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零五 年關

方尚宮看着走在身邊的青言,這個姑娘還不錯。有股機靈勁兒,但是心地又忠厚,也是從縈香閣一起帶過來的人了。原先她不叫青言,叫陶鳳,是後來改的名字。

今天往東六宮來跑腿,可以說是一樁很不討好的差事了。很多人都覺得東六宮晦氣,天冷,路又遠,而且太妃們過的清苦,出手小氣,有時候根本沒有一文賞錢。就象今天,要不是因爲是送年禮這樣的大事,又是方尚宮親自領頭,所以他們不至於空手而歸。

因爲這個緣故,很少有人願意往東六宮來跑腿的。

“你看今天那些人,覺得怎麼樣?”

青言沒想到方尚宮突然問她這麼一句話,怔了一下才說:“感覺……就跟前幾天青荷姐說的一樣,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

混日子,人人都顯得慢吞吞的,無精打采,老氣橫秋的樣子。

“其實他們能夠有今天,已經是不錯了。你想想,和我一同進宮的人,現在還有幾個活着的?和白公公、周公公那樣的人一批進宮的太監,又有幾個能象他們一樣出人頭地的?你有沒有想過,等你到了他們那個年紀的時候,人會在哪裡,又會在做什麼樣的事?”

這句話把青言給問住了。

方尚宮說完了卻自嘲的笑笑:“看我,淨說這樣的話。大概是今天見了故人,所以難免感慨。你還是十幾歲的小姑娘,這些事情現在自然不是不愁的。”

不,這話已經點給青言一個很緊要的道理了。

雖然這是什麼道理她還沒明白,可是她覺得方尚宮說的話很要緊!

青荷姐說的沒錯,果然方尚宮要是肯指點她一二,會讓她少走多少彎路。

青言確實有些看不上東六宮這些人的,在她看來這些人已經老了,舊了,被所有人遺忘了,在東六宮的角落裡慢慢發黴,腐爛。

可是和這些人年紀相當的,同時進宮的那些人又在哪裡呢?

……他們能活着,本身就已經是一種過人的本事了。和那些已經不知道埋骨何處的同伴們相比,他們當年也肯定是更聰明更識時務的吧?

康太妃象個活死人,張太妃笑呵呵的顯得沒心沒肺。張太妃宮裡的錢鮑主子和解主子兩位看起來沒臉沒皮的,在張太妃跟前還沒有尚宮姑姑體面,簡直象兩個丫頭一樣討好殷勤。

但是她們都是當年從太后手裡活下來的人。她們選擇的活法讓她們比別人活得長,活得好。

自己現在日子過的順心如意,但將來呢?

將來自己要過什麼樣的日子?又能過什麼樣的日子?

青言覺得自己確實要好好想一想。

方尚宮回來去見了謝寧,把今天這趟差事簡單的交代了一下。

謝寧本來不放心方尚宮這種天氣出門,更何況東六宮又遠。可方尚宮說,也是想借這個機會去見見過去的的舊相識。

所以方尚宮回過話,謝寧就饒有興致的問:“今天見着老朋友了吧?這麼快回來,只怕沒有機會敘舊吧?”

“舊事其實沒什麼可敘的。”方尚宮臉上帶着一絲意味不明的笑:“過去的日子越好,就會讓人想到現在的日子有多麼不如意。而且我站在他們面前,又多了一重提醒。所以就泛泛的客套了幾句,我們送過了東西就回來了。”

難得的是,方尚宮的話讓謝寧很有共鳴。

她和劉才人、樑美人她們也已經沒有話說了。劉才人她們不敢在謝寧面前提從前,怕謝寧不喜歡人提自己地位卑微時的舊事。而現在的事情又有什麼好說的呢?說起來不過是讓她們在謝寧面前愈發卑微了。

人們說世情涼薄,總愛提的一句話是:富易妻,貴易友。

不,這不單是人心涼薄,而是當你所處的地位與環境都變了,你周圍的人對待你的方式也變了。原來環境中的人只能仰視你、敵視你,新環境中的人在審視你、漠視你。

謝寧還好,她從前也沒有什麼要好的夥伴和朋友。而現在,她有皇上,有大皇子他們,她無暇去顧及更多人的心情和想法了。

就和方尚宮說的一樣。

每個人都走在自己的那一條路上。對於不同路的人,互相羈絆並非良策,大家只能漸行漸遠。

方尚宮看着謝寧。

雖然她年老,而謝寧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可是她自幼經歷坎坷,父母、祖父、外祖母都先後去世,又跟着林家大舅舅南來北往,眼界心境都非一般人能比。她心境通透,眼神流澈,那不是天真無知,而是因爲她看得開。

