揚馬鞭,疾馳而去。
軍營裡出事了?
有誰造反了?
韃靼打過來了?
謝知非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黃昏裡,剛要收回視線,卻見裴明亭領着幾十個僧人,浩浩蕩蕩走來。
走到近前,僧人們越過廢墟,在鄭家宅子裡找了一塊空地,盤腿坐下,開始誦經。
誦的是往生經,又快又急,聽得謝知非毛骨悚然。
“誰讓你召他們來的?”
“我自己。”
裴笑一扭頭,見謝知非臉色異常的蒼白,“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累的。”
“他孃的有我累?”
裴笑揉揉自己的腰:“足足讓我跪了兩個時辰,腰都跪斷了,真不知道懷仁從前是怎麼熬過來的。”
“懷仁呢?”
“被叫進宮了。”
裴笑捂着嘴,聲音含糊道:“謝五十,我算是看出來了,這位新上任的,誰的話都不相信,比先帝還難伺候,是個狠角色。”
謝知非冷冷看他一眼,“少說這些不相干的話,跟我去一趟別……”
“我不去。”
裴笑直接打斷:“我得監督他們……”
“不去不行。”
謝知非一揪他的後領,裴笑被拖着往前走,“殺千刀的,我說了我不去別院。”
“爲什麼?”
謝知非扭頭看着他,“平日裡,不是你往別院跑得最勤快?”
“我……”
裴笑見瞞不住,哭喪着臉道:“我被那根攪屎棍傷到心了。”
這話像一道響雷,把謝知非的靈魂劈成了兩半。
一半是明亭喜歡攪屎棍?
另一半是……
“你爲什麼不早說?”
早說?
裴笑一臉的憤怒:“小爺我不要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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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有一更,下面有個重要的情節,沒有設計好,我要推敲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