如果不是因爲這樣,皇上多半也不會象現在這樣獨獨對她鍾愛不移。

“青荷剛纔還擔心呢,怕你這出去一趟又受了涼,明天后天又不能下地走動了。”

青梅跟謝寧說過,前兩天天氣突然變的那麼冷,方尚宮早上起身下地時,竟然兩腿一軟,就這麼癱在牀前了。青梅給嚇了一大跳,簡直魂不附體,還以爲方尚宮出了什麼大毛病,一邊死拖活拽的把方尚宮往牀上架,一面用帶着哭腔的聲音喊人來幫忙。

結果就是因爲天氣轉冷方尚宮老毛病又有些發作,所以才起不來的。

方尚宮搖頭說:“這丫頭太經不住事了。”

謝寧卻很理解:“關心則亂嘛,她也是真急了纔會失了方寸。”

年關展眼就到。其實謝寧覺得過年也有好處的……好處就是,皇上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封印了。從現在到年後,總可以歇個十來天呢。謝寧沒什麼想出宮的打算。皇上本來還問她想不要去鳳台溫泉行宮住幾天,謝寧也給拒絕了。

“天太冷了,怕孩子們來來回回折騰不起。”

皇上一想,也確實是這樣。鳳台行宮離京城怎麼說也有上百里地,這樣的天氣,大皇子大概是吃不消,二皇子又太小。

至於玉玢公主,這個連想都不用想了,謹妃這陣子簡直象一隻受了驚嚇的母貓一樣,對誰都要亮爪子。韓家人的不順其實多半原因都在他們自己身上,可是謹妃卻覺得這是旁人看她不起,有意給她下馬威,讓她失了顏面,整個人看起來都帶着攻擊性。對她說想帶玉玢公主出宮?她會有什麼反應謝寧都不願意去猜。

皇上歇了兩天,見了一些宗室中有年紀的長輩,又見了一些小輩,氣氛很是輕鬆。他還把謝寧和三個孩子都帶到長寧殿去,和大皇子對着積雪的假山水池做簡單的聯句,還陪玉瑤公主畫了張畫。皇上的畫技十分了得,謝寧覺得這就是能者不無所不能吧,皇上不光是皇上,他還有許多許多別人不知道的好處。

有時候謝寧真想找個人好好說一說,可是同誰說呢?仔細一想,她又捨不得說出去了。有好些事情只是她和皇上才知道的,那種甜意流淌在心底,偷偷的,不爲人知。

皇上的畫裡把謝寧和玉瑤公主都畫了進去。不過他畫的很取巧,是背影,兩人還穿着同一式樣的斗篷,斗篷有多好畫呢?畫過的人都知道。最簡單的就是四條線畫出一塊布來,布上面再安一個腦袋,這就齊活兒了。

但這張畫雖然簡單,卻畫的十分細緻。皇上在畫紙上很真實的將剛纔謝寧拉着玉瑤公主的手,兩人緩緩前行的情形描繪了下來。

在畫這張畫的時候,皇上一點兒都沒有想到玉瑤公主的生母另有其人。畫好之後再看,皇上也只覺得心裡一陣溫暖和寬慰。

任誰來看,這都是一對親母女啊。謝寧自己就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她最知道沒有父母的滋味兒,待已經失去母親的大皇子和玉瑤公主都是一樣的好。

謝寧來看畫的時候,也怔了一下,靜靜站在皇上身邊,好一會兒沒出聲。

這張畫皇上自己收了起來。

二皇子來到長寧殿這麼一個全新的環境裡頭,對什麼都好奇,甚至對御案上的那個印匣有了莫大的興趣。

那個印匣中放的當然不可能是玉璽,但也是皇上平時用得着的一方印鑑,這麼要緊的東西當然不可能給孩子玩。

皇上抱着二皇子安慰他:“這個不能給你……唔,等你抓週的時候,朕把這個也擺上。要是你真想要,你就自己抓去吧。”

這話二皇子是不可能懂的,不過這孩子並不任性,也不執拗。他領會了大人不會給他印匣的意思之後,就不會再纏着要那樣東西了,很快他就轉移了注意力,伸手去抓筆山。

可謝寧聽到這句話了,她的心裡突的一跳。

皇上雖然是哄孩子的話,可是聽起來真的不象玩笑。

可是二皇子抓週,皇上如果把如此重要的印鑑拿出來給他抓週,這落在別人眼裡,會有什麼樣的猜測呢?

謝寧並不想見到那樣的場面。

二皇子年紀還小,性情、才智,現在都看不出來。別人如果自作主張下了判斷,給他貼上什麼準太子標籤,這對孩子絕對是有害無益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